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基于这样的想法, 知夏便没打算刚入学一周就锋芒尽露，只是盯着题目纠结自己写到哪一步比较合适，每一步又应该用多长时间去“思考”。 祁思明初中时就自学了微积分，看这道偏导题也觉得很简单，但并没打算写。 ——以他过去只考十几分并且“刚刚开始学好”的人设，瞬间学会微积分，有点不符合逻辑。 想到自己上讲台的目的，他转头看向知夏，就见她秀眉微蹙，水眸看着黑板上的那道题，似乎很想做出来但就是没有思路，一副急得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的模样。 “这家伙，尽是冲动做事！’他在心里暗暗斥责道，有些懊悔转班后光顾着和迟曼彤保持距离，倒是忘了提醒她不许和知夏“比试”这件事。 想了想，在班上一众同学“我靠！你们能不能把老师放在眼里？？？”的眼神注视中，祁思明挪着小碎步凑近知夏：“你想出来了吗？我没有思路……要不，一起讨论吧？” 陈正文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他们别在讲台上交头接耳，但又觉得这本就是课外拓展题，而且答题的人还是祁思明，纠结不已时2班的数学老师突然来问一个通知的事，他便趁机假装没看到地转过了头。 闻言，知夏愕然地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祁思明和自己不一样，他是主动举手来回答问题的，应该是真的想试着做这道题。 对于学习，知夏一向是鼓励的。 “好，我们讨论一下。”她点头应道。 祁思明先提出了自己的“初步思路”：“我觉得应该要分情况讨论吧，不过究竟分几种呢……” 嗯，做数学题一定要严谨，分情况讨论更容易理清思路。——知夏这样想道。 她点点头：“我觉得应该分两种吧，一种是x2＋y2等于0的情况，一种是x2＋y2不等于0的情况，但具体过程要怎么算还要稍微思考一下……” 没错，这个思路是正确的，偏导一点都不难，只要仔细一点肯定不会出错。——祁思明有些惊喜知夏的“一点就通”。 他试着提示：“换一下思路看一下呢？比如考虑一下sin和cos或者tan的关系然后进行替换……” ………… 就这样，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中，分情况讨论完毕，再最后总结性地写上那句“由g(x，y)的轮换对称性知……”，就算是答题完毕。 听着他们那边的进度，迟曼彤咬紧了嘴唇。 她写不出来，一个数字都写不出来，完全没有思路，甚至集中不了注意力去思考题目，满脑子都是他们在讨论的声音。 “迟曼彤怎么不写？” “知夏都动笔了，她不至于一点思路也没有吧？” “至于，毕竟咱俩也没思路，那理论我还没搞懂到底哪个对那个……所以知夏为什么会有思路？？？” 琢磨完了题目，被讲台上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吸引，却意外发现这样的反差，讲台下的同学们议论纷纷起来。 ………… 陈正文和2班数学老师说完话转过头时，祁思明已经站回自己位置，把和知夏方才“一起讨论出来”的答题过程重新写了遍。 知夏正准备落笔，隐约听到了似是没掩饰住的一声微弱的哽咽，下意识顺着声音方向瞥了研右手边的迟曼彤，就见她竟然还卡在“解”的开头那里，手悬着没动，眼眶通红，里面有晶莹涌动。 ……解不出来题就难过成这样？ 知夏迟疑了。 如果今天不提前说一声就让她一起答题的人是那天背后碎嘴她只会“1＋1”还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的张翔宇，她肯定是干干脆脆地打脸，越狠越好，不要脸的人没必要给他留面子。可迟曼彤是她的同桌，两人平时虽然没说过话，但迟曼彤并没有对她冷言冷语，甚至还帮过她几次。 比如今天上午，身为物理课代表的张翔宇发习题册时故意给了她一本被踩了脚印的，是迟曼彤直接伸出手，皱着眉的模样似是不太高兴，但还是强硬地表示：“换个干净的，每个班不是有备用？”张翔宇只能黑着脸重新拿了本扔过来。 这样的事还有好几件，清楚迟曼彤性子不坏，所以知夏对于她突然拉着自己上来写题目的举动只是纳闷而已，并没有不爽，也觉得可能有什么误会，便打算等下课了再问问。有误会就搞清楚，没有误会的话，就当她还人情了。 一旁的祁思明已经写完答案，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便走下讲台。毕竟答案是两个人“讨论”出来的，他就算觉得自己应该进步得慢一点，也不至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还不写，那就不是学渣而是傻子了。 想了想，在班上一众同学震惊的眼神中，知夏拿起黑板擦，把方才“辛苦讨论”出的答案全部擦了掉，还“自言自语”：“我的思路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还是重新想想吧……” 而后她轻轻拉了下迟曼彤的衣袖：“祁思明已经写完了，但我怎么都想不出来，要不一起下去吧？两个人一起，就不会太尴尬了。” 来不及掩饰住眼中的水意，闻言，迟曼彤便惊讶得下意识猛地转头看她。 想不出来？怎么可能？她刚刚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以祁哥哥的水平这题目一点都不难，不可能有错啊，而且他都已经回座位上坐着了，所以…… ——等一下！糟糕！她刚刚因为太惊讶了，头动的幅度有点大，眼泪差点要被晃出来了！不行，得赶紧下去，要是站在讲台上哭了就丢人丢大发了啊啊啊！ 视线的渐渐清晰，意识到眼泪马上就要从眼眶掉下去，迟曼彤赶忙低下头，顾不上回答就匆匆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蹲下去假装在桌洞里找书，遮住了已经滚下来的两滴温热。 她这才冷静地回想方才在讲台上的情景。 知夏明明只差一行总结了，却在祁思明答完题下了讲台后突然全部擦掉，转而和她说自己的思路有问题，一起下台不尴尬，这显然是在顾虑她的感受…… 迟曼彤清楚祁思明的那个思路不可能有问题，但也正因为清楚，才愈发觉得难堪。 因为把知夏看作情敌，她故意使了性子，心里做了决定就冲动地实践。而知夏和她完全不一样，即使莫名其妙被拉上讲台做题，却不仅没有生气，甚至反过来担心只有她写不出来会觉得丢脸，而后选择两个人一起空了答题板，而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祁哥哥却始终没有反应…… 年少时的喜欢，纯粹而热烈。同样，年少时的欢喜，真正决定放弃的时候走得也很快。 在现在的迟曼彤眼里，祁思明就是普通的世交家的哥哥，和她社交圈里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当然，她放弃这么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被伤透了心，而是事实上她一开始就不是真的喜欢祁思明，只是单纯出于对一个优秀的邻家哥哥的向往，有点类似粉丝追星的那种，但尚且没谈过恋爱也不追星的她并不能分清其中的区别，这才误会了自己的情感。 但这不妨碍她在理智回归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决定下课和知夏好好解释一下，认真道歉，然后……平时她还是多照看一下这个傻白甜吧，人善被人欺啊。她都算是在找茬了，知夏竟然还一点都不知道反抗，性子真的柔软得过了头。 尤其祁思明，迟曼彤和他从小认识，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十分清楚他就是个心机boy，很担心知夏被他骗了还傻傻地帮着数钱。 迟曼彤现在的状态就是典型的粉丝脱粉回踩，并且为自己的新本命而cao碎了心。 而在迟曼自我反省的时候，1班的同学都被讲台上解题一事的后续发展深深震惊了。 迟曼彤就是在祁思明之前的那个富二代转班的例子，成绩虽然不是特别好，但她平时很努力，差不多也有够格进1班的水平，已经被班里的同学承认。求偏导这道题不难，班上好几个同学都解了出来，但也有人没能这么快就理解那些知识，也就没解出来题，所以迟曼彤无论能不能解出来题都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怎么迟曼彤没写出来，反倒是祁思明和知夏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还就真的给解出来了？？？ 虽然是今天新教的理论，大家勉强算是同一个起点，但他们俩的理解速度也太快了吧？！ 靠！啥情况啊！那怎么还之前一个人永远只考十几分，另一个人从小学到初中的成绩也全都很差？ 班上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巧合吧？”他们低声琢磨，但其实心里很清楚，巧合的几率几乎为0，不然也不会每次期末考被高数挂掉的学生都有那么多了。 但这也太魔幻现实了吧！ 不管嘴上有没有直言，他们确实打心底看不上知夏和祁思明，觉得学习差，走后门，长得好看由余，实力远远不足。可通过解这道微积分题，他们蓦地意识到，两个毫无基础的人能在短时间内就“讨论”出一道新接触的微积分偏导题答案，无论其他学科如何，起码在数学方面绝对是有天赋的。 只是他们都没听清楚讲台上的对话，也就不知道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这个解题思路，只能对两个人都提起了精神去关注。 ——这个关注倒不是真的想知道祁思明和知夏的潜力如何，而是希望看到一些可以证明他们还是记忆中那个学渣的证据。 当然，这是一些比较小肚鸡肠的人的想法，班上其他同学的注意力基本都在知夏的手上。 对不起，他们认错，但真的是好看啊呜呜呜。 瞧瞧她那拿粉笔的手，什么叫纤纤玉指？什么叫指如葱根？这就是！ 而除了知夏的颜值，他们也有些感慨她的过分善良。 迟曼彤人挺好的，就是遇到和祁思明有关的事时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会冲动地做出自己都觉得不对的事，事后冷静下来了又立刻去道歉。 比如之前，迟曼彤就是因为学校有祁思明喜欢某高一学妹的消息，冲动地去找了那个传说中的学妹，两人在校庆的时候决定同台竞技，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大提琴，结果私底下的练习加上彩排竟是成了好朋友，这场争执就以迟曼彤送了很多张祁思明初中时候的签名照给小学妹作为赔礼为结局。 他们一直不觉得迟曼彤是真的喜欢祁思明，感觉更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女孩在抢玩具，便在这种事发生的次数变多后把迟曼彤和她这些通过特殊情况结交的朋友们戏称为“祁思明的后援会”，任她为会长。 今天的这场闹剧他们同样看出了迟曼彤找茬的原因，毕竟班里已经有好几个人成了祁思明和知夏这对“双学渣cp”的cp粉，她能忍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次的闹剧并不是以两人“不打不相识”为结，而是知夏的善良和友好安抚安抚了迟曼彤，所以结局好像也不太一样。 迟曼彤下讲台后好像一眼都没看祁思明，反而一直在看坐在身旁的知夏，那双眼睛里的光比从前看到祁思明时亮得多了，甚至脸上还有他们从没看见过的简直可以说是慈爱的温柔。 1班同学们：…… 于是，知夏只是打算还人情，却莫名变成了1班公认的傻白甜，还在自己不知情的前提下竟是把来找茬的情敌变成了自己的唯粉，还是mama粉的那种。 对于班里的“暗流涌动”和“一个后援会天翻地覆”的八卦陈正文毫无所觉，他只是看着黑板上左侧条理清晰的解题过程，先是怀疑了下，觉得自己是不是记错了迟曼彤和祁思明站的位置，然后就是狂喜。 微积分都能做出来了，就是考一个二本罢了，肯定有希望！ 他清了清嗓子，站在讲台上，几乎是以对状元郎击鼓报喜那般激昂的语气 原本打算当咸鱼，被迫上台帮知夏，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讲台上唯一把题目做出来的人的祁思明：…… 他习惯性地想看一眼知夏，结果就和迟曼彤四目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莫名有点凶，横眉冷目的模样像是在赶他看书不许看知夏。 祁思明：…… 迟曼彤和知夏关系又不好，肯定是他感觉错了。 直到后来，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的识人不清，并且万分后悔没能早点把这个反cp的唯粉摁死在摇篮里。 错个屁！那就是唯粉看扒着自家爱豆吸血的对家的仇视目光！ 下课，迟曼彤和知夏认认真真地道了歉，把事情原委解释清楚后再三强调自己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欢祁思明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不应该因为一时糊涂就做出这种错事。”她紧紧盯着知夏的眼睛，低眉敛眸，语气诚恳得似是恨不得掏心掏肺来证明自己的心意，“你可以原谅我，然后和我做朋友吗？我保证！以后永远不会再做出这种事，你要我怎么样就怎么样！” 知夏眨眨眼，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误打误撞把祁思明的迷妹给策反了？ “没事，我们当然可以做朋友啦。”她答应得很痛快。 小姑娘也不是真的坏心思，只是一时的冲动，现在态度很诚恳地道歉了，也没有实际伤害到她什么。再者，谁年少时候谁还没做错过一些事呢？只要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可以了，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完全是有这个胸怀去包容的。 旁边的祁思明有点心塞。 他确实早已看出来这个世交伯伯家的meimei对他的喜欢并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也一直在期待她早点看清，但也没想自己会被嫌弃成这样。 不是，喜欢他是什么丢人的事吗？女生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上节课还对知夏满是敌意，这节课挨瞪的人就成了他。 地理课上，祁思明摸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一抬头，就看到熟悉的“知夏is watg you”式的提醒。 祁思明：……唉。 放下手机，打开地理书。 再偏移一点视线，坐在知夏旁边的迟曼彤也眉头紧皱，一脸不认可地瞪着他，突然低头，手指在桌子下面不知道干什么，然后他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迟曼彤发了条微信过来。 【你上课不要再做小动作了，耽误知夏学习！她就是太善良了才容易被你们这种心眼多的人骗，明明你早就已经学到大学教材了。】 祁思明：…… 他连做小动作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迟曼彤对知夏的喜欢明显远超这几年对他的“喜欢”了吧！！！ 这叫什么？假粉和铁粉的区别。别说地理了，你这种脱粉还回踩的人在粉圈简直天理难容！ 祁思明微笑脸。 对于自己被班里同学们定义为“傻白甜”的事，知夏一无所知，直到“洗手间”事件发生后才有所觉。 那天晚上，放学后，大家都走了。知夏突然来了月经，不得不在收拾好了书包后去洗手间垫卫生巾，却意外听到一个同样走晚了的女生在和不知道哪个朋友打电话“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