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上膳书(修真)在线阅读 - 第290节

第290节

    “当日你们无争界大难,鬼魂塞于黄泉,我被从凡人界抽掉来镇守黄泉入口,明于期修生死之道,本就与我们黄泉神道想通。他化身为轮回桥,度修士入轮回,自然也要我们接应,可谓是忙乱异常。”

    想起那几十年无休的加班之苦,阎罗的心里一酸。

    “我想给自己再找两个帮手,便用万年彼岸花从轮回桥上接下了一点明于期的碎魂,只要滋养个二十年,这花就可以与碎魂相生,黄泉就会多一个鬼差。可没想到,宋丸子你舍功德,求轮回,那功德之力落在了彼岸花上,补完了他的魂魄。”

    “所以,明于期就去投胎了?”

    阎罗又摇头。

    “他不肯投胎转世,宁肯做个黄泉鬼差,此法有违天意,他便大闹地府,后来抢了我给他写好的生死轮回簿,把里面的种种尽数用墨涂黑,又跑了,至今未有消息。”

    宋丸子好奇:“你都不去抓他么?”

    阎罗语气幽怨,连脑袋上的小球球都垂了下去。

    “忙着加班。”

    哎哟!真可怜。

    宋丸子眉头一挑,慢悠悠地笑了。

    第301章 阿放

    “生长了万年的彼岸花还是我从前……的积蓄, 其中效用,连我都不是十分清楚,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纵有聚魂之能, 也有诅咒相生, 明于期借着彼岸花重返阳世,却未必真能与他挂念之人长相厮守。你们要是能劝了他回黄泉才是最好的,趁着有功德念力护体赶紧入了轮回,不然, 彼岸花谢了,他脱不了一个魂飞魄散。”

    想起了阎罗返回黄泉之前说的话,宋丸子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生生死死, 念念忘忘,蔺伶和明首座相爱几百年,却总有无数纠结横在他们中间。

    “比天天吃佛跳墙还麻烦。”

    “师父, 你饿了?”

    刘迷骑着她的鱼型法器跟在宋丸子的身后,现在凑了过来。

    “啊?”

    宋丸子脚踩星阵,身上穿了一身黑衣,只一张脸还白净如玉,转头看人的时候会晃了人的眼。

    “师父, 你要是饿了, 正好尝尝徒弟们的手艺,您一走这么多年, 我们可憋着好多本事没使呢?”

    呵呵,刚刚还痛骂自己的人突然殷勤起来了,这说明什么?

    宋丸子何等聪明,自然不会觉得刘迷是突然念起了师徒之情,易地而处,要是她自己那个师父现在突然冒出来,还戏耍了她一通,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宋丸子不把自己师父扔锅里蒸炸煮炒一轮,是绝不会消气的。

    “不用了,你师父我还不饿。”

    刘迷小心地看了宋丸子一眼,仰头笑着说:“那等师父饿了可得告诉我,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看着刘迷的笑脸,宋丸子突然想起微予梦曾说过她们之间是塑料友情,意思是看着很像那么回事儿,其实骨子里都是假的,现在,她觉得自己跟自己的徒弟,大概是塑料师徒情了。

    就如此塑料了一路,等他们快回到临照的时候,就看见那座七色的舍生轮回桥上光华炫目。

    海王,其实更多的人叫她海皇,真正的海中至尊,统领鲛人、鱼人、海妖诸族,东起东陆西到云渊,无不在她的威名之下震颤。以鲸为骑,以浪做辇,以浩瀚汪洋做道场,她曾经屠戮无数魔物,也惩治敢在航道上行为不轨的恶徒,自她收束海中各族,人们去往远岛甚至云渊都比从前安全了百倍。

    以打渔为生的凡人叫她海娘娘,供奉她的小像,在海陆间讨生活的散修也对她奉若神明。

    这样的一个人,今天,在临照城顶,长发披垂如魔,声音凄厉似鬼。

    “你说活,便是个活人,哪怕我以为你死了几十年,你也是个活人。你说死,便是个死人,却又欺瞒了我几十年!明于期!生生死死由你!我蔺伶自今往后,自去做我该做之事,当我该当之人,生死轮回,黄泉碧落,我永不再念你!”

    舍生轮回桥的光辉里,一道虚影正是明于期的模样,他双眸温柔地看着蔺伶,只是看着而已。

    不过一道神念,又哪会真知人心所想?

    宋丸子放眼望去,看见浪起滔天,阴云汇聚于临照,狂风中,雨落了下来。

    “小心看护那些凡人。”

    留了这一句,宋丸子便冲向了别人不敢去之处——蔺伶的身边。

    也不知道明于期留下的神念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蔺伶说出如此狠厉决绝之言。

    为情而伤神总是免不了,可也不至于到了如此地步,这可是要伤身了。

    刚到了蔺伶的身边,她便看见一颗通体剔透的珠子自蔺伶身前滑落。

    鲛人流珠,真是伤心到了极处。

    “蔺伶,明于期他可能尚在人世……”

    黑眸蓝发的海王无遮无拦地站在雨中,头发都黏着在了一起,她看向宋丸子,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仿佛刚刚的狂态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

    宋丸子继续说:“刚刚我请了黄泉鬼官问当年明于期之事……”

    “宋丸子,在我心里,你算我这世上极少的几个朋友,若你也视我为友,便不用再说下去了。”

    蔺伶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可能尚在人间,可能在某个角落之中,等着我去找他,可能记忆全无,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可那又如何呢?我一生孽债无数,既不知道该恨谁,亦不知道该如何去恨,只能被时势推动,走到今日。我不想,我不想再去想自己该爱谁,如何去爱,再被旁人的周转选择所cao控,再被无常世事所束缚。”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如此一颗心,我哪里都不敢放了,只能自己收回来。”

    “如此一颗心,我哪里都不敢放了,只能自己收回来。”惊闻蔺伶在临照出事,阿放不远千里从海中奔来,便听见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站在原地,看着雨从生死轮回桥上泼洒而下,恰如人的泪水。

    无数画面在他的眼前掠过,可他的脑海中空空如也,剩下的只有一腔不知从何而起的炽情,绝不肯从他的神魂中被抽去。

    “jiejie。”他走到蔺伶身边,怯怯地说,“我们都忘了让你伤心的人好不好?”

    宋丸子情不自禁地看向他。

    蔺伶不理会这个被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轻轻一挣,她深蓝的袍袖从阿放的手里滑脱了出来。

    “我放下一个人,又与你何干。”

    “我喜欢jiejie,jiejie开心,我就开心,jiejie不开心,我就比你难过十倍,jiejie你要放下一个人,我是不是就可以有一点地方站进去,只要一点点。”

    蔺伶没理会阿放的痴话,水龙自海中延伸而来,她站在龙头上,须臾间便又成了登临四海的海王。

    阿放很难过,这些年来,他无数次地告诉蔺伶,自己真的很喜欢她,可她对自己却只要一点关怀,并无丝毫男女之情。

    正在他低头沮丧完了,想要追上去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阿放?”

    少年模样的男人回头,看见了一张玩味的笑脸。

    “你!苏玉回!”

    阿放还记得当日自己被这女子戏弄时候的羞恼。

    “你认错人了,我叫宋丸子。”

    女子说的理直气壮到了极点,还真把阿放唬了一下。

    然后他脸色一变:“你就是那苏玉回!为何要假冒宋道祖之名?就算假装,你也假装得像一点,宋道祖肤黑如墨,你,哼!”

    哼个头!别以为你可能是明于期我就不敢对付你了,什么肤黑如墨?!你全家肤黑如墨?!你们长生久还好意思说我黑?!

    手上星阵一抖,宋丸子将阿放捆得严严实实,径直往海上一扔,便扔到了那巨大水龙的尾巴上。

    挂在那儿的阿放看了宋丸子一眼,扭头对着龙头处唉声叫了起来:

    “jiejie!我被人捆起来了!好可怜呀!”

    真像是一只绕着别人膝头打转儿的小奶狗,让人心都软了。

    目送着他们远去,总是嘻嘻哈哈没正形的宋丸子不禁又叹了一声。

    蔺伶小jiejie决绝如斯,难道是错了么?明于期舍身轮回,又为一份执念拼尽一切重返阳间,难道是错了么?

    也没错。

    可两个没有错的人,却真的像是天上的参宿和商宿,莫名错过,人错过,心也错过。

    “九薰小jiejie,要是如阎罗所说,明于期被彼岸花所影响,失了记忆,那我还真希望他是阿放,热情炽烈下去,重新把蔺伶的心给捂热。”

    “你想得倒是挺美。”

    木九薰站在宋丸子的身后,又道:

    “不管那阿放是谁,蔺伶也不是曾经的蔺伶,他们之间有得磨。就算有一日心焐热了又如何,蔺伶曾经喜欢的明于期,永远也不会回来。”

    “这我倒觉得还好。”宋丸子喃喃道,“至少还有一场轮回,新花是花,旧花也是花,只要能保住枝叶,便是一个又一个春日之约。”

    “春日之约?”

    木九薰的语气有些疑惑,宋丸子却也不再解释,这时,刘迷端来了汤,宋丸子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立刻痛苦到了再也想不起什么春花秋月、伤春悲秋了。

    “哈哈哈!这时大师姐熬得黑豆糊!师父,这物的效用奇好,您身上有暗伤,喝得越多越好。”

    宋丸子掐着自己的嗓子,想吐吐不出来,几乎要被折磨疯了。

    “你们这是欺师灭祖!”

    刘迷看着宋丸子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脸上只是笑。

    “师父啊,这些年,我们等你的心,可比这糊糊还苦呢,我们怎么也该让您尝尝这味道才行。”

    随着海族离开,天又放晴了,宋丸子仰头看着头顶的虹桥,喝了几乎一缸水之后,她嘴里的酸臭之气还没有完全散去。

    “于公,你是一界大英雄,于私,你对蔺伶深情至极,明首座,您一直想当蔺伶命中的那个大英雄,却有一次次地把她孤独地留在这人世上,我虽然和你有交情,可还是得说,您未来吃的苦,也都吃得不冤。”

    没等宋丸子感慨完,她的前前后后已经围满了人,全都穿着麻衣,俱是味馆食修,也就都是宋丸子的徒子徒孙。

    “师父!”

    “师祖!”

    被一口糊糊给恶心到跌坐于地的女人看着那些亮晶晶的眼睛,干巴巴地挥了挥手。

    “你们呀……”

    “请师祖吩咐!”

    “该干嘛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