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阮盈沐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他,心里不由地又想到昨夜,绞尽脑汁试图找到一些片段。 就在她隐隐约约想起了她看到的漫天烟花时,马车停了下来,宫门到了。她只得暂且放下抓住的记忆,下了马车。 无巧不成书,同一时刻停在宫门前的还有另一辆豪华的马车,车上下来的正是廉王夫妇。 萧弘奕一见萧景承,眼底便浮现了一丝厌恶。但他惯于以假面伪装自己,转眼便一脸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巧了,四弟今年怎地也初一便进宫了?” “进宫自然是给皇祖母和父皇拜年了。”萧景承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仿佛他问的是一句废话。 萧弘奕面上神情不变,目光转向阮盈沐,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艳,“想必这位便是弟媳了!对了,本王记得豫王妃应是安阳将军府的三小姐,温儿。”他转头唤了一声身后的阮温,笑道:“这可真是亲上加亲了。” 阮盈沐向廉王福身行礼,抬眼对上阮温奇怪别扭的眼神,也不欲掩饰,只冷淡地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若是她想,自然可以做出姐妹情深,和和睦睦的样子来。只不过从她踏出将军府的那一刻,她便懒得再与她周旋,也没有那个必要。 萧弘奕不知阮家姐妹的内情,只感到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便热络地重新起了话头:“都说将军府三位千金貌美如花,四小姐更是倾城之姿。如今这么一瞧,弟媳你才真是倾国倾城啊!” 萧景承听了却是脸色一沉,语气阴沉道:“廉王有空应当学一学,注意说话的分寸。” 萧弘奕一惊,他往常风流惯了,调戏恭维美人的话也是张口就来,一时竟忘了面前女子现下的身份,还当着萧景承的面说了。 他连连拱手道歉:“是三哥逾越了,失礼失礼。三哥这张嘴就是个漏风的门,四弟和弟媳万万不要介意。” 阮温则一脸羞恼地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恨廉王不争气,见了长得好看些的女子便不知分寸。 萧景承依旧冷着脸,阮盈沐只好将手搭在了他的臂弯处,轻声道:“诸位还是先一同进宫去罢,莫要误了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开,小破车往城市边缘开! 情人节快乐小宝贝儿们~今天就想卡在摇摇车这里了 第30章 初一这日,文武百官卯时便齐齐聚于太明殿广场,等待给皇帝拜年,大殿前一派热闹景象。 辰初,整齐排列着的仪仗乐队奏响,宣表官宣读贺表,官员大臣们按照级别依次下跪朝拜,行三叩九跪大礼,明文帝赐茶赏座,直至巳时方才完成仪式。 百官朝拜结束后,明文帝便直接往长寿宫去了。 “皇上驾到!” 长寿宫里依次坐在两旁的几人纷纷行礼迎接:“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文帝手一抬,朗声道:“平身。”他今日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华贵威严,精神抖擞,连声音都比往日更中气十足些。 一进门,明文帝的目光便落到了萧景承身上,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他的脸色,这才满意地上前几步,向端坐在雍容华贵的凤椅之上的皇太后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好,好,好!”皇太后一连说了几声好,且从面上也能看出今日心情甚为愉悦,又给皇帝赐了座。 阮盈沐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听皇太后与皇帝说话,却听皇太后将话锋转到了萧景承身上。 “承儿近来身子如何了?” “回皇祖母的话,孙儿近来身子已然有所好转,皇祖母便不要为孙儿挂心了。” “祖母怎能不为你挂心,几个皇子中,就数你身子骨最弱,年年少说都要大病一场。”说着,皇太后便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声音也略有些哽咽。 萧弘奕见状,在一旁插话道:“今日初一,大好的日子,皇祖母便不要伤心落泪了。四弟现下不好好地坐在这里么,瞧着健健康康的,说不准年后就能给皇祖母添个小重孙呢?” 萧景承一听便皱了眉,眼神冷冷地暼了他一眼,皇太后却道:“你呀,祖母还没说你呢,这都成婚几年了,还没添一个嫡子。” 萧弘奕一脸不认同,含混道:“祖母您不是在说四弟吗,怎么又拐到了我身上?您还是继续说四弟吧,我不打扰了!” 此话一出,最尴尬的其实是阮温。她在一旁脸色涨红,难堪地咬紧了牙关。 她与廉王成婚三载,王府中有两个卑贱的小妾都生了儿子,唯独她的肚子不争气,育了一女后便再无动静。 为此她试了很多偏方子,连香灰都吃过,却一点法子也没有。且不说廉王如今对她并无多少夫妻恩爱情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她迟迟不能生下嫡子,即便是背靠将军府,只怕早晚保不住她的位子。 如今皇太后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她心中忧虑更甚。 皇太后点到为止,又将话头重新放到萧景承身上,“皇后有心,前两日拿了一盒新鲜的冬虫夏草过来孝敬祖母。然祖母身子骨硬朗得很,哪里用得上这种补药,承儿你拿回去吃吧。” 萧景承推辞:“母后孝敬祖母的好东西,孙儿不敢收。” 皇太后佯装生气,“你这孩子,祖母的东西便是你的东西,又有什么不能收的呢?” 皇帝也在一旁帮腔道:“祖母赏赐你的你便收着,你身子好起来才是对祖母最大的孝敬。母后您说儿臣说得对不对?” “你看,你父皇便比你懂事得多。” 萧景承只得起身,往皇太后身前跪下谢恩,却又被太后亲自扶起,满眼疼惜道:“好孩子,快点好起来,让祖母也抱一抱小重孙儿。” 先前一直一副事不关己的阮盈沐不由地直了直腰板,心中暗道:豫王殿下身子不行,这可就怪不了我了。 “盈沐将孙儿照顾得很好,这些孙儿心里都有数。”萧景承边说眼角余光边往阮盈沐那边暼,目光里尽是意味深长。 她不好再装聋作哑,只好应声道:“皇祖母放宽心,盈沐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殿下。” 皇太后放开了萧景承,“乖孙媳妇儿,来祖母这里,让祖母好好瞧瞧。” 阮盈沐立即起身走了过去。皇太后细细摸了摸她的脸,“真是标志的一个美人儿,性子也温顺,祖母瞧着甚是欢喜。”说罢又吩咐身旁的大宫女取了锦盒过来,说是给她的见面礼。 阮盈沐猜测无非还是金钗首饰之类,脸上却做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姿态端庄优雅地跪谢了皇太后。 随后皇太后又与众人说了几句话,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后,明文帝道:“今日一早母后便被各宫前来请安之人打扰,想必现下也疲乏了,儿臣便不叨扰母后了,母后且先歇息歇息罢。” 皇太后慈爱的目光一一扫过底下端坐的孙儿和孙媳妇儿,片刻后点头道:“你们去罢。” 出了长寿宫,明文帝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带去了御书房,阮盈沐则不得不与阮温一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宫里的路繁复曲折,小太监在前方引路,阮盈沐和阮温并肩而行,一路沉默。 阮温到底是沉不住气,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今日毕竟是在宫里,你又何必与我生分至此,连戏都不肯做。” 阮盈沐冷淡地用眼尾扫了她一眼,不愿搭话。 阮温捏紧了帕子,眼神里十分不情愿,声音却更轻了些,好声劝道:“若是阮家姐妹不和的流言流传出去,对安阳将军府有什么好处,对你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呵。”阮盈沐嗤笑了一声,语气轻柔地回道:“还是二jiejie想得周到,不过。”她话锋一转,“meimei并不在乎这些。” “你……”阮温恼怒地顿了顿脚步,顾忌着旁人,也不好直接同她撕破脸,只得忍气吞声地继续往前走。 阮盈沐心中了然。她这位二jiejie,将军府的嫡女,向来是眼高于顶,最瞧不上她这个地位低下的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庶女。 如今她竟主动向她示好,无非是方才在长寿宫被皇太后敲打了一番,又见她讨了太后欢心,便病急乱投医,竟将她当成了盟友。 走了约莫一刻钟,两人终于到了皇后娘娘的居所,坤宁宫。 一进门,阮盈沐打眼瞧见的不是盛装华丽的皇后娘娘,而是坐于案前正提笔书写的太子殿下。 萧煜早早便听了太监的传报声,此刻正慢条斯理地继续写他的字。待两位王妃纷纷见礼后,才抬起了眸子,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如清风如朗月,直叫阮温忍不住偷看了好几眼。 皇后娘娘端坐于凤椅之上,含笑温声道:“你们俩都有心了,比好些个皇子拜年来的都早,赐坐。” 阮盈沐心中自然清楚,她嫁与豫王殿下也算是皇后娘娘一手促成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看起来总是端庄贤淑,可内里究竟如何,恐怕谁也探不清楚。因而她不敢轻慢松懈,绷着精神,规规矩矩地回话。 “瞧着你们如此知书达礼的模样,本宫心里也为豫王和廉王感到高兴。唉,只是不知煜儿何时才能有此好福气。”皇后娘娘话是对着阮家姐妹说的,目光却是放在萧煜身上。 太子殿下仿若未闻,沉着冷静地继续在纸上书写。 阮温连忙道:“皇后娘娘莫要担忧,以太子殿下尊贵的身份,这天下哪有任何一个女子不想嫁与殿下呢!” 萧煜笔尖一顿,轻声笑了笑,“廉王妃言下之意,这世上的女子若是愿意嫁给本太子,那都是因为我的太子身份了?” 阮温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太……太子殿下,妾身并非……并非此意,只是……” 阮盈沐一时看不过眼,虽说阮温平日里说话便不喜欢过脑子,可是太子殿下今日纯粹是在挑刺。她轻声细语地解围道:“二jiejie哪里有这个意思呢,她只是惯常嘴笨不会说话。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本就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可这世上的女子更倾慕的自然是殿下的绝世风采,和一颗为国为民的仁爱之心。” 阮温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妾身是这个意思,妾身嘴笨。” 萧煜沉默不语,静静凝视着同他说话,却低垂眼眸不肯正视他的人。半晌后他重又垂眸运笔,“豫王妃谬赞。不论本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可能会得到这世上所有女子的倾慕。” 皇后从方才开始便有些奇怪,煜儿素来温和有礼,今日见了两位王妃却有些失了分寸。 她在一旁暗自观察了一番,此时便笑着打圆场道:“罢了,本宫也是随口一说,煜儿的太子妃自然是要煜儿亲自挑选,做母后的也不能做这个主啊。” 太子十岁立储,如今却只有良媛、良娣分别两人,甚至连一个子嗣也不曾有。前朝大臣早就对此颇有微词,可太子在别的方面都无可挑剔,唯独在立太子妃这一事上,无论如何都不肯点头。 皇后心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面上却还要维持着温柔的笑意,赏赐了两位王妃,目送着她们离开。 人一走,皇后便收了面上的笑容,“煜儿,你与母后说一句老实话,你同豫王妃是不是旧识?” 第31章 坤宁宫内,一时寂静无声。 萧煜面上神色不变,片刻后平静道:“母后何出此言?” 皇后蛾眉颦蹙,先摒退了两旁的宫女,随后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母后的骨rou,母后还能不了解你吗?你一向对任何女子都无动于衷,即便是美如天仙的人儿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但你可知,今日你的目光差点就粘在了那位豫王妃身上?” 所幸今日是在坤宁宫,若是在旁处,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发现,拿此做文章。 “母后多虑了。”萧煜放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一页纸拿起,轻轻吹干,语气平淡如水:“儿臣先前的确见过豫王妃,不过只是祭灶神祈福大典那日交谈过几句。四弟当时也在场,并无其他。” “此话当真?”皇后犹疑地审视着他的面色,半晌后神情凝重道:“煜儿,母后在你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因而,母后希望煜儿你,没有任何事情瞒着母后。” 萧煜闻言,温柔一笑:“母后安心,儿子会时时将母后的教诲谨记心中。”顿了顿,他半真半假道:“不过真要说起来,豫王妃的相貌品性的确是儿子喜欢的。母后日后若一定要替儿子挑选正妃,便照着豫王妃的样子去挑选罢。” “胡闹!”皇后听了前半句时还颇为欣慰,听到后面便脸色一变,恼怒地训斥道:“你这话说得像什么样子!你在母后这里说说便罢了,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再传到豫王耳朵里,豫王还以为……” “还以为我对他的王妃有非分之想?”萧煜慢悠悠接了一句,见着他那位尊贵的母后一副快喘不上气的模样,这才上前去将人轻轻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母后息怒,儿子也只能在您这里随口一说了。” “你……你怕是要气死你母后!” 他缓缓敛了眉目间的笑意,语气轻柔而认真,“在儿子心中,母后会无条件支持儿子做任何事情,不是吗?儿子希望母后也能在立太子妃这件事上,再尊重一次儿子自己的意愿。不要再将靖国公的小女儿往儿臣身边推了,好吗?” 皇后一时沉默无言。萧煜随后放开了他的母后,恭恭敬敬地告退了。好半晌,皇后愣神地坐到了凤椅上,这才回味过来。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她可能再也无法掌控她这个看起来永远温柔和煦如春风的亲生骨rou了。 她甚至,已经看不透了这孩子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又或者全是半真不假。 同一时刻,阮盈沐并不知她走后坤宁宫中的暗流涌动,她要赶在午膳前去两处宫殿请安,着实得抓紧时间。 “我……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阮温只知道跟着她的脚步走,好半天才想起来问一声。 阮盈沐诧异地瞧了她一眼,反问道:“既然你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那你跟着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