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书迷正在阅读:谁怕谁、全娱乐圈等我C位出道、我的繁星海潮、我家王爷他有病、成为年代文炮灰女配后、我只想继承你的遗产、原来我是帝都拆迁户[重生]、穿到豪门花大佬钱续命、结婚后,渣过我的人都重生了、恋上她的蜜糖唇
她只将事情解读到这一步就是最合适的,更多的隐情,由他自己想出来更好。 皇帝面容微沉,凝视着林氏,仿佛在断一道难题。 须臾,他叹出口气,转向夏云姒,声音中有止不住的漠然:“可还有个张昌。” 夏云姒露出愕色,一副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的神情:“皇上是觉得她……” 将毒死张昌的嫌隙从自己身上洗掉、又叩到她头上,实是妙计。 此计唯一的问题便在于若让对方将计就计,德妃毒死张昌的疑点反会坐得更实。 但德妃安排得够周全,拿捏着林氏的身家性命,夏云姒原不该有将计就计的机会。 可无巧不成书,一切偏偏就这样扭转了。 多亏了那只猫。 这般一想,她都觉得年年给那只猫敬奉九九八十一条肥鱼为祭品也不为过了。 夏云姒循循地吁出一口寒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皇帝的脸色更阴了些,一语不发的沉吟着,林氏在这阵安静里愈显恐惧。 “樊应德。”没过太久,皇帝开口唤了人。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但只冷淡也足够令人心慌。 看也没看林氏一眼,他道:“传旨下去,林氏欺君罔上,赐死。” “皇上!”林氏嘶喊出声,与皇帝目光一触,声音又戛然而止。 即刻便有宦官进了殿来,欲架她走。夏云姒云淡风轻地抿了口茶:“等等。” 言毕搁下茶盏,起身行至林氏身边,也拜下去:“皇上请听臣妾一言。” 皇帝满面阴鸷,口吻也生硬:“起来,这不是你该发善心的时候。” 夏云姒直起身,仍垂首跪着,模样瞧着乖顺:“臣妾不发善心,只是想着后宫阴谋迭起,此事倒不妨做个例。” 几尺开外是皇帝阴晴不定的面孔,耳边是林氏惊魂不定地呼吸声。她微微一顿,谁也不看,径自说下去:“林氏欺君是真,险些酿成大错是真,但其中有许多无奈与挣扎也是真的。况且最终又悬崖勒马,臣妾觉得她与那些一错到底的糊涂人并不一样。” 皇帝淡泊地睃着她:“你直说,想怎么办。” “皇上赏罚分明便是。”夏云姒抬头与他对视,“杀她固然可以震慑六宫,可若悔改与否都是一死,日后若再有人落入与她一般被人威胁的境地,想到她的结果,恐怕难免要一意孤行走到最后赌个胜算、再不敢如她一般出来直言了。” 几个时辰前,她同林氏说:“你去揭出德妃,本宫保你一条命。” 皇帝颜色稍霁:“倒也不失为一番道理。” 夏云姒紧跟着又道:“况且这欺君之罪归根结底也是另一位在欺君,左不过是借她的嘴说出来罢了。” 皇帝缓缓点了下头,开口:“罢了,那便……” 说下去,就大概是要送林氏去冷宫了。 夏云姒恍若未闻,自顾自地继续道:“再者人命关天。人说没就没了,皇上不明说,六宫或不敢问,但总免不了暗地里打听。旁人打听不到也不要紧,那一位可神通广大,这若让她知晓了什么岂不打草惊蛇?皇上也还有尚未查明的事情呢。” 皇帝噎了声。 将人赐死是这样的道理,打入冷宫亦然。六宫震荡之下总会有人想探个明白。 夏云姒捉住他面上的那几分犹豫,颔首莞尔:“臣妾觉得,总归还是将事情查明最为紧要的,毕竟那位背后还有郭家。皇上来日不论要如何责罚,总要给郭家一个交代,不能不明不白的。” 微微侧首,她乜一眼林氏,眸中蔑然:“区区一个林氏,倒不值得扰了大局。皇上容不得她,送去与叶氏一起修行也就是了,对外只说她失了孩子心灰意冷,便可掩人耳目。” 她这般垂首的样子看起来温婉极了,几个时辰前与林氏交易的时候,她自不是这般模样。 那会儿她淡看着林氏的失魂落魄,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我还可以保你不进冷宫那鬼地方,亦不让德妃伤你性命。” 林氏面露疑色,显有几许不信任,她就毫不留情地放开了她:“愿不愿意你自己瞧着办。你可以信不过本宫,那便去信德妃好了。” 林氏再不敢有分毫犹豫,忙向她叩首谢恩,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眼下,林氏滞在一旁,连呼吸也停了,提心吊胆地等着皇帝的反应。 这片刻时间对林氏而言尤为漫长,于夏云姒来说亦不太好过。 这些说辞冠冕堂皇,但赌的终究是皇帝对她的宠爱。皇帝听与不听,皆在一念。 若皇帝执意将林氏打入冷宫,或许还好;但若皇帝执意赐死,林氏会否反口将她咬下水也未可知。 终于,皇帝长声一喟:“罢了。”他摇摇头,“林氏先回去,让太医好生照料。”又一睇樊应德,“去天如院交待清楚。” 这便是准了林氏出宫修行。 林氏只觉周身都是一软,沁出一股汗来,连连叩首:“谢皇上,谢皇上!” 说罢她也不敢多在这里惹人厌烦,匆匆地道了告退,逃也似的离开了紫宸殿。 夏云姒一时仍跪在那里未动。因为在林氏口道告退的那一瞬里,她察觉到皇帝的目光划了她一眼,带着三分不满。 待得林氏退出殿门,皇帝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本奏章翻了起来,口吻闲闲:“怎么,好人让你做了,朕也听了,还要朕过去扶你?” “皇上生气了?”夏云姒眼里漫开娇嗔,颓然跪坐,“那臣妾在这里谢罪,不起来了便是。” 他一声轻嗤,并不理她,执着折子漠然读着。 她便当真不动,跪在那儿低眉顺眼的,神情细瞧还很委屈。 过了几息,他就扛不住了,手中奏章放下,摇着头叹着气站起身。 “起来起来……”他一边烦乱地说着一边走向她,伸手将她一搀,引来她两声低笑。 她就势扑进他怀里,又踮踮脚,在他侧颊上一啜:“皇上别生气嘛,臣妾只是觉着林氏也不易。若换个人,大概早早便按德妃所言害了臣妾了事了。” 他一脸无奈,淡瞥着她:“那德妃呢,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先行说来,免得再和朕抢白。” 她心弦一颤——终于,终于是要大动德妃了。 脸上倒还是那副娇媚的笑:“皇上怎的还记仇呢?臣妾不胡说了。” 他笑一声,那笑容转瞬即逝。 再度唤来樊应德,他说出的话却连她听着都有些意外:“着大理寺彻查郭家行止有失之处,查明即刻来禀。” 第132章 疯子 在宫中待得久了, 与皇帝熟稔起来,常会或多或少地忘了君威不可侵,忘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但若皇帝意有所指地稍微动上一动,又会让人在一身冷汗中重新记起这一切。 月末时下了一场春雨。天气还冷, 雨水夹杂着雪片一起往下落,落到地上就成了一片冰凉的湿腻。 冷意便借着湿气一起往骨缝里钻,再厚实的衣裳都遮挡不住。非得缩在屋子里、将炉子生到足够暖和, 才能将这些寒凉隔绝在外。 而若恰好不能缩在屋子里,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夏云姒抿了两口热茶, 信手拣了两颗栗子扔进火炉, 也不为吃,就为听那哔哔啵啵的声响,口中笑说:“她跪到紫宸殿前去谢罪,对六宫而言可真是一番奇景。” 贤妃也笑笑, 拣了两块橘子皮也丢进去,橘香飘出来, 香盈满室。 “论心狠,到底还是咱们皇上的心最狠。” 她们想过千万种结果, 无初次地揣摩皇帝在对德妃失望至极之后会如何查明罪状、又如何发落,却没猜到会是今日这般。 他下旨去查郭家,旨意中隐隐约约透出的意味,是让官员们去抓郭家的话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换做是谁, 都是要怕的。 于是在过去的大半个月里, 德妃一点点被逼得乱了方寸。 最初她还能按兵不动,后来开始为家中陈情。再后来,她终于再无法自欺欺人,终于不得不迫着自己看清楚,皇帝的怒火实是冲着她来的。 皇帝在逼她自己认罪。 认清这一点,她自是瞬间溃不成军。 夏云姒试想过她这些日子的煎熬,但不太设想得出。不过这晚在紫宸殿前见到跪在雨雪中的德妃,她倒明白了一点儿。 二十日不见,德妃消瘦了一大圈。 裹着厚实的斗篷,她的身子就像插在其中的一根杆子。跪在偌大的紫宸殿前,她又摇摇欲坠宛如秋日里脆弱的枯木。 不知怎的,这让夏云姒想起了jiejie。 jiejie自然与德妃不同,临终时的那份憔悴却与她相似。她一时心中畅快,觉得jiejie曾经受过的苦让她尝到一些是最好的——哪怕她能承受的终究只是皮rou之苦,试不了jiejie心中的苦闷,也好过让她平平淡淡地被赐死、舒舒服服地去赴九泉。 夏云姒在她身边驻足,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曼声叹息:“德妃jiejie身边的人真不仔细,这么冷的天,好歹该给jiejie添个手炉。” 德妃连眼皮也没抬一下,雨雪落在她的羽睫上,融开就成了晶莹的珠子。 夏云姒的目光变得饶有兴味,笑一声,欣赏着她:“jiejie来谢罪,让我猜猜,jiejie都认了什么。” “宁沂和林经娥的事近在眼前,jiejie是逃不过的,肯定认了。”她轻轻啧声,“但jiejie是聪明人,必会想到皇上听完这些绝不会信jiejie不曾做过其他恶事,总还得多认一点儿——那五皇子之死,jiejie大概也认了吧。” “但总之。”微微俯下身,她不理德妃的冷淡,俯在她耳边说,“我jiejie的事,jiejie肯定没认。” 德妃一声冷笑:“宸妃meimei在胡言什么?” “我知道那件事查不到你头上。”夏云姒直起身,垂眸淡看着她,“但你不认,你我之间便是过不去的,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她说罢就等着德妃的愤慨,无奈德妃并不给面子,仍旧一动不动。 夏云姒不由兴味索然,摇摇头,继续向殿中走去。临近殿门时,扬音吩咐跟前的宦官:“今儿个冷得厉害。你去尚食局传个话,给各位在殿外值守的宫人、侍卫各添一碗牛rou汤,要热腾腾地端过来,从本宫月例里出。” 宫人们自然高兴,一时之间周围都是谢恩之声。夏云姒也没多说什么,迈过殿门,便拐去了寝殿。 寝殿之中,皇帝正立在火炉边烘手。因着早已听宫人通禀说她到了,眼下却见她才进殿来,便随口问:“你见着德妃了?” “见着了。”夏云姒叹息,也没做遮掩,“也是旧相识,总不能当没看见。另外臣妾瞧着今儿天冷,替皇上赏了热汤给宫人侍卫,皇上别怪臣妾自作主张。” 他一哂:“你心善,朕哪能怪你。”说着他拉住她的手,刚烘得和暖的手将她拢着手炉依旧冻得微凉的手攥住,暖意瞬间顺着胳膊向上漫去。 夏云姒与他一并到罗汉床边落座,他信手拣了颗冬枣喂她吃,她咬了一口边是嚼着边思量:“听闻德妃已认了罪了,皇上总不能一直让她在外跪着。” 他眉宇轻皱,摇摇头:“朕心里有气,且先让她跪着。” 夏云姒羽睫轻垂:“宁沂没事,臣妾也没事。皇上消消气儿。” 他重重叹息:“五皇子却也是因她而死的。” 夏云姒讶然:“……当真?” 他手指揉着眉心,侧首从榻桌的一摞奏章里翻了翻,拣出两页纸给她看:“你再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