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宁溪月:…… “皇上,您讲点道理好吗?我欺骗最多的就是记录起居注的官员,给我两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啊,就您这种仿佛会读心术的厉害精明,臣妾活腻味了才敢当面欺君呢。” “既然官员已经将你我之事记录在起居注上,就代表这事儿已经坐实,严格说来,这可以算作欺君之罪。” 谭锋少有的耐心解释着,不过他也知道,即使自己不解释,宁溪月心中也应该明白她做的事是什么性质。 果然,宁溪月不说话了,正当皇帝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忽听她轻声开口:“好吧,臣妾承认,我明白这属于当面欺君。只是皇上上一次让臣妾好自为之,我觉着短时间内您好像还不想要我的命,而且臣妾……做了这事儿后也观察过皇上反应,您好像并不是很生气。” “所以这就是你欺君的理由?” “不是。这只是基础。至于理由……” 宁溪月忽然抬起头,勇敢地和谭锋对视:“皇上,一个被您不闻不问的常在或许还有冷清但安宁的日子可过,但是一个被宣来侍寝,却只能令您宁肯批阅奏折,也不多看一眼的常在,她应该会成为嫔妃们轮流出气和踩踏的对象。皇上您只想着警告臣妾不要得寸进尺,可是您想过这会让我本来就不好过的日子更加难过吗?这后宫中人是什么样,您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说到后来,语气中的抱怨委屈再难忍住:凭什么啊?就因为你是皇帝,便这么肆无忌惮的作践人?我爹站错队那是他的事,你放我们归乡不就行了?对于他那么好名利的人来说,这就是最残忍的惩罚,结果你把我弄进宫里,三番五次的为难,你这不是本末倒置,纯属找错发泄对象吗? 正想着,忽听好半晌没开口的皇帝悠悠道:“这一点的确是朕疏忽了,不过你冰雪聪明,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安然度过这一关。但是你刚刚说什么?冷清但安宁的日子?你的日子过得很冷清吗?逛冷宫玩游戏,朕去过两回,觉着照月轩热闹得很啊,这叫冷清但安宁的日子?” 宁溪月:“呃……” “还有,小园里的鱼快被你钓光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臣妾第一次去钓鱼,就碰上了太后娘娘,这还没来得及钓第二次呢,再说那河里的鱼很多,只靠臣妾一个人的话,就算天天吃鱼也钓不完啊。” “什么意思?你还想让朕帮你去钓鱼?” “怎么可能?”宁溪月实在不知皇上是怎么得出如此奇葩的结论,她吃饱了撑得慌吗?钓个鱼也要给自己找个大神伺候着。 谭锋:……知不知道朕要是陪着别的嫔妃钓鱼,她们能高兴三天三夜,你这女人还一副嫌弃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帐子里恢复了寂静,已经快四更天,玩了一个白天的宁溪月估摸着皇帝是没话说了,她自己也实在撑不住,于是朦朦胧胧就要睡去。 眼看周公踏云而至,都要到眼前了,忽听枕边人沉声笑道:“被翻牌子却不能侍寝,会被有心人践踏;翻了牌子春宵情热,也会被嫔妃们警惕打压。要么被践踏,要么被打压,宁溪月,你觉着这两个下场,哪一个会好过点呢?” 第二十章 人若犯我 周公没了,宁溪月一个激灵就吓醒了。扭头看向谭锋,却见对方已经含笑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就均匀起来。 混蛋,你是皇帝啊,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就让我睡个好觉不行吗? 宁溪月欲哭无泪,身旁皇帝陛下睡得香甜,她却是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了。 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忽然开窍,暗道我就是个炮灰的命,连慷慨就义的准备都做好了,还怕什么践踏打压,爱咋地咋地,今朝有觉今朝睡,明日有难明日说。 这一觉也睡得十分香甜,直到耳边响起素云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宁溪月才猛然睁眼,再一看,皇帝陛下不知所踪,身旁素云正在跺脚,一见她醒了,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小主,天都亮了,快起来梳洗吧,一会儿还要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呢。” “啊?什么时辰了?” 宁溪月“呼”的一下爬起,早有几个小宫女端着脸盆胰子等梳洗用具在那里等待,她忙穿上鞋跑过去,一边洗脸一边只听素云解释道:“皇上上朝的时候说过让您多睡一会儿,不许奴婢们打扰,可是到这个时辰,奴婢实在是不叫醒您不行了,待会儿还要去坤宁殿,让娘娘们误会小主恃宠而骄就不好了。” 宁溪月撇撇嘴,心想神特么恃宠而骄,我连侍寝都没得手,还恃宠而骄呢。我算看出来了,皇帝陛下就是个腹黑小心眼的货,他这是要钝刀子割rou活活儿把我给折磨死啊。 梳洗完毕,院里轿子也预备好了。宁溪月坐进去,在轿子里反复琢磨昨晚皇帝的态度,最后得出结论:皇上应该是默许昨晚的“欺君之罪”了。 到得坤宁宫,刚下轿子,就见一个宫装丽人也在身旁宫女的搀扶下下了轿,看见她,樱桃小嘴微微一撇,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悠悠道:“哟!听说宁常在昨晚被皇上翻了牌子,这还真是要恭喜你啊,终于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后宫小主了,不再是个摆设。” 说完,许是看见宁溪月头上没什么名贵饰品,便故意用手摸了摸鬓边一支珠钗,那上面坠着几颗指肚大小的圆润珍珠,随着她的碰触轻轻晃动,荡出一道氤氲宝光。 谭锋不是好色之人,后宫总共还不到二十个主子,哪怕宁溪月有点脸盲,这么长时间也认全了。 面前说话这位是和她一起进宫的,是工部侍郎曹大人家的女儿,品貌出色,颇受皇帝宠爱,宫人们普遍看好她的前途,认为三年内封为贵人的可能性比较大。若是肚子争气,封了贵人后再怀上龙种,封嫔是板上钉钉的,甚至因为皇上至今没有儿女,若让太后和皇上都欢喜了,直接连跳两级封妃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样一位天之骄女,在宁溪月这才获得侍寝资格的宫人面前,是有资格猖狂一些的,哪怕双方同为常在。 更何况除此之外,谁都知道宁溪月算得上是一个“罪臣之女”。 “多谢。” 对这种级别的冷嘲热讽,宁溪月并不想多费精神,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侍寝之后,御膳房在伙食上是不是会改善一下呢?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常在。 “你……” 眼看宁溪月淡淡一句话后就想进屋,曹常在可是气坏了。气哼哼紧走两步,用肩膀一顶,就将宁溪月撞了一下,冷哼道:“好狗不挡道,这点儿眼色都没有。” 宁溪月:…… “小主,这种事算不得什么。” 素云一看宁溪月的表情,就知道她生气了,身后传来几声嬉笑,她知道这是陆续赶来的嫔妃。后宫本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这些行动言语半点不出奇,何况小主如今不过刚侍寝而已,远远谈不上什么受宠,若忍不下这口气,怕是要有大麻烦的。 这样想着的素云就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希望宁溪月能够忍气吞声。 宁溪月明白素云的意思,然而此时这么多人在看着,而那曹常在也委实欺人太甚,言语讥讽自己可以装没听见,但都被人撞了个趔趄,这要是还不给点反击,岂不是昭告众人:日后你们谁不高兴了,都可以来我头上踩一脚。 姑娘我昨晚上当着皇帝的面儿,连欺君之罪都犯了,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活得痛快些,你算什么东西?再怎么受宠,比得上皇帝? 一念及此,宁溪月再不犹豫,眼见曹常在得意洋洋从身旁越过,她一伸手,就把对方头上那朵珠钗摘了下来。 “啊!你……你干什么?” 那珠钗是曹常在十分钟爱之物,乃是第一次侍寝后皇帝赐下的,不但东西好,更难得这份荣耀。此时一见被宁溪月摘了去,立刻就如同被摘了心肝般的叫了一声。 “真是好东西啊。”宁溪月将那只珠钗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着,一边悠然道:“这么好的东西,曹jiejie可千万仔细些,万一摔断了,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