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众人领命,带着冬葵出了宅子,上了街道,已是深夜,街上并无行人,兴许因这,当年掳冬葵的人放松了警惕,并没有为了怕她逃跑而将她团团围住,而是像现在一样,散散地走在她的周围。 一行人往前走了好长一会儿,冬葵顿步,“我总觉着对面该来一辆马车了。” 柳蕴听到吩咐随从速速备马车,不过一会儿,一行随从赶着马车从对面缓缓而来。 有马车,就有人,兴许是这马车里的人救了冬葵。 柳蕴朝宋平水瞥去一眼。 宋平水会意,“马车里可有人?” 冬葵茫然许多,又似恍然大悟,瞧其神色应是想起许多事情,“有,里面坐着西南王府世子秦立。” 人物身份地位名字说得是一清二楚! 众人:“……!!!” 竟然是秦立! 众人当场一怔。 一是实难置信身为西南王府世子爷的秦立,若非大事,从不离开西南王府,十年前竟在深夜来至沅江府,且和小祖宗扯上了关系!二是,大人就在身后,想必他也不知,小祖宗这回可真是戳到他的肺管子了! 夜风呜咽,柳蕴半响未动,俊美的侧脸被灯笼微弱的光拢着,瞧不出是何神色,见冬葵略略慌了,才绕过众人来到对面马车前,迈步上去了。 他这是要扮作秦立。 众人掩下惊惶继续带冬葵往前走,马车越来越近,宋平水按照写好的本子情节,生恐冬葵见有人来了呼喊救命,想用袖子塞住冬葵的嘴,没成想冬葵甚是机敏,张口就咬了上去。 其余人听得宋平水一声凄厉惨叫,纷纷过来压制冬葵,冬葵极快地松了口,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立时大呼救命,将要驶过的马车停了下来。 而后,随从将宋平水等人打倒在地,绑在一起扔到了墙边,冬葵就这样被秦立救了。 当年秦立从车里下来,借着灯笼的光,见姑娘姿容绝色,身姿纤纤,一抹细腰不堪一握,顿生怜惜之情,“可怜的姑娘,我家有良田万顷,广厦千间,玉盘珍馐,华服美裳,可要跟我回家?” 冬葵生平头次听到这样的话语,以至于到了现在,哪怕她脑子糊涂了,已忘了秦立当时是何模样,也没能忘了这些话,于是她凝视着带着面纱的柳蕴,重复了秦立试图拐走她的话语,“我总觉着你该这么说。” 众人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妈的秦立! 你是想让我们清明节去给你烧纸吗! 没人敢去窥柳蕴的脸色,轻薄的面纱遮去他翕动的嘴角,低沉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冬葵歪头想了想,谢过救命之恩转身离去,“不要,这些等我夫君中了状元,都会给我。” 当时秦立就这样被拒了,他不死心,提出送冬葵回家,冬葵感激地应了,如今柳蕴将冬葵送回宅子,目送她进了门,而后自己下车,也进了院子。 一番闹腾过后,天快亮了,为此冬葵一回到屋中,别的不做,先把描字任务做了,而后烧水沐浴换衣,对镜收拾了许久,才掩下面上的憔悴之色。 柳蕴躲在暗处瞧得仔细,及至天亮,他同宋平水进贡院,不过多时,佯装出来,冬葵已赶着马车来了,在马车上朝柳蕴欢喜地扬袖挥手,“夫君!” 一如十年前。 柳蕴不发一言地上车,装作带冬葵回到县里,于是马车又开始在旧街溜圈儿,群臣再来凑热闹,顾颐大刀阔斧地往巷子口一坐,沈一槐捏着账本,“不好意思哈,诸位,交银子!” 群臣怒骂二人:“趁火打劫,狼狈为jian!” 纷纷掏钱:“记得买东西哄夫人开心!” 沈一槐:“好嘞!” 马车溜了一天停下,宋平水扶着老腰下来,柳蕴抱着睡去的冬葵也下了车,吩咐一声,“你们也且去休息。”缓步进了院子。 宋平水奔去隔壁瘫着。 乡试这场戏结束,众人纷纷松了口气,“想不到这场小夫人折磨的倒是大人。” 胡明志幸灾乐祸:“西南世子爷要进京了。” 众人愤怒:“活该!” 果然,次日上午,柳蕴授课完毕,敲了敲幼帝不安分的小脑袋,“陛下,臣要告假一月。” 幼帝瘪嘴:“不准!你若告假,政事当如何!” “臣找个人做。” “谁?” “西南的秦立。” 这是太后最为忌惮的人,他一进京,能怄得太后与余家半年吃不下饭,幼帝眼珠一转,应了下来,“秦立做事极好,你若能把他弄进京,朕就准你一个月的假!” “简单,陛下下旨吧。” “他上次抗旨的事你忘了?” “陛下且下旨,我会再修书一封给他。” “好!” 一封书信当即写成,同圣旨一起飞往西南,但幼帝还是想不明白,皱着眉头问,“你一向不喜边地臣子进京,就为告假,便让这个大麻烦来这?”却只换来柳蕴冷笑一声,吓得他缩着脑袋再不多问。 过了一日,冬葵果然来问杜三娘如何治梦魇,杜三娘忍着心疼按照那年的回复答,冬葵失望地没再提。 书房里,柳蕴捏着秦太医送来的治梦魇的方子翻来覆去地瞧,像是这般就能弥补当年的粗心。 门外传来冬葵的呼喊,“夫君,我可能进来?” 方子被掩于袖中,柳蕴提步开了门,冬葵抱着薄被踩上门槛,羞怯怯地半垂着脑袋,“我……能和夫君睡一晚吗?” 柳蕴猛地想起十年前的今夜发生了什么,眸中一暗,喉头发紧,忍着冲动扮作十年前抱臂倚着门板的模样。当时他对冬葵投怀送抱的举动感到愉悦,偏偏又恶劣地逗她,“若是不能呢?” 冬葵眼中透出无措,“为什么?” “我要读书。” “我不会打扰夫君的!”冬葵扬起脸颊,眼角湿润,这无疑是股明火,烧得柳蕴情难自制,只好苦苦撑着戏谑一声,“你会,你可知夫妻同眠会发生什么?” 霎时间,一抹绯红染上冬葵的脸颊,她忙捏起被角遮住,迟疑地点了点头,“我_……会让夫君亲……” “夫君,唔……”惊呼声全数被堵在口中,冬葵困在柳蕴双臂间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抱着自己上了床。 烛火一灭,温香软玉近在怀中,男人掐紧了那抹细腰,俯身埋首在她颈前,“柳冬葵,你自找的。” 压制已久的火气喷薄而出,黑暗中,冬葵低低啜泣,几乎昏了过去,柳蕴依然攥着她的身子不松。 十年前,这是两人成亲后头次在一起,冬葵的哭声像带着钩子,使得他神魂尽失。 西南王府。 庭院阔大,落英缤纷,世子爷秦立披着松垮的薄衫,正与美人们玩笑作乐,听闻圣旨到了,不甚在意地接了,“傻子才进京!” 随从奉上柳蕴的私信,秦立讶然地接过来拆开,“好生奇怪,大人向来对本世子熟若无睹……”不过瞄了一眼,眼中笑意尽失,低低咒骂,“妈的原来我就是那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安静的夜晚,看星星的喵,旧时,木叶绯绯,君子如故,甜甜圈儿,听风,花点点,sur小天使的营养液!还有一位,看不到读者名,谢谢小天使! 第19章 落花浮在苍劲有力的字体上:我家有良田万顷,广厦千间,玉盘珍馐,华服美裳…… 看来,多年前他与小夫人那点交集终于被大人发现了。 “备马,本世子要进京!” 一美人依依不舍,“世子爷进京做甚?” “请罪!” 秦立进京进得洒脱,宫中太后怄得半死,“西南王府与我余家势不两立,今番进京,岂不是做给哀家瞧的?” 长公主忙温言安抚,“母后多虑了,听闻是因大人告假一月,陛下才特意召他进京处理政务的,到时他进了文渊阁,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空到母后跟前添堵?他自己估计就堵得很。” 太后听了心里好受了些,“柳卿因何告假?” “不知。”长公主轻咬贝齿,忆起那夜柳蕴长身玉立,丰采高雅,极为俊美,脸颊悄悄透出一抹羞红,可又一想,那夜柳蕴并未多看她一眼,不免失望万分,“母后,我可是生得不够美?” “莫要怀疑自己,哀家的瑾瑜可是全京最美的女人,他只是还没见到你的好,日后多接触接触就好了。” 那夜宫宴上,太后原本使了点小伎俩,暗地里令侍女佯装打翻酒杯,泼湿了柳蕴的衣服,趁柳蕴去换衣服的机会,长公主可去搭话,算是两人单独处一会儿,岂料柳蕴竟带了冬葵过去,长公主因此没能和柳蕴搭上话。 太后恨了冬葵几分,“哀家还有一计,瑾瑜可愿意尝试?” “母后快说。”长公主眼神一亮。 “现今,柳冬葵脑子糊涂了,柳卿念及多年夫妻情分,势必照顾着些,必定不常来宫中,你与他接触的机会就少了,不如你试着与柳冬葵交好?” 这样虽可多多接触柳蕴,长公主却不太愿意,“母后,那柳冬葵是什么身份,脑子且还不清楚了,我与之结交,岂不是让京中其他贵女嗤笑我?” “嗤笑?她们当哀家不知她们做的事儿?柳冬葵脑子好时,她们可没少吃柳冬葵的闭门羹,瑾瑜,你若与柳冬葵交好,要羡煞她们呢!” 长公主动摇了,“如此,我就试试。” 太后满意一笑。 自打与柳蕴同床共眠一夜,柳蕴再不放冬葵回去了,时至今日,他才知原来十年前冬葵的投怀送抱是拿自己治她的梦魇,想必也颇有效果,冬葵红着耳根应了下来。 两人正式住在了一起。 这夜,柳蕴在灯下故作用功读书,实则注意力全在床上的冬葵身上,冬葵衣服有限,今日勤快地全洗了,洗完才发觉没衣服穿了,就套了一件柳蕴的袍子。 袍子宽大,冬葵垂头数银钱时,发丝垂到后方露出的一节细白脖颈上,柳蕴阖了书走近,修长的手指替她挑开,她疑惑地仰脸,领口下的光景一览无余。 柳蕴掠了一眼,“数这做甚?” “再过一日,你该中举人了,我数一数这些够不够我们进京的。”冬葵浑然不觉危险的到来。 “可够?” 冬葵摇头,发起愁来,“还差许多。” “无碍,明日我去寻一寻有无人家请先生,银钱好赚,不值得你费神。” “夫君真厉害!” 柳蕴吹熄了灯,就着月光步至床边,居高临下地睨着冬葵,“下次洗衣服,记得留一件。”缓缓解开了衣领,将试图后退的冬葵锁在了怀里。 第二日,冬葵沉睡不醒,柳蕴去了隔壁,胡明志夫妇还在用早饭,见他来了,忙吩咐仆人搬凳子添碗筷,柳蕴坐了,没接胡明志递来的筷子,“你们且吃着。” 正好此时,宋平水火急火燎地来了,见柳蕴不吃,夺了胡明志的筷子夹了口菜咽下,“饿死我了,夫人可吃了?可用备些饭菜送过去?” “还在睡。”柳蕴唇边带了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