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您不信我?”她慢慢后退去,满心都是愤恼。 她跟了他一辈子,他就这么轻易地怀疑到她的头上了。 她何其难堪? “您既不信,臣妾大可血溅当场,用性命来证明!” 她说着便要撞向殿中一根柱上,可在她要撞过去的时候,她的余光便看见了天子的脸色。 天子的眼中有着冷淡,轻蔑,也有不屑,可独独没有信任。 “死?难道当年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你觉得多死你一个,便会有什么不同吗?” 蒋贵妃愈是难以相信:“也就是说,臣妾就算死了,您也是不信的?” “是。”天子答她。 蒋贵妃怔了半晌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随即苦笑一声,“臣妾如今总算尝到了慕贵妃当年被人冤枉却无从辩白的滋味了。” “可是陛下这般武断,不仅臣妾不能服,蒋氏一族也绝不能服。” 她又何尝猜不到他对她蒋家一直以来也存着一份忌惮。 “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情,到死都不会认。” 天子却一点都不介意她话中所暗示的胁迫。 蒋贵妃在后宫里这么嚣张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她一直都倚仗着蒋家做靠山,而蒋家也全然倚仗着她。 天子道:“朕不需要你认,朕知道珩景是朕的儿子,也知道你没有与那侍卫勾结。” 他将蒋贵妃说的愈发迷惑。 “您到底在说什么?” 天子道:“朕说,朕一直都知道。 你与皇后如何陷害凝烟的事情,在凝烟死去的第二年,朕就知道了。” 而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只是忽然很想看看她的反应。 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第二个被冤枉了清白,便会同凝烟一般决绝死去的女子。 可惜,凝烟是这世间唯一的,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蒋贵妃浑身蓦地一震。 “你今日不该来的。”天子蓦地喟叹了一声。 蒋贵妃似感知到了什么一般,震惊地看着天子,随即转身迅速离开了这大殿中。 外面的宫人见她面色仓惶而出,跌跌撞撞,恍若神志不清一般,却也不敢阻挠。 她一路回了宫中,坐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端着杯子灌了口冷茶,手却哆嗦的不像样。 嬷嬷过来瞧她,她却忽然催促道:“快去,快去把二皇子给我传进宫来,我有极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说……” 嬷嬷见她慌得不像样,忙应下了她的话,转身往外去了。 嬷嬷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蒋贵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陈皇后。 陈皇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是从慕贵妃死后吗? 不是的。 是从前年陈家再不能为天子所用的时候,陈皇后便突然大病了一场。 之后她的身体就再也没有好过了。 她蓦地感到一阵寒栗。 幸好……幸好蒋家还在。 这厢天子眼看着蒋贵妃跑出宫殿,庞德贵便上前道:“可要奴才派人去……” 天子道:“不必。” “瑾月好事将近,朕还不想在这个时候弄出人命。” 庞德贵应了个“是”,天子扫了他一眼,眼中透出几分与叶清隽颇相似的凉薄。 “瑾月很聪明不是么,他知道朕疑心病重,便在地牢的时候,暗示朕去调查当年那个侍卫。” 他没想到其中竟真有另一段内情,也难怪蒋贵妃当初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为她所用了。 平旦之时。 叶清隽蓦地自黑暗中睁开了眼。 这会儿天色并未透亮,却过分阴沉。 屋中一切都仿佛覆盖上了一层阴翳,所有的东西都是冰冷的色调。 他梦见了与云黛初识之时发生的事情。 他梦见她那张娇怯美丽的面容。 她正含羞地告诉他,她喜欢上了一个马奴。 而那个马奴却不再是他,是另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了。 他再睡不下,便起身来。 至卯时,叶清隽问青衣:“她的东西可都收拾出来了?” 他说的是云黛遗落在暮州的一些杂物。 青衣说道:“都拿来了。” 叶清隽过去查看,便瞧见了云黛一些穿过的衣物,还有一些书籍。 他知晓她不爱看书,便随意翻看了两页,岂料他没掀两页,书中便掉落出一物落在了桌上。 那东西是个碎片。 叶清隽伸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发觉这东西极是眼熟。 这碎片上面绘着一枝折梅。 而这折梅的笔法却颇有当初那位暮州公子明槐序的风格。 这令他立马便想到了那一日云黛捧着明槐序的墨宝欢喜的模样。 后来叫他瞧见了,他便气得撕碎了那张纸,把她吓得极是可怜。 他万万没想到,即便明槐序的东西被撕成了碎片,她竟也还捡起来收藏在书中,至今日被他发现了。 叶清隽眼中透出失望,便将东西放回了原位。 她果真是个说谎精。 只是天道好轮回,如今竟也轮到他为了她而患得患失。 她待他一时是蜜糖,一时又是砒、霜。 他原也想放了她,叫她海阔天空去,让她寻觅自己的佳人。 可谁知道她那日找上门来说那些甜言蜜语哄他也就罢了,竟还敢亲他…… 他若能抗拒得了,便也不会折在她的手里了。 如今倒好,又叫他发觉她想爬墙的证据了。 当日明槐序要她的时候,若不是他愤怒的捏坏了一个杯子,她怕是早就跟着人家远走去了。 他越想心口便愈是抑塞。 叶清隽片刻问道:“婚期还有多久?” 青衣道:“还有三个月。” 叶清隽沉默不言。 她是那种在三个月之内就能看上别人,会想要与别人许下终身的人么…… 答案是肯定的。 毕竟当初她把他当马奴看上的时候,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用到。 只是如今他被她那半个吻激得黑了心肝,她若是敢在三个月之内悔婚的话,他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了。 云黛哪里能想到因她当日拒绝叶清隽拒绝的太过狠绝,以至于他如今满心阴影,根本就不信她能真心喜欢他了。 且不说她是不是个花心的姑娘,便是这三个月她也要呆在府里忙于婚嫁的事情。 哪里还能有时间出去勾三搭四,然后悔婚? 云黛这会儿想到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要嫁给那人,心里便愈是羞赧。 听够了旁人的打趣,她便静下来与长粟一起将喜被绣好。 “到时候嬷嬷也同我一起陪嫁过去吗?”云黛问道。 长粟“嗯”了一声,“姑娘不必忧心,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到时候我会告诉姑娘。” 云黛见她虽不善面,在府上时常又是个冷淡的性子,可该提点关照到自己的时候,她却一点都没少帮云黛。 “只是有一点,姑娘却该想清楚了。”长粟忽然说道。 云黛抬眸看她,疑心她要告诫自己一些严肃的话,正要绷紧了听去。 长粟见状,却慢悠悠道:“霁国公府永远都是姑娘的后盾,姑娘可以恣意妄为。” “嬷嬷指的是什么?”云黛问道。 长粟道:“譬如姑娘日后变了心,不喜欢他了,可以大着胆子与他和离。” “唔……”云黛竟有些无言以对。 长粟暗笑,姑娘到底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