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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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进来,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陈嫣,目光才凝滞了几息功夫。倒不是这位博士不知道陈嫣会来,这些都是早就知道的,但真的看到她坐在这里,还是会觉得有些怪怪的。 刻意去忽视这种古怪,博士依旧面不改色地打开竹简,继续之前的进度。 这位博士是治《论语》的,所以讲的也是《论语》…唔,儒生啊。 这可不是后世儒家独霸天下的时代,那个时候人们会说‘半部《论语》治天下’,此时正是儒家黎明前的黑暗呢! 儒家本来就是诸子百家中的显学,经过秦末战争损伤了元气,然后又在汉初休养生息中随着国家兴盛恢复了过来。但汉初为了适应国家实际情况,国家的执政思想是‘黄老之学’,这显然是道家学派中比较主流的一支。 现在的儒学就和诸子百家中道家之外的其他家一样,称得上显学,但似乎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论语博士今天讲的是子路篇的一部分,这时候的老师也没什么讲课技巧,大多就是照本宣科。只不过论语博士作为学术大佬有很多‘先进’观点,这都是普通学子努力求学也不一定能获得只言片语的。 不过对着太子嘛,自然是言无不尽了。 论语博士并不怎么在意陈嫣这个等于是‘蹭课’的,不过在讲完了课之后还是要对这位不夜翁主表示一下关注。 他也有意试探陈嫣对《论语》的了解程度,便问道:“翁主最喜《论语》中哪一句啊?” 这是个简单问题,不会出现把人问住了,答不出来的尴尬情况,同时也能由此看出一个人对于《论语》的理解方向和程度。 陈嫣想了想,认真道:“最喜《先进》一章中的‘有棺而无椁’。” 其他人:咦? 刘彻:有意思。 第48章 车舝(2) 其实对于刘彻和伴读来说, 《论语》就算不能倒背如流, 肯定也是通篇了解的。之所以还有老师过来上课,只是为他们‘解读’而已。所以陈嫣一说‘有棺而无椁’, 他们立刻就知道是哪一句了。 《论语》先进篇也是很精彩的一部分了, 诞生了很多后世脍炙人口的句子, ‘过犹不及’就是这一篇中出来的。而陈嫣所说的‘有棺而无椁’并不属于这之列。 完整的是‘才不才, 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 有棺而无椁’, 简单来说就是孔子最喜欢的学生颜渊死了,颜渊的父亲希望孔子能卖了自己的车, 给颜渊买一个椁, 就是棺材外面套的一个大棺材, 在当时是很高规格的。 孔子那么欣赏颜渊,读过论语的都应该知道…按照一般思路, 以孔子这位万世师表对学生的爱护, 应该答应才对吧? 然而并没有, 孔子拒绝的也很干脆——颜渊很好,相比之下我的儿子孔鲤就平平常常了。但孔鲤是我的儿子呢, 他死的时候我也没给他买椁啊。 言下之意就是, 我亲儿子都没有买,怎么能给颜渊买呢! 其实后面还有一小段孔子的解释, 是说他是当过大夫官职的人, 按照礼仪是不能自己步行的, 所以不能卖车。但说实在的, 这一小段更像是当初编订《论语》的时候徒子徒孙给强加上去的,大概是为了保持先师‘伟光正’的形象吧。 嗯,老师一定是为了‘礼’,所以才不能卖了车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看前面就知道了,孔子其实是有私心的!孔鲤固然比不上颜渊有才,但到底是他亲儿子,这种事情上当然会偏心。若不是如此心思,只需要后面一小段就可以了,何必要说前面那些话呢? 大概也是如此,这一段在《论语》中并不太出名,也没有儒生大力宣传这一段——他们也看到了这一段的致命伤。 陈嫣却不是的,她通篇《论语》读下来,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段。 “这、这是为何?”论语博士努力压制住惊讶,尽力做出平静的样子,还想露出一个稍显和蔼的笑容,但失败了。 陈嫣又不必讨好这些博士,甚至不需要像刘彻那样在意名声,所以很自然地说出了真心话,“因这一句最见‘私心’,天下何人无私呢?若是孔子无私了,倒显得虚伪了,正是能这样,才说明孔子有真性情!” 这下,《论语》博士真是脸色好也不是,脸色坏也不是了!儒生自然都是想要将孔子塑造成一个无私圣人,这么说无疑是和他们的想法不符的。但陈嫣说的是好话,真性情在汉代也是很高的赞美了。 “嗯…不错,看来不夜翁主是通读过《论语》了。”最后说什么也不对了,只好什么也不说,干脆利落地转移话题。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陈嫣确实已经通读过《论语》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给孩童启蒙学字的专用教材了,是秦代李斯编纂的《仓颉篇》。陈嫣一开始是学这个,进度很快,然后就是诸子百家的书籍都有涉猎——不是陈嫣水平高,而是此时的学术著作大多都是几千字万把字,只是看完的话是比较容易的,而她,闲人一个,闲着也是闲着呗。 其中有些刘启给她讲过课,有些就只是她自己读过而已。 陈嫣通读过《论语》唯一的好处是不需要老师为了她单独开小班,可以顺顺当当跟着刘彻他们读书——博士也松了口气。让博导级别的老师做小学生启蒙工作,那也是一种为难了。 《论语》博士又给太子解惑了几个问题,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去。 这个时候也到了用饔食的时间,刘彻一直憋着笑,等到博士离开这才道:“阿嫣果然是阿嫣,孤见博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如当日的汲洗马!” 刘彻有的时候其实很促狭的,就喜欢看这样的乐子。 “来,孤带阿嫣去用饔食。” 陈嫣站起来慢慢活动着手脚,刚刚可是跽坐了很长世间!就算能够靠着书案,就算有一些小技巧可以舒缓小腿的酸痛,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很辛苦了。话说她还没有一次跽坐过这么长时间呢! 心中暗暗想着,果然读书总是辛苦的。 去到用饔食的内殿,宫人已经铺好席位了。刘彻当然是主位,而主位这次安排了两个坐席,另一个当然是给陈嫣准备的。 陈嫣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反正此时并没有这种规定,用餐的时候说说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宫人将一道道佳肴端了上来,陈嫣看了一眼菜色,心中咋舌。倒不是有多豪华,当然,对于此时的人来说,这已经很豪华了。 只不过她实在是无福消受。 汉代流行的两大美食通通被端上了食案,脍和炙。 烤好的各种rou串被盛放在漆盘当中,摆在食案靠外的位置,旁边就是一盘生鲤鱼片。而靠近用餐者的位置则放着各种调料,醯、酱、盐…以及芥,没错,就是芥末。 不过和后世说是芥末酱,其实是山葵酱不一样,此时的芥末酱是真的芥末酱,原料是芥菜的种子。 另外还有一些别的食物被端了上来,包括陈嫣提前弄出来的、美味可口的‘新式豆芽’。 看着琳琅满目一桌子,能让陈嫣下筷子的菜却没有几样。 陈嫣:这可怎么下嘴哦! 下手坐的韩嫣很细心,见状便问道:“翁主用不惯太zigong饮食么?” 陈嫣摇头:“无…只是晨间用过一些小食,此时还不太饥。” 这话其他人也就信了,或者说就算不信也装作信了。只有刘彻笑了起来:“哈哈,阿嫣你这话未免太作伪了,可不合你方才对博士所说的‘真性情’啊!” 说着刘彻向韩嫣道:“阿嫣嘴挑,不用的食物多着呢——啧,忘记吩咐庖厨照阿嫣的口味单独烹饪一份饔食了。” 这样说着,还吩咐身边的宦官记下这件事,想来明日的饔食陈嫣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了。 “阿嫣从不用脍!烧烤牛羊rou、鹿肝、生肚之类也用的甚少,平日就吃葵、瓜、莼、芥这些!”对于陈嫣的挑食,刘彻也是叹为观止的——这是在养小羊吗?光吃草人干事? 要说这奢侈吗?真不奢侈!都是一些蔬菜瓜果而已,庶民都能吃的东西。但在见不到绿意的冬日也这样吃,那就很奢侈了…不过谁在乎?对于皇室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说,陈嫣的挑剔就是纯粹挑剔,和喜好奢侈倒是没什么关系。 可要陈嫣来解释这件事,她只会觉得委屈!她不吃那些东西是有原因的好叭! 所谓的脍,不只是指生鱼片,还有生的牛羊rou片啥的,此时刘彻和其他伴读的食案上就有,熟食胃的陈嫣可吃不了这个!而且相比起口味问题,真正让陈嫣尝试都不尝试的原因是她惜命! 古人可能不清楚,但她作为一个有现代记忆的人还会不知道吗?吃生鱼片最容易有寄生虫!海鱼还好一些,有危险,但低一些。而河鱼?纯粹是嫌命长! 此时又没有治疗寄生虫的有效手段,真得了这个病,那就是无药可治! 烤rou倒是不错,但一则,此时的调味料其实并不多,烤串并不如后世好味。二则,谁天天吃烤rou,把烤rou当成是正经饭啊! 陈嫣脾胃又弱,也就不去过多挑战烤串了。 所以汉代最流行的两大美食,通通和陈嫣说再见了。 陈嫣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看在旁人眼里就很惊奇了…这约等于一个现代人不吃主食带来的冲击吧。如果这个人不是要减肥,那就真是很特别了。 除了饔食这一点小小的问题,陈嫣觉得自己第一天上课还是很完美的。重新恢复到早起上学,上课下课的作息,让陈嫣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且充分汲取知识,更让人有一种充实的满足。 相比起平常的无所事事,只能做一些小手工打发时间,她更喜欢这样的。这让她有这么一种感觉——就像现代的女孩子,有努力的机会,而且可以凭借努力改变一些什么。 不太开心,而又不能表现出来的大概就是刘启了。平常并不察觉,现在才发现用飨食的时候陈嫣才会回来,是多么让人挂心的事情。 太zigong会不会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进学会不会特别辛苦?看到陈嫣轻松又高兴的时候,心里又开心又失落…阿嫣已经长大了,并不那么需要他了,在外面呆一整天也没什么。 看着天子处理群臣奏章也能走神,朱孟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天子拧着眉头,不是近身之人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是忧心国家大事的时候,外面有小宦官小跑进来。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回过神来,刘启也没有多想,随口道:“宣。” 王皇后进殿,让身后的宫女奉上一件锦袍,笑着道:“臣妾冬日所制的春袍,皇上不嫌弃就穿穿吧。” 皇后的面子是要给的,刘启挥挥手,让宦官小心收起来,这才道:“你也是做皇后的人了,每日琐事不少,这种事让宫婢去做就是了。” 王皇后依旧露出了和做皇后以前一般无二的谦卑笑容,低声解释了一二,“宫中安宁,平日也无事……” 左右看看,没有看到陈嫣,忽而道:“听说阿嫣那孩子如今在太zigong进学了。” 刘启‘嗯’了一声,目光却还放在奏章上。 王皇后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我听彻儿说了,阿嫣那孩子天资聪颖、敏而好学,虽然年纪小,但在太zigong进学并不比其他人差!我记得阿嫣好像从小就善于读书。” 刘启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只是很快收敛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位皇后说起这件事是什么意思,所以也没有开口,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王皇后想了想这两日椒房殿发生的事,也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如今宫中孩子渐渐少了,隆虑同龄的更是不多,平日找个说话的都难。前几日听说阿嫣去了太zigong进学,便吵着也要去。我倒是不想让这孩子去呢…阿嫣是因为向学才去的,隆虑那丫头我还不知道?看到文章典籍就要头疼的!她不是要去进学,是要去玩儿的!”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不外乎陈嫣得到了进修机会,隆虑虽然不喜欢进修,也不觉得这个机会有多么宝贵,但就是想去!而且想想,应该挺有意思的吧——太zigong有兄长,有伴读…总之比呆在椒房殿拘着好! 说到底就是平常的玩乐腻了,想要找个新鲜的。再加上不愿意陈嫣一个人搞特殊待遇——我一个嫡公主都不能,凭什么你就去了! 隆虑公主可不敢和自己的父皇直接提这件事,所以只能找王皇后说。王皇后对小女儿这个拍脑门想出来的主意实在无话可说!若是真心喜欢读书,那也就不说了,总是一桩好事。可知女莫若母,王皇后还不知道隆虑? 她就是去玩儿的! 为了她的玩闹,要特别去求天子,说不定还得打扰太子进学,说实在的,王皇后是拒绝的。 但隆虑似乎已经深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精髓,不许,那就哭闹,反正是亲生女儿,王皇后总不能为这个责罚她吧?而且她说话也很好听啊,才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问起为什么要去,肯定说自己有心向学。 折腾了两三天,王皇后头疼的不行,最终妥协了。 刘启倒是不在意这种事情,哪怕隆虑是为了玩儿又如何呢?终究不是大事。关键是这件事怎么安排! 太zigong授课,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安排进去的吗?就算没有汲黯这个头铁的阻拦,也得考虑这件事的政治影响。 第一,隆虑要是去了,会不会其他公主皇子也想去?刘启固然可以不许,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有些让人犯嘀咕。 第二,皇子们是万万不能去的!这很简单,他们要是去了,难免会有不同的想法,说不定就对太子之位有了觊觎之心——这并不是夸张,而是不能开这个口子!相比起普通皇子,太子的各种待遇都是超然的,为的就是让其他皇子明白,虽然你们是兄弟,但自从太子之位确立开始,就君臣有别了! 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安分守己,不要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第三,皇子不能去,那单独塞一堆公主去算怎么回事儿?虽然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做的太明显了也是尴尬。 “这事儿朕知道了,会安排的。”刘启没有直接说怎么安排,只是这样道。 回头就在太zigong附近的一座空置宫室安排了人手,让所有公主从今往后,有向学之心的就去那里读书。安排的老师是博士,以及博士的弟子——博士虽然地位尊崇,但既然应诏来到了长安,就不可能不听安排,尤其是这个安排很难说有什么问题的时候。 教导天家公主…虽然是女流,但那也是皇室血脉,并不算辱没人啊。 更何况天子还给了选择权——知道你们这些博士大多年老,精力不济,在太zigong教诲太子已经够辛苦的了,所以有力有未逮的,派遣各自得意弟子去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