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在这寂静的、只有他们二人在的山洞中,经历方才的事情,晏安终可以心平气和的吐露出心声。 他至今还在后怕,当他看见空无一人的马车时,当他看到脖颈处被架着短刀的姜娆时,他心里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似的,男子的面子、争吵,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平平安安在他面前的姜娆重要。 他此时才深刻的认识到,他不能失去姜娆。 晏安清润的声音又响起,“ 看到了姑母信上的那一番话,又听到了你的话,我便误会了。我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愿自己被当成货物般挑挑拣拣。” “我也会患得患失、有些不自信,我会害怕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其实看到你红了眼眶,那一刻我便后悔了,我想要向你赔罪,我想要哄你,可又拉不下脸面,这么一拖再拖。” 姜娆两靥生笑,她笑吟吟的看着晏安,打趣道:“ 那你现在怎么就拉下脸面了?” 晏安目光炽热的看着姜娆,“脸面算什么,你才是最重要的。男子哄心爱的女子是应当的,向心上人认错也是应当的。这不是丢脸的事情,而是一个郎君应当做的事情。” “方才看到你的那一刻,我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若是我不惹你生气,你也不用经受这种危险。我想要你平安健康的陪在我身边,和我长久的过一辈子。娆儿,是我错了,是我误解了你的心意,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原谅犯了错的我,好不好?” 姜娆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她心里好像吃了蜜一样甜,将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方才,我一直期盼着你能出现在我面前,来救我。那一刻,我脑海中出现了很多面孔,最后浮现的便是你。若是我真的有了什么意外,与你相见的最后一面,是我在与你置气,那我多不甘心啊!” 清透的眸子看着晏安,姜娆一字一句认真的道:“表哥,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无关其他,不是想要谋算你,不是因为你的家世、前途。只是因为我心仪你,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你这么好,值得我的喜欢。” 经历了这一遭,她可以平静的剖析内心的想法,在生死之前,与晏安的争执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其实我也是个骄傲的人,你误解了,我很是生气。我提起程三郎和三皇子,也是想要故意惹你生气。我从不曾对其他人有意,有你这样的郎君在,便已经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我哪里还能看到其他人呢?” 晏安眼底的笑意加深,他将姜娆揽在怀中,“ 好,这次是表哥错了,表哥是小狗,表哥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姜娆依偎在他怀中,“ 你那日问我缘由,为何我早已告诉母亲我心仪你。我当时迟迟不说,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我怕我说了,你以为我在骗你。” 晏安捏了捏她葱白的指尖儿,“不会,表哥相信你说的所有的话。” 姜娆嗔看他一眼,娓娓道来的讲述了有关自己做的那几个预知梦。 “ 我当日实属无奈,才编造借口告诉母亲我心仪你,这样说,只是为了能来到开封,规避梦中之事发生,并非对你有什么谋算,后面与你在一起也是顺其自然。淮阴侯果然来到了南阳,只是与梦中不同,他最后与姜婳有了肌肤之亲。” 姜娆直起身子,盈盈的眸子看着晏安,有些忐忑的问道:“ 表哥,你真的会信吗?预知梦,说出去很多人应该都觉得很可笑,这不过就是个梦境,也有可能就是碰巧了而已。” 晏安笑着道:“ 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骗人的。” 姜娆松了一口气,做这些梦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说出去估计也没人愿意相信,她连姜侯爷和晏氏都不敢告诉,原本只想一辈子闷在心里。 可如今晏安告诉她,他愿意相信她说的话,姜娆心里很是开心。 晏安又问道,“娆儿,你后来可有再做这样的梦?” 姜娆摇摇头,“没有,我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做这些预知的梦,许是遇到紧急的事情才会吧。” 晏安若有所思的点头,“ 想不通那便就不想了,一步步走下去,终会弄清楚的。若是日后你再做了梦,可以告诉表哥。” 姜娆眸子盈满笑意,“好。” 将事情说清楚,解除了误会,姜娆与晏安只觉更加亲密。 看着姜娆面上的笑意,晏安忍不住慢慢凑过去,就在即将贴上去的那一刻,姜娆狡黠的将他推开。 “二表哥,你怎么总想着这些啊?你可是个伤者,还是乖乖养病吧!” 晏安无奈jpg:我伤的是胳膊,又不是嘴。 第57章 看着姜娆那俏皮灵动的小模样,晏安眉眼含笑摇摇头,他拿起地面上的匕首,擦去刀面上的血渍。 匕首锋利无比,刃如秋霜,在跳跃的火焰映照下,闪着冷光。 寻常女子极少随身携带匕首,别说女郎,即便是世家郎君,出行自有小厮护卫在左右,也极少带着这等利器。 姜娆清透的眸光停留在晏安掌中的匕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 我小时有些调皮,那时候看着父亲和其他将士舞刀弄枪的,极是威风,我便缠着父亲也要有一把利器。父亲便在我十岁生辰那年,让人打了一把匕首送我。起初我兴趣勃勃,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后来养成了习惯,这么多年,每次外出都会带着防身。” 姜娆提起在南阳城的事情时,心里的欢快怎么也掩盖不住,清甜的声音接着在寂静的山洞响起,“母亲起初很是反对,说女儿家拿着把匕首算什么回事,后来啊,她便随我去了。这把匕首之前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 收刀入鞘,晏安将这把匕首递给姜娆,“ 姑父高瞻远瞩,这次多亏有它在,否则你我手无寸铁的,难以制服那歹人。” 姜娆轻应了一声,她接过匕首在晏安面前晃了晃,盈盈一笑,故作威胁道:“ 表哥,你若是日后做错事惹我生气了,这个匕首,可就…”。 她的话未说话,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晏安墨眸宠溺的看着她,嘴上却打趣道,“ 原来表妹这么凶啊!那表哥可要再好好考虑考虑了。” 姜娆睨他一眼,笑着往他怀里一扑,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娇俏的撒着娇,“晚了,我啊,就赖着表哥不放手了。” 倏然,晏安眉头一皱,发出一声闷哼,原来是姜娆不小心碰到了他受伤的那只手臂。 姜娆赶忙离开他的怀抱,抬起他的右臂,轻轻掀起衣袖查看,一条长长的血道子,正在往外渗透着丝丝缕缕的血迹。 姜娆仔细的看了好几遍伤口,眼下无药可医,她拿出手帕在那伤口处包扎,希望可以尽快的止血。 晏安的面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苍白,姜娆神色担忧的多看了几眼,“表哥,你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势?” 晏安唇角噙笑,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势,慵懒玩味的张了嘴,明面上一副正人君子、朗润清隽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有些撩人,“ 我其他地方也有许多重伤,要表妹亲一下才能好起来。” 姜娆浅浅抿着的唇渐渐笑开,明明知道晏安是在开玩笑,她还是倾着身子,凑到晏安的面前。 明黄的火焰光芒映在他们二人面上,在两人眉眼掠过一道摄人心魄的光。 女郎温软的唇贴在晏安的薄唇,蜻蜓点水般,很快离开,“这下表哥你可满意了吧!” 晏安无声的、极为勾人的,看着她笑了笑,语气显得有些蛊惑,“表哥还想让你再亲一下。”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颇是君子雅正,可一旦那双桃花眼微微敛着,眸光的笑意又变得很是撩人心弦,再配上他那此刻压低了的、低沉的声音,唰的一下,姜娆桃腮泛粉,两靥起了浅浅的绯红,水盈盈的眸中有些羞意。 这样俊美的郎君在面前,姜娆怎么可能抵挡的了。 她揪着晏安的衣衫,再次贴近他的面。 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不断响起,外面哗啦的秋雨不断落下,山洞里却是一片温馨。 “对了,表哥,是有人派那杀手来害我的,那杀手说,事成之后会有人在城门口接应他,助他离开开封城。” 两人分开的时候,姜娆提起了那个歹人。 晏安思忖了片刻,“若不是我们身旁无人,应当将那歹人留一条性命,好方便盘问。不过他心狠手辣,jian猾狡诈,留他在身边,我不放心,这才解决了他。再者,方才我在他身上找到了毒药,他们这种杀人卖命的,一旦被抓住,都会服毒自杀。” “不过无妨,只有有人出现在城门口,就必定有其他人看到。先不打草惊蛇,待回去后好生调查,一定可以查清楚背后之人的。” 姜娆点点头,“ 那歹人出手狠毒,说了那么多话,也没有透露出什么讯息,确实不可留他。” 晏安又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和路引,“这也是在那人身上找到的,他身上带着一些大额银票和路引,一把匕首,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路引?” 姜娆好奇的翻开看了看,她柳眉微蹙,“这是去往蜀地的路引?” 她一瞬间想到了祁瑜,蜀王的封地便在蜀地,这也太巧合了。 她与蜀王无冤无仇,再者蜀王是王爷,不至于危难她一弱女子,唯一可疑的,只有祁瑜。 莫非,背后害自己的人正是祁瑜? 晏安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我的猜测和你一样,但无凭无据的,也无法笃定此事就是祁瑜所为。不管是谁,表哥一定会找出背后之人,护你周全。” 晏安握上姜娆的素手,“ 背后之人歹毒,她在暗,你在明,一计不成,恐再来一计。这次之后,表妹不管去到那里,都要多带些人防身。我得闲的时候,便陪着你一道出去,我去上值的时候,让三弟他们陪着你一道出门。” 姜娆笑着应下,“知道啦。府上有七位表哥,关键时候,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晏安也跟着笑道:“ 表妹自此来到开封,我与大哥和三弟他们算是失宠了,母亲和两位婶婶心里眼里只有表妹你一个人,若是可以的话,估摸着母亲宁愿让你当她的亲生女儿。” 姜娆嗤嗤笑起来,“ 有舅母疼我,表哥你以后要是对我不好,那你可就惨了。” 晏安道:“ 父亲、母亲、祖父都疼你,表哥哪敢对你不好。再说了,表妹这样好,表哥再也不会让你生气了。” 姜娆清透的眸子看着他,两靥带着笑,“ 表哥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下啦!” 天色暗淡下来,连绵的秋雨不见停歇,晏安加大了火堆,又添了几根木柴,所幸洞口处有稀疏的杂草阻挡,可以稍稍遮挡着几丝凉意。 他们二人身上的衣衫已被烘干的差不多,此时也顾不上讲究许多,晏安拿来自己的锦袍,搭在姜娆的细肩上。 他问了一句,“饿吗?” 姜娆摇摇头,“还好。” 她接着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表哥你秀色可餐,和你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什么是饿肚子了。” 他从一旁拿出几个果子,“这是我刚才出去找木柴的时候找到的,你若是饿了、渴了,吃一些。” 大掌抚了抚姜娆的鬓发,晏安语气有些愧疚,“娆儿,委屈你了。” 姜娆接过一个山梨,笑着摇摇头,“ 这算什么委屈啊!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有表哥你为我找的果子,最重要的是,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听到这话,晏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他无奈的摇摇头,由然生出一种念头,表妹若是男子,单凭她那甜言蜜语,怕是没有女郎能抵挡的了。 随即他俊逸的面上又有了笑意,即便表妹不是男子,他也抵挡不了表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晏安仔细看了一眼姜娆脖颈处的伤口,浅浅的一条道子,此时已经结了血痂,他小心翼翼的拿着帕子在伤口周围擦拭了一下,“不算严重,我那里还有些灵玉膏,是陛下赏赐的,抹上去便不会留疤。” 他的眸光又移到姜娆的绣鞋,将姜娆的玉足放在膝上,轻轻褪去绣鞋和罗袜,女郎珠圆玉润的脚趾露了出来,白皙的玉足在明明灭灭的火焰下,散发着淡淡莹润的光。 娇嫩的脚底有些红肿,有被尖锐石块划过的痕迹,两只脚有些冰冰凉凉的。 被晏安这般看着,姜娆有些不习惯,她试了试想要将双足抽回来,却未能成功。 “疼吗?” 烤干了鞋袜,晏安仔细的重新为她穿上,语气有些心疼。 姜娆笑着摇摇头,“ 当时一心只想赶快逃离那个杀手,踩在这山路上也顾不得疼不疼。表哥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晏安仔细注视着面前的女郎,既有些怜惜姜娆,同时又为她骄傲。 和姜娆相处的越久,便越能看到她身上不一样的闪光点。 面对着歹人不慌不忙、沉着冷静、丝毫不胆怯的女郎,这样的姜娆,出乎晏安的意料。 若是那些柔弱可怜的女子遇上这等事情,可能当即就大脑一片空白了,更别提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寻求逃跑之策。 这样坚强的女郎,让晏安心疼,又让他着迷。 是啊,娆儿就是这般好的女子,是他的表妹,是值得他喜欢、尊重的女子,无论在什么处境下,都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将姜娆揽入怀中,晏安亲了亲她白净的眉头,“ 睡吧,估摸着到不了明天早上,府上就有人来找寻我们俩。” 姜娆将肩上披着的、属于晏安的锦袍拿下,递给晏安,执意让他披上,“表哥你受了伤,失了这么多的血,穿上这衣袍,免得半夜受凉生了热。” 晏安拗不过姜娆,只得接过来穿上,姜娆这才放下心,依着他未受伤的左臂,安心的阖上眼眸。 除了山洞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洞中一片安宁,在温暖的郎君的怀中,女郎的呼吸渐渐轻缓悠长。 女郎姣好的睡颜静恬,在黯淡的光线中仍旧熠熠生辉,晏安静静注视着姜娆的玉颜,仔细描摹着她的眉眼。 与姜娆置气的那几日,他总是不由自主的会想起姜娆,想起她那微红的眼眶,想着她此时在做什么,有没有吃好饭,消了气没有…… 只有忙于政事、处理公文的时候,他才得以忘记姜娆,可一旦闲下来,女郎的身姿还是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