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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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炎这才发现自己的现状。 半边脸斑斑驳驳挂着血迹,一道狰狞口子开在左侧眉骨旁边。 不用说秦幼音。 换成任何人,看见他这样都会吓一跳。 顾承炎的心坠上千金巨石。 不但凶神恶煞,还破了相,一点优点也没有了。 他摸摸秦幼音的头,嘶声说:“等我一下。” 说完拐进卫生间,忍着刺痛洗掉干涸的血,湿淋淋走出来,低头看看自己冰凉的手,不敢随便碰她。 “咱们回去。” 秦幼音反对:“去医院!” “不用,”顾承炎扯扯嘴角,“这点小伤,犯不上小题大做。” 出租车上,顾承炎护着秦幼音坐进后排,他站在外面顿了顿,总觉得自己身上全是熏人的血腥气,强忍着替她关上门,坐进副驾驶。 司机瞅他一愣:“这口子,不用上诊所看看?” 顾承炎低眉:“开你的车。” 车窗外,夜景光怪陆离。 秦幼音定定望着顾承炎的发梢,手指蜷起,满心燥乱,闷得喘不过气。 他似乎是疼,不舒服地侧了下头,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清那道伤里,又有血缓缓渗出来。 回到营地时已经很晚,远远看到露天烧烤已经收拾起来,几个大帐篷里亮着灯,人影晃动,领队隐约在问:“秦幼音和顾承炎还没回来?” 有人笑着喊:“人家小情侣谈恋爱,你个单身□□啥!炎哥在,还能出啥事不成?净瞎cao心!” 顾承炎按着秦幼音的背,把她带到自己搭起的帐篷里。 帐篷高度不够,没法站,秦幼音只能坐下。 顾承炎沉默着拧开给她带的保温壶,用温水浸湿纸巾,仔细给她擦脸。 他的手指透过湿润,热热蹭过她的皮肤。 秦幼音忍不住合上眼,胸前起伏,心乱得彻底,一大堆话想说,在派出所里的表达能力不知怎么全没了,面对他,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顾承炎痴痴盯着她。 可小孩儿闭着眼,是害怕看见他的伤吧? 她被暴力伤害,最抗拒动手打架,而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在她眼前,又做了她厌恶的事,以暴制暴。 还痴心妄想着她的喜欢么? 顾承炎扔开纸巾,指腹轻柔蹭蹭她的脸颊,低声说:“擦干净了,没人能看出你哭过,今晚……你受惊吓了,早点去睡。” 秦幼音恍恍惚惚离开帐篷,呆在外面看着顾承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影子。 出来放风的眼镜妹惊喜“哎”了声:“音音,你回来啦!跟炎哥去哪玩了?” 秦幼音鼻子酸得厉害,说不出话,任由眼镜妹拉走。 靠近帐篷时,她问:“我们有带医药箱吗?” “领队那应该有,怎么?你受伤了?” 秦幼音摇头:“……炎哥不小心,划破了一块,我想……” “懂了懂了!我陪你去问!” 领队果然装备齐全,把碘伏药棉纱布胶带全找出来给她,叮嘱:“要是有外伤赶紧处理,别感染了!” 秦幼音捧着东西,又跑回顾承炎的帐篷外。 这么半天过去,他居然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灰突突的修长剪影被灯光映在篷布上,落寞得戳人心肺。 秦幼音眨眨酸痛的眼,抓紧手中的药品。 她怕暴力,怕得避之不及,但在今夜之前,从没有哪一次跟她相关的暴力,代表的不是伤害,而是保护。 顾承炎多凶啊,凶得那么多人也拿他没办法。 可他这么凶,都是为了护着她。 秦幼音眼中聚出水雾,垂低脑袋,让它们滴到草地上。 她到底是有哪里好……值得不可一世的顾承炎掏心掏肺地付出。 他还不知道呢,她过去经历过什么,身上有多少恶心印记,就要又傻又犟地拼命追着他跑…… 让她……根本抵挡不住。 那些自以为坚固的结界,在他为她流血的一刻,就全部碎成了尘粉,荡然无存。 秦幼音吸吸鼻子,轻声喊:“小炎哥。” 里面的身影震了下,似乎愣了,而后急忙过来拉开帐篷门。 秦幼音对上他布满血丝的黑瞳,俯下身:“……我能进去吗?” 顾承炎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不太敢置信地挪开。 秦幼音不想被人窥探,爬进去后又把门拉上半截,垂着眼说:“伤口必须要处理,我,我帮你行吗?” 顾承炎喉结动了动,终于相信不是做梦,他手忙脚乱换了个姿势,手撑在地上,伏低身体,尽可能迁就她的高度。 那道血迹犹存的伤,就这样清清楚楚暴露在秦幼音眼前。 她用手背蹭蹭睫毛,深吸口气,先把手消毒,轻颤着用药棉沾上碘伏,触到上面。 顾承炎没动,只有眉皱了下。 秦幼音动作更小心,着急地软声问:“疼吗?” 顾承炎浸在她身上的暖香里,心都要破胸而出,所有难过无望翻腾成炽烈潮涌,牵连着他的所有神经,要命地砰砰剧烈跳动。 她微凉的指尖偶尔碰触到他。 电流和暗火穿透那些星星点点的皮肤,扎进血rou。 他嘶哑回答:“不疼,你再多抹点。” 秦幼音抿唇,轻柔地给他把伤口处理干净,放下手。 顾承炎万般舍不得,追着连声问:“这就完事了?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还得多抹两遍。” 秦幼音长睫阖动,胸口震得发疼。 男生无可挑剔的脸近在迟尺,突兀的伤口刺着她的眼睛和心。 她没说话,倾身过去少许,仰着头鼓起脸颊,给他小小吹了口气,声音细弱:“吹吹就好了。” 女孩甜美干净的气息拂在脸上。 顾承炎脑中绷到极致的某根弦,在这一瞬铮然扯断。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膝盖惶急地朝她挪动两下,一把揽住她的腰,紧紧把人扣到怀里。 “秦幼音,”他煎熬地咬住牙关,用力揉着她纤瘦的背,生怕稍一放手她就会逃,“你别走行不行?别怕我,行不行?” 秦幼音脸上血红,下意识攥住他肩上的衣服。 顾承炎不管不顾抱着她,恨不能压进自己身体里:“对不起,是我答应你的事没做到,可你别怕我……” “求你,”他不吝惜地说出这两个字,喉咙里扯得剧痛,一遍遍重复,“别怕我,别躲着我。” 秦幼音耳边被他一声声的央求厮磨着,头重脚轻,犹如掉进了火热的暖流里,不见底地往下坠。 她吐息guntang,全身都仿佛不属于自己。 但只在最开始本能地挣动一下之后,她就没有再挣扎,乖顺贴在他的胸前。 “顾承炎……” “我在!” “我……”她头昏脑涨,可早已堆在心里许久的话,仍然破碎地挤了出来,“我想跟你说……我特别胆小,不是正常的,是病态,吃过两年半的药,到现在……还没好。” 顾承炎埋进她颈窝中,五脏都在翻搅:“我知道。” 住院期间,医生全告诉他了。 “是因为,我上中学的时候,经过一段时间很不好的事,留下了后遗症,也许以后很久,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完全正常。” 顾承炎手掌盖住她湿凉的后颈:“没关系,你再胆小,我都能保护你。” 秦幼音眼前看不清了,被层层的水蒙住。 “而且,我可能是天生气场不对,很倒霉的,总能碰上各种麻烦,以前别人都说是我命不好,谁沾了我的边,都会跟着一起吃亏。” 就像今天晚上,他被连累受了伤。 顾承炎死死搂住她,她一字一句,都在他身上豁出血口子:“我才不怕!” 秦幼音笑得很苦,把自己的缺点一个一个摆出来:“还有啊……就算我不拒绝你,像我这么麻烦的人,也没办法就这样跟你……跟你谈恋爱的,我可能需要很多时间,才能一点点……达到你的希望……” “你如果换一个人喜欢,”她大睁着眼,泪终于流下来,艰难说,“肯定更幸福,别的女生,一定对你……” 顾承炎到处汹涌的血液沸腾到最高,受不了她说出这种话。 他隔着衣服,惩罚地咬了下她细嫩的肩膀,大手盖住她的头:“别说了!你想都别想!我就你一个,你再敢跑,不管跑哪去,我也把你逮回来!” 秦幼音感觉不到自己。 在他的体温里要化掉了一样。 她泪眼朦胧地咬了咬舌尖,拿疼痛让自己清醒,用尽勇气扒开隐藏的伤痕,好半天后,才抽着气断断续续说:“你不要说这么早,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看,等看完以后……” 说不下去了。 她推了推,顾承炎死也不动,抱得更使劲儿。 秦幼音轻声:“小炎哥……你必须要看。” 顾承炎粗喘着气,吃力抬起少许,仍按着她,害怕她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