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许儿摇头:“还没回来,听前院的来话,老爷近日总是往庄子上跑。” 时眠手下一顿,银色的丝线绷得紧紧的。她轻轻皱眉,猜测爹爹的用意。 想了好一会,没什么结果,只能归咎于生意,便作罢了。 这几日又下了几场小雨,眼看着就要到月底了,时眠急了。 因为爹爹还没有带表姐进府。 她时而会梦到前世,每每梦到渝崖那一幕,她的心就揪的生疼,她时刻都记着表姐当时的奋不顾身。 时眠不明白为什么表姐会为了救她豁出性命,但是这份恩情和心意是真真实实,做不得假的。 毕竟,世上能有几个人会为了她豁出性命呢? 表姐这份恩情,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报答。 这日下午,许儿匆匆跑进不觉小筑,手里的端着明月楼的芙蓉糕,因为走得急,最上面一块掉在了地上,打了一个圈,瞬间粘上了尘土。 许儿顾不上这块糕点,连忙进了小院内。 她把糕点往桌上一放,气喘吁吁的说:“姑、姑娘……” 时眠放下手中的戏本,给她到了一杯茶水:“莫急,慢慢说。” 许儿喝下一杯,缓了过来:“姑娘,前院来了个女子。” 时眠一愣。 许儿看她的表情,不忍再接着说,但是想到一会老爷定会派人来叫,现在说了还能让姑娘做些心里准备,于是她还是开口:“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个头和老爷不相上下,带着面纱我也没瞧见什么模样。” 时眠沉默,她心里其实是激动的,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所以刻意隐瞒下,她的面部表情就有些难看了。 许儿心疼极了,不免对那女子生了厌恶:“姑娘,若是老爷娶、娶了她,你……” “你说什么?”时眠反应过来,惊奇的问。 许儿更心疼她了:“姑娘,你莫要伤心,我瞧那女子也是个老实的。” “噗……” 许儿不会以为爹爹要娶了表姐?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许儿还有说戏文的本事。 正巧这个时候前院来人:“姑娘,老爷叫你去书房。”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表姐了,时眠眼底都忍不住带着喜意。许儿跟在身后,心里担忧不已。 脚下忍不住加快,时眠看见椅子上的白衣女子,眼睛一亮:“表、爹爹!” 好险好险! 时南昌介绍道:“眠儿,这是你表姐,笪御。笪御,这是我女儿,时眠。” 一旁的许儿双目一睁,表、表姐?! 笪御起身,朝时眠生硬的一拜:“时眠meimei好。” 时眠此时高兴的恨不得原地蹦三蹦,但是这里这么多人,她的举动也不好太过出格。 于是她连忙将笪御扶起,手碰到笪御胳膊的一瞬间,时眠明显感觉到他浑身一僵。 想起前世爹爹曾经说过,表姐以前是在乡下生活,这时候觉得不自在她也理解。 时眠弯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玉jiejie无需多礼,你以后就把这里当做你自己的家,不用拘谨。” 时南昌郁闷,他还没说什么呢,女儿怎么就这么高兴,他原先还担心眠儿会不接受笪御,现在也好。 笪御抬眉看了她一眼,有一瞬间的怔住,随后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他看向时南昌,不语。 时南昌当即哈哈笑起来:“这就好这就好……这样,笪御就先住在北边的落雪院吧。” 笪御正准备应下,时眠不满的声音打断了他:“爹爹,表姐怎么可以住落雪院,那里不行!” 时南昌偷偷看了笪御一眼,他带着面纱,也看不出什么,只好和时眠说道:“那里挺好。” 时眠气愤的瞪着自己爹爹,前世她怎么就没发现爹爹如此怠慢表姐,那落雪院是什么地方,是整个时府最偏僻的院子。 长年没人居住,下人们也偷懒,院子定是灰尘遍布,用品不全。 不但如此,落雪院离她的不觉小筑最远,就是一个南,一个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世,她对表姐有种自然的亲近感,想到表姐离她那么远,她就有些不好受。 时南昌被她瞪得心虚,额间有虚汗冒出。 眠儿有好久都没跟他这个爹发脾气了,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时眠想了一下府中的院落,能和她的不觉小筑媲美的只有隔壁闻啼院了:“表姐就住闻啼小院吧,那里环境好,离我的院子也近。” 时南昌立马摇头:“不行!” 时眠朝他哼了一声,撇过头期待的看着笪御。 一双眼里像是有清晨的露珠,晶莹玉透。 笪御迟疑了一下:“那就多谢时眠meimei了。” 时眠高兴了:“不谢不谢,你喜欢就好。” 看两个人都定下了,时南昌心中一叹,实在拧不过时眠,又想到笪御的品性正直,最后还是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古时候七月是农历七月。 本文日期全部安农历来算。 第3章 (捉虫) 时眠和笪御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晌午了。 吩咐了人下去准备午膳,本来想叫爹爹一起,但是今日他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便作罢了。 时眠领着笪御往她的不觉小筑里走去,闻啼小院虽然是大院,但也许久没有住人了,免不了要打扫一翻。 时眠:“玉jiejie,你舟车劳顿,先到我那里用膳吧,休息一会我带你在时府走走,熟悉一下,傍晚的时候院子差不多就打扫好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好好歇息。” 她事事想的周到,笪御无法推辞她的好意,便同意了。 踏进不觉小筑,笪御有一刻被惊艳到。 进门后便是一个长廊,长廊下长着茂盛的三角梅,在秋风中微微窦瑟,洁白娇小。 长廊蜿蜒曲折,设计巧妙的在院中围出一片空地来。空地两旁种着月月红,妖艳似火。 中间有一套石椅,上面摆着一些水果糕点,还有一个白瓷花瓶,里面插的不是花朵,而是常见的柳条。 一踏进这里,笪御近日的烦躁不消多时就消失在胸口,神台渐渐清明。 他看了眼侧身带路的女子,沉默的跟上。 时眠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她有些紧张的请笪御坐上桌。 上辈子她和表姐来往的实在太少了,只知道表姐话不多,喜静,爹爹叫她没事不要去打扰表姐。 时眠的闺房和她的院子一样,布置的雅致又温馨,闻啼小院和不觉小筑只有一墙之隔,布置自然也差不多,也不知表姐喜不喜欢。 时眠与他同桌而坐,这次午膳她特地吩咐,烧了足足有七个菜一个汤来招待笪御,实在丰盛,平时就是爹爹哥哥一起,他们三人也不过五六个菜。 虽然菜品不少,但是每碟分量也不多:“玉jiejie,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叫厨房每样都烧了些,你看看喜欢什么,下次叫厨房给你再做。” 笪御:“不必如此客气,平常就好。” 时眠笑着点头,亲自帮笪御盛了碗汤推到他面前,仿佛刚才点头的不是她一般。 笪御默了一下,摘掉了面纱。 时眠刚刚拿起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唤醒了同样惊呆的许儿,许儿赶忙上前捡起筷子,隐晦的推了推她。 时眠回神,脸颊迅速爬上了晕红,脸上热热的。 实在不能怪她大惊小怪,表姐的容貌,真的、真的用言语无法形容。 哪怕前世她见过一次,如今再见,还是惊为天人。 用倾国倾城四个字都不为过。 看着她的脸,饶是时眠都自惭形愧。 时眠接过许儿递上的新筷子,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声:“表姐莫怪,你长得跟仙子一个模样,时眠一时看呆了。” 笪御捏着筷子的手指一白,轻瞟时眠一眼,兀自吃起饭来。 时眠感觉有些怪怪的,她怎么觉得表姐有些不高兴? 吃饭的时候,时眠再想开口就找不到机会了。 两人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人,她倒是想多聊几句,奈何笪御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她只好识趣的闭嘴。 傍晚的时候,隔壁院子的人来传话,说是院子已经打扫好了。 时眠本想留她在这用完晚膳再走,但是看他一脸疲惫,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时眠叫他等等,笪御看她从枕头下珍重的拿出一个荷包,双手捧到他面前:“玉jiejie,这个送你。” 时眠的手和她人一样纤细柔弱,屋内的灯具点了大半,昏黄的烛光将她的手指照的隐隐约约。 笪御低头,荷包上的宝剑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他伸手便可将它抽出。 它插在黄土上,剑柄处绣了一只雪白的老虎,沉默的蛰伏着,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若是老虎站起来,定是威风凛凛。 由此可见,女子的绣工了得。 笪御心思一动,他着实喜欢。 然而他摇了摇头,后退一步:“不用,多谢。” 时眠一愣,她没想过表姐会不要。 笪御将面纱带好,唤了一声:“青竹,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