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魏邵和的心中有一个感觉,兴庆帝的画像画的一定是她! 为什么兴庆帝会画这样一个妇人?兴庆帝不曾来过姑苏,他们是在哪里见到的?有什么纠葛?林清嘉当真是林家二房的孩子吗?那幅画的容貌与眼前的周氏相差无几,是什么时候画下的? 诸多的思绪猛地在头脑之中炸裂开,魏邵和身形一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世子爷?!”柳夫人发出了惊呼声,还没有来得及搀扶住魏邵和,他就伸手撑住了身子。 “我没事。”魏邵和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周氏与兴庆帝是什么关系,一瞬间心里头就有了计量,周氏当时如何与兴庆帝认识的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 林清嘉的眉心微微蹙起,见着魏邵和的模样,心中有些狐疑,魏邵和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他与娘亲有什么关系? 上辈子的时候,魏邵和失去了记忆,见着娘亲自然无异状。后来娘亲死了,她更是无从知晓魏邵和是从哪里见过娘亲的,为什么魏邵和为露出这样的神色? 魏邵和很快就掩藏好了自己的那份情绪,重新彬彬有礼,“夫人不必客气,请上座。” 周氏落了座,林清嘉安静地站在周氏的身后。 这样一个相貌平凡的侍女,魏邵和连多看一眼都不曾,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周氏的身上。 “请用茶。”魏邵和恢复了冷静,又是翩翩浊世少年。 如果周氏要不是林清嘉的母亲,他是瞧不上这般的女人的,作为寡居的妇人应当行事更谨慎些,而不是卖弄自己的医术在外行医。 魏邵和的心中不喜周氏,面上不露一丝一毫的痕迹,笑容和煦。 魏邵和有心讨好一个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做到,他见闻广博,察言观色,说话的总是恰到好处,好像是痒痒挠总是能够精准的挠到瘙痒的地方。 原本周氏心中见到京都来的贵人有些紧张,而后就放松了不少,到了后来被魏邵和所说的经历逗得轻声笑了起来,眉眼弯起轻轻笑了。 魏邵和见着周氏的笑,此时才惊觉周氏与林清嘉是肖似的,乍一看许是觉得不像,笑起来的时候是如出一辙的美好。 魏邵和知道分寸,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此时把话引到林清嘉的身上,“我曾见过林家的三姑娘,才情斐然,作画时候,笔触如行云如流水,可见功力,最难得是画意,我虽不懂画,也被带的入了进去。。” “她不怎么爱读书,也就单喜作画罢了。”明明林清嘉就在她的身后,周氏不好回头看林清嘉,口中含笑说着。 做母亲的自然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周氏的眼底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几乎要满溢了出来。 魏邵和说道,“那次画社的集会上,我见到林三姑娘的画作,真真是让人惊艳,那一手一看就知道定然是日日勤勉不缀,十多年的功力才能够做得出的。柳家公子擅长丹青之术,他同我说,林三姑娘的这一手本事除了要有极高的天分,还须得日日勤勉。在下当真是佩服的紧。” 周氏的表情有些狐疑,林清嘉作画分明是从七八岁的时候开始学起,到现在都不足十年,嘉嘉的性子又贪玩,哪儿来的十多年的功力? 想着许是魏邵和夸大了,就说道:“世子爷谬赞了,小女顽劣,哪儿定的下心。” “夫人谦逊。”魏邵和笑道,“林姑娘当得起这赞叹。”原本想要夸林清嘉今后定然能成大师,想一想做他的侧妃,哪里需要抛头露面,就咽下这话不说话。 如果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周芸想要好好问一问林清嘉,才几日不见,就长了这样的本事,惹得贵人另眼相看。 此时有魏邵和在场,也就只是笑笑。 魏邵和本就是冲着林清嘉来的,口中溢美之词不断,浑然不知周氏身后那个不打眼的小丫鬟就是他的心上人。 周氏听这魏邵和的夸奖,都对林清嘉有些害臊,谁知道林清嘉给她斟水时候抿唇一笑,当真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 魏邵和侃侃而谈,好似就说得有些多了。 刚开始的时候魏邵和说得多,周氏说得少,到了后来,魏邵和引得周氏说起了行医的经历,总是用赞叹的眼神到尾的夸奖,说得让周氏有些不大好意思。 不知不觉,水杯空了一回又一回。 林清嘉站在两人身后,给他们斟水。 日头西斜,魏邵和才是恍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看着彩霞撒的金红色的水磨石地面,歉然对周氏笑了笑,“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如我先送夫人出府,我的那些事,明日里再与夫人详谈。” 周氏奇道,“是什么事?” “想要替母妃讨两幅调养的方子。”魏邵和说道,“不急,明日再谈就是了。” 总要细水长流,与周氏多有几次谈话才好。 周芸见状也就应了下了,只是不肯让魏邵和相送,魏邵和笑道:“难得与夫人投缘,夫人为长,我是晚辈送一送没什么大不了的。” 拗不过魏邵和,就由着魏邵和送了。 魏邵和等到周芸和那个叫做月见的小丫头上了马车,眼睛微微眯起,总觉得这个叫做月见的小丫头有些眼熟。 想着她生的普通,或许只是错觉。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周氏的来历,此时转身对着候在一旁的柳夫人说道,“夫人,有些事情劳驾您打听一下。” 柳夫人连忙说道:“魏世子有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不过是一些旧事,夫人若是知道,麻烦详尽告诉我,若是不知道,还请差遣人打听的清楚和分明才好。” “这是自然。”柳夫人应承了下来。 魏邵和眯着眼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缓缓和柳夫人说了自己要打听的消息。 ********************************************************************************* 此时的林清嘉与周氏一齐坐在马车上,周氏的手指戳了戳林清嘉的面颊,“长本事了,被人夸成那样,在后面站着有没有脸红?” “他夸我,我要是脸红才奇了怪了。”林清嘉没好气地说道。 林清嘉原本是笑着的,此时马车里只有自己和母亲的时候,也就沉下了脸。 “怎么了?”周芸见着林清嘉的模样,想到她今个儿在薛府沉着脸,在柳府的时候也有些奇怪,伸手搂住了她,摸着她的发,“怎么忽然就不痛快了?” “我没事,心里头没有什么不痛快,就是不喜柳家人,不喜那个魏世子,”林清嘉摇摇头,“并且……有事情瞒着你。” 周芸听到了这话,一愣,“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清嘉一叹,扑在了周芸的怀里,闷闷说道:“我本不想让你担心的。”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为你担心为谁担心?”周芸说道,“说吧。”掰正了林清嘉的身子,示意让她从头说起。 林清嘉说道,“我从头说起。” 从路上的偶遇说起,林清嘉一直说到昨个儿的事,对着已经愣住的母亲说道,“我觉得,柳家的小姐这一场的高热也来的蹊跷。” “有什么蹊跷?”周氏的声音有些沙哑,手指搅着衣角,原本明亮的眼神也暗淡了些。 “柳府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小姑娘,所以才把她养成了这般的模样。我要那么多珍贵的药材,他们柳府都愿意用在这个庶出的小姑娘是身上,更可见这目的的不纯。只怕这一场的病就是想要到薛府请娘亲过来,好给她看病的。”林清嘉说道。 周氏在林清嘉开口的时候就隐隐猜到。 长睫一扇,忽的就落了泪。 “娘?”林清嘉没有想到惹得母亲落了泪,试探性开口。 周氏只是摇着头,捂脸哭着。 林清嘉伸手搂住了母亲,她不想告诉母亲,其中一个缘由就是不想让母亲难过。 周氏哭着,觉得女儿同自己的状况何其相似,与自己不同的是,她嫁给林鹤,好歹是做正房太太的,她的女儿却被这样狼子野心的魏世子惦记着,只怕是想要把她纳做妾。 一想到这里,心如同刀绞一般的疼,周氏的面上一白。 林清嘉最开始不想告诉周氏的第二个缘由,就是因为周氏有心疾,伸手抚着周氏的胸口,掐着她手心的xue位,“娘,你别担心,这事我本想瞒着你,就是因为你身子不好,老夫人与姑母都是知道这事的,他们都护着我,知道今个儿柳府的柳笙要去见卫婳,就同意让我跟着你去出诊,谁知道柳府的人在这里等着。” 女儿的安慰是有用的,胸口的那点难受劲儿过了,周氏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数出数枚药丸尽数倒入了口中。 她天生有心疾,因为祖父的医术好,开了对症的方子,每日里吃着养心的药丸已经许久不曾难受,今个儿猛地听到女儿的话,才有些受不住。 原本对魏邵和有的一点好感,此时消退的干干净净,周氏面上露出了决然之色,“你放心,娘一定护住你。就算是林家没法子护住你,娘也会护着你,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林清嘉没曾想到母亲会说这般的话来,心中有有些疑惑,娘怎么护着自己? 像是读懂了她眼底的困惑,周氏温声说道:“你的外曾祖父在外行医,曾救过京都里的一位贵人。”深吸一口气,“若是不成了,我们就上京。”那人明明是她救得,她却假托是祖父救得。 林清嘉没有注意到周氏语气的不稳,外曾祖父曾是御医她是知道的,只是……“那可是长青王府。” “不怕的。”周氏的神情坚定,“不用怕的,一定会有办法。” 第35章 杞人忧天 林清嘉当真是不怕的,自己不愿做妾,长青世子为了笼络张家,怎会对林家行纳妾礼?只怕是想着走不堪的门路罢了,哄着她和娘亲,让她自愿做妾。 上辈子魏邵和走得就是这样的路数。 林清嘉想到这里有些好笑,也轻轻笑了起来,“娘,是啊,有办法的,我不怕的。上京也没太大必要,就在这里,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她誓不为妾,有林家做后盾,怕他作甚?! 周氏见着女儿轻笑,只觉得她太过于无忧无虑,低声说道:“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此时可以说是又有强龙又有地头蛇,两相夹攻。”眉心蹙着不展,心里头的焦虑让她原本那苍白的脸此时隐隐泛了红。 “娘,”林清嘉眉心蹙起,确实觉得柳家是个麻烦,不想让母亲多忧虑,温声说道,“莫怕,林家怎会让我做妾?定然会护着的。祖母与姑母都知道这件事,姑父这会儿在京都里叙职,等到回来了,一切就好了。”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周氏越想越觉得坐不住,恨不得现在就抛下一切,逃到京都里去,“嘉嘉,你不懂。” “娘。”林清嘉只觉得周芸太过于焦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周芸的手心里是冰凉一片,伸手抚着她的手背,用自己的温度暖了母亲,想让她不要这般的忧思焦虑,“娘,你再想想,我刚刚同你说了,长青世子已经定了的张家女,张家是什么人家?祖父是阁老,父亲是户部侍郎,外祖是当朝二品大员,两个舅舅也是掌实权的。魏世子要求这样的张家女,怎肯在这样的关头闹大了?他还要走的他的青云路。”青云路三个字说得是轻快而又讽刺意味十足。 “最要紧的是柳家。”周氏的心里头有些发急,“居然用这么下作的法子。想要让我去柳府看病,就让小姑娘……” 手指搅着手帕,心中越发定下要去京都的章程。 “别急,总没那么快,还可以细细想想,等到过几日祖母的寿宴过了,若是想要去京都,我们就去京都。”林清嘉见着周氏仍然是焦虑的很,就顺着周氏说道。 “京都是一定要去的。”周氏说道,“你外曾祖父多年行医,在京都里的人脉是有不少,甚至……我们周家还在京都有地契和铺子。等到了京都,也不必担心什么都没有。” 林清嘉没想到周氏一定要去京都,转念一想,经历了前世之事,也不想囿于后院之中,去京都也是极好的。 另一个好处就是,在天子脚下,她可知道张家人的门往哪里开,也就不怕被人暗算了。想到这里,抿唇一笑,干脆利落说道,“都听娘的。” 周氏见着林清嘉乖巧,心中欣慰又觉得酸楚,若不是林鹤没了,魏邵和怎会这般侮辱她的女儿? 林家确实曾是簪樱之家,但因长久地住在姑苏小城,如今柳府的人都敢欺到头上,又林蒹惹出了祸事,林府的名声早已经不如先前。 深吸一口气,“以前的时候我很少与你说你外曾祖父的事,如今我同你细细说起。” 既然决定要去京都,京都里事要同林清嘉说个分明。 从母亲的口中,林清嘉知道了,外曾祖父是京都之中赫赫有名的大夫,一手银针使用的出神入化,少有汤剂,被人尊称一声“三针大夫。”意思是三针下去,所有的积弱之症立即消退。 “这说的有些过了,”周芸摸了摸林清嘉的脑袋,“不过你的外曾祖父确实是很厉害的大夫。” 若不是他厉害,也不至于能够找出最合适林鹤的方子,林家显赫之时为了林鹤四处求医都不得其法,也至于遇上了林清嘉的外曾祖父才有了治。 周芸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外曾祖父得了针灸之法,你的叔外曾祖父则是擅长开方,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生了矛盾,外曾祖父就带着我爹爹离开了京都,四处游医,一直最后在姑苏定了下来。” 周芸还记得,祖父一直很怀念在京都的日子,怀念他的弟弟。当年两人一个行针,一个开方,可以说是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