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慈仁宫 温僖贵妃、惠妃、宜妃、德妃都在。 太后手里拿着一堆名册,笑着道“今儿个叫你们来不为别的,今年宫里剩下的秀女不少,咱们给几位阿哥挑挑。太子为先,三阿哥、四阿哥也没几年了。” 惠妃笑笑道,“太后想得周到,臣妾看今年的秀女,品德姿色都是上佳的。” 宜妃歪在椅子上,轻笑两声,“惠妃jiejie既然这般中意,不如再替大阿哥要上两个,也好早些为后宫添枝加叶。” 惠妃别过头,没有说话,德妃从旁道“太子身份贵重,这后院的人。臣妾可不敢妄加插手,还是太后和jiejie们拿主意的好。” 温僖贵妃低下头,“如今皇贵妃病着,皇上忙于政事,太子也是整天没个闲时候,咱们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惠妃笑了笑,“贵妃娘娘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正因为皇上忙碌,皇贵妃又病着,咱们才得担起来啊。太子关乎国祚,他的事儿可不比寻常,拖上一年半载都无所谓。更何况,如今有太后主持,一切顺利应当啊。” “meimei说的是,”温僖贵妃一笑,低下头不再说话。 太后看了看一屋子的妃嫔,“好了,好了,咱们今天就是挑一挑,未必就是给太子的,再说这后宫里放着这么多秀女不安排也不是个事儿。” 众妃低头应是。 屋里正传阅着名册,外面宫人来报,庶妃赫舍里氏求见太后。 正三所 慎刑司总管刘公公赶到阿哥所时,正听到院子里一阵哀嚎声,心里顿时一紧,他早上去了一趟敬事房,回来时才知道吴明听人举报跑去正三所抓苏培盛了。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怎么偏偏是苏培盛呢,不说他多受四阿哥看重,就说他得皇贵妃亲自进封,也不是个爬房顶的理由就能随便抓的。 刘总管进了正三所,正看见吴明缩着脖子站在墙角,四阿哥坐在廊下的椅子上,背后站了一排哈哈珠子。院子中间摆着凳子,一个太监正趴在上面挨打。不过让刘总管心安的是,那人不是苏培盛,因为苏培盛此时正站在四阿哥身边……吃烧饼呢。 刘总管在太监的带领下走到四阿哥身下,跪下行礼,“奴才慎刑司总管刘冉给四阿哥请安。” “刘总管有什么事儿啊?”四阿哥喝了口茶,悠悠然地问道。 刘冉低下头道“奴才御下不严,刚儿才知道吴明未查缘由就来您这儿拿人了,特来向您请罪。” 四阿哥摆摆手,“罢了,本皇子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再说他也帮我抓了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就算功过相抵了。” “谢四阿哥开恩,奴才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刘冉躬身道。 四阿哥点点头,刘冉回头看看受刑的小太监,转身对四阿哥道“这奴才一定就是那假传消息的吧,四阿哥若不嫌弃,把他交给慎刑司如何?” “也好,”四阿哥放下茶碗,“就交给你吧,让他服服苦役,以后就能管好自己的嘴了。” “是,”刘冉躬身,转头瞪了吴明一眼,让他带着那小太监跟自己一起回慎刑司。 偏厅里 四阿哥沉着脸坐在椅子上,苏伟低着头站在屋子当中,片刻后四阿哥低声道“这回长教训了吧,看你还胡作非为不?” 苏伟垂着脑袋不吱声,四阿哥歪着头看看他,轻声道“怎么了,吓着了?” 苏伟摇摇头,“奴才有点儿困,才睡没一会儿……” 四阿哥呆了片刻,啪地一拍扶手,吓了苏伟一跳,“刚就该让慎刑司的打你一顿!” 苏伟挠挠头,“奴才这次是大胆了点儿,可就想让您放松放松嘛,您没那么头脑紧绷了,奴才就算挨顿打也是值得的。” “切,”四阿哥瞪了苏伟一会儿,站起身向外走,“我去书房了,师傅还等着呢,你去睡觉吧。” 看着四阿哥别扭的背影,苏伟无奈地摇摇头,四爷这傲娇的脾气也不知是遗传谁的。 东偏殿耳房 曹清回到屋子里时,师父吴全正坐在桌子旁。 “师父,”曹清低头叫了一声,慢慢地往自己的铺位挪过去。 “你过来!”吴全猛地出声,吓了曹清一跳,曹清低头走到吴全旁边,被吴全一巴掌打掉了帽子。 “师父!”曹清有点儿愣,左边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吴全站起身,冲着曹清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你心里有我这个师父吗?这么大的事儿,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曹清往后退了两步,唯唯诺诺地道“徒弟什么都没做,不是徒弟干的。” “还嘴硬!”吴全瞪着曹清,“那小路子平时跟你最好,他一个打杂的小太监又哪有那么多银子贿赂吴明!” 曹清缩着脖子,低头不吱声,吴全转过头不再看他,“算了,你既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我也没必要太为你cao心,你就祈祷着小路子别把你供出来吧!” 曹清一愣,扑通跪下抱住吴全往外走的双腿,“师父,您救救我,救救我,看在我哥的份上,救救徒儿吧。徒弟只是想做点什么,不再被那帮人压着,您就原谅我吧,师父……” 吴全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44章 逃不开的板子 康熙二十六年 慈仁宫 赫舍里氏走进正厅,向太后、众妃行了一礼,“嫔妾赫舍里氏给太后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起来吧,”太后笑笑,“算起来你和太子倒多一分亲缘,正好也跟着参谋参谋。” 赫舍里氏倒没客气,微一点头后,接过一本名册直接坐在了德妃下手,翻了两页道“太后真是辛苦,大阿哥刚成婚就惦记太子,只是嫔妾看这些秀女太过平庸。给太子后院的人不说是金枝玉叶,也得是个尚书之女啊。” 大阿哥嫡夫人才是尚书之女,赫舍里氏的话直刺惠妃的脸面。 惠妃端着的茶碗砰地放到茶几上,冷眼看向赫舍里氏“meimei说话可要注意分寸,别唐突了人都不知道。” 赫舍里氏合上名册,悠然一笑“哟,惠妃娘娘今儿好大的脾气,嫔妾在储秀宫时,各庶妃可都说娘娘面慈心善、从不向宫人发火,就连昔日的亚嫔都对您百般感激……” 宜妃看了赫舍里氏一眼,冷哼一声,“本宫那个不成器的meimei就不劳你惦记了。有些人一心以为乌鸦能变凤凰,披着羊皮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还亏得你这张嘴能提出来,也不怕污了太后的地方。” 惠妃别过头,面色阴沉,不看宜妃一眼。 德妃从旁笑道,“这越说越不着边了,太后都说了未必就是给太子的,咱们先挑几个好的留着,其他好都早些打发出宫。” 太后点点头,“就是这个理儿,你们别黑一句、白一句的了,都赶紧挑挑哪个好,有年纪小的还可以给三阿哥、四阿哥留着。” 赫舍里氏歪过身子向德妃手中的册子看上两眼,“德妃娘娘可有相中的?这四阿哥虽是千娇rou贵的身子,可这两年也受了不少苦,先是因五阿哥的事儿被圈禁,后来又大病一场,这后院里啊得放个福气深厚的,也好给四阿哥压压运道……” 德妃微微一笑,看向赫舍里氏“meimei说的对,只是四阿哥还小,这事儿不急于一时。meimei还是多多cao心太子吧,虽然有皇上看顾,但到底没了生母,若是先皇后在世,这后院进人的事儿也不用咱们诸般思量了。” 赫舍里氏瞄了德妃一眼,坐正身子,端起茶碗喝茶,不再言语…… 承乾宫 清早,用完早膳,浣月给皇贵妃进了碗燕窝红枣露 皇贵妃小口小口地喝着,“四阿哥今儿该进宫请安了吧,本宫听说那苏培盛撺掇四阿哥爬房顶是怎么回事?” 浣月低头笑笑,“小孩子贪玩罢了,四阿哥最近刚开始上朝听政,有些紧张。” 皇贵妃放下碗,“爱新觉罗家的阿哥,这点压力受不住怎么行,那苏培盛也是太没规矩了。” 浣月没有搭话,而是挥退了屋里的宫女,低声道“娘娘,奴婢听说,昨个儿太后召了各位妃嫔去商量这一届秀女的去留,摆明了是想往毓庆宫塞人了。” 皇贵妃冷冷一笑,“你急什么,四妃中哪个是省油的灯,太后打得一手好算盘,惠妃把事儿推给她,她又把这事儿平推给后宫,你就当妃子们都是傻子吗?” 浣月低下头,思量片刻道“可,总归是太后的指示,而且太子也是真的到了知人事的年纪,就算是温僖贵妃也不能一味退就吧。” 皇贵妃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本宫的清闲日子是过到头了。” 门外太监来报,四阿哥到了。 皇贵妃笑着走出内厅,坐到正厅椅子上,四阿哥进门后俯身行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起来吧,”皇贵妃柔声道,四阿哥站起身,皇贵妃看向他身后,跟着的正是苏培盛。 “来人啊,”皇贵妃沉声呼喝,“把苏培盛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四阿哥一愣,苏伟还呆呆的,直到两个小太监来架他,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要挨打了。 “皇额娘,”四阿哥看着苏伟被押出去,回头一脸错愕地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站起身,拉着四阿哥的手走到廊下,院子里一帮小太监搬来凳子。 “皇额娘,为什么要打苏培盛?” 皇贵妃看看少有地变了脸色的四阿哥,“因为他是个奴才,奴才犯了错就要打,主子若是一味地迁就,以后奴才就要蹬鼻子上脸,越发没规没距了。” “可……”还想说什么的四阿哥被浣月拽了拽衣摆,才止住了声。 这边苏伟已经被按在凳子上,两个身高体壮的太监各拿一根刑杖站在两旁。 承乾宫总管刘安站在正殿台阶旁,看了看廊下的皇贵妃、四阿哥,转头扬声道,“开打!” 这是苏伟第一次正式地挨板子,之前在慎行司时因为刘冉的暗中cao作,他根本没感觉到疼。但这次不一样了,全没准备的他,连件厚实衣服都没穿。可能是因为皇贵妃在场,太监没扒他的裤子,不过板子打在屁股上一样是火辣辣地疼。 板子每打一下,苏伟都得高声喊一句“奴才知错了!”这是宫中的规矩,可板子打到一半,他实在喊不出来了。话说上辈子他也挨过老爸的扫帚炖rou,可远没有这么疼。打到七八下,他就觉得自己的屁股肿了起来,一开始的钝痛变成了刺痛。 四阿哥就站在廊下看着苏伟受刑,苏伟这时也没工夫去思考四阿哥在想什么,打到最后几板子,虽然很丢人,他还是哭了出来,边哭边微弱地喊“奴才知错了,主子饶命……” 胤禛一动不动地站在皇贵妃身边,脑子一片空白。皇贵妃拉着他的手,他却感不到任何温度。 皇贵妃在他旁边轻声道,“胤禛,你要看清楚,更要记住。他们是奴才,你是主子,身份有别,你可以重用他们,却不能宠爱他们。奴才一旦受宠就会得寸进尺,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尤其是太监,明朝亡国,宦官之祸占了大半,顺治爷立下的铁牌不是看着玩的。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儿子,这满天下的人都是你的奴才,但你要清楚,他们只配伺候你,不配和你攀情分!” 胤禛低下头,用力控制住身体的微微颤抖,“是,儿子知道了。” 四阿哥从承乾宫出来,还要往永和宫请安,苏伟因受了刑先一步被送回了阿哥所。萧二格看到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苏公公,吓得差点昏过去。 永和宫 四阿哥的异样德妃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了这是?小脸惨白的”。德妃扶起四阿哥,将他带到榻子上坐着。 四阿哥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说。 德妃往外瞅了瞅,“你身边的大太监呢,怎么今儿只带了两个小的?” 四阿哥低着头,嗫嚅了半天道“苏培盛犯了错,刚被皇额娘打了板子……” 德妃听了事情始末,叹了口气,“皇贵妃是为你好,她做得对。你看重苏培盛谁都知道,可他毕竟太年轻,你也太冲动,要是各个太监都学苏培盛,领着主子爬高翻墙,这宫里要成什么样子?” 四阿哥看看德妃,德妃拍拍他的手,“你还小,这驭下之术还有得学,对寻常奴才和心腹奴才的手法可是完全不同的。普通的奴才只要严守规矩,老实本分就行了。对心腹属下,却要讲究宽严有度,进退得宜。既不能全失了面上的情分,也不能让奴才小看了主子的威严。猜不透主子心中的想法,奴才才会恭恭敬敬,看得见主子的恩德,奴才才会忠心耿耿。” 四阿哥默默地点点头,“儿子知道了……” 承乾宫 浣月扶着皇贵妃往床边走,“娘娘这又是何必呢,小太监也只是贪玩,您教训两句就是了。这般的疾言厉色,奴婢看四阿哥的小脸儿都惨白惨白的了。” 皇贵妃叹了口气,坐在床上,“玉不琢不成器,只有这一次打疼了,他才会记得教训。这宫里是什么地方,哪能由着性子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