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是啊。奎哥的酒量,叫人吃惊。” …… 此乃庸州府衙的后衙,大大小小的屋子里,甚至厅堂地上,挤满了伤兵,众大夫带领学徒们,日夜诊治,忙得团团转。 正热闹间,门外突响起一声:“励王殿下、九殿下、窦将军驾到!” 十几个伤兵一惊,忙转身的转身,坐起的坐起。 “免礼!” “免礼。”励王昂首阔步,抬手阻止说:“你们有伤在身,无需行礼。” “谢殿下。”众伤兵有些站着,无法下地的坐着,起不来的则躺着。 励王被护卫们簇拥,威严赞道:“你们是大乾的勇士,杀敌卫国,为了收复庸州而身负战伤,值得嘉奖。不日便将论功行赏,朝廷绝不会亏待勇猛好汉。” 面对两个皇子与指挥使,众伤兵大多拘谨,讷讷答“多谢殿下“、“这是末将的本分“等语。 励王踱近些,夸道:“郭弘磊,你率先登上城墙,功不可没,当记为首功!” “只是侥幸,不敢当。”郭弘磊两天两夜粒米未进,饥肠辘辘,勉强应酬:“此战得胜,皆仰赖二位殿下与将军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属下万万不敢居功。” 励王和颜悦色,“赏罚分明。该是功便是功,不必过谦。” “你伤势不轻,好生休养着,待痊愈了,继续保卫疆土!”九皇子弯腰叮嘱道。 郭弘磊精力不济,颔首答:“是。” 紧接着,励王关切询问药物与三餐、被褥等等情况,众伤兵诚惶诚恐,老实应答。 励王与九皇子只待了片刻,便赶去下一处慰问伤兵。临走前,窦勇嘱咐:“安心休养,该得的赏,一分也不会少,且耐心等几天。” “是!”众伤兵毕恭毕敬。 随后,郭弘磊喝了药,不久便是晌午,伙房送来了清淡食物,众人一同用饭。 “外头正忙着呢,街上乱糟糟。咱们伤亡不小,听说,歼敌约二十余万,尸山血海,不知多久才能清扫完毕。”林勤和彭氏兄弟自然围着郭弘磊,悲伤告知: “好多认识的弟兄阵亡了。” “小栓哥、阿淳、王苗、袁环……” 郭弘磊神色凝重,听完一长串名字,喟然长叹,“虽然咱们受了伤,但万幸,性命无虞。” “唉。” “没错,不管轻伤重伤,总能养好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除夕这天,大乾大获全胜的消息传遍了赫钦,捷报则早已八百里加急送往都城。 “太好了!” “终于夺回庸州了!” “我就知道,咱们一定会赢的!”姜玉姝大喜过望,可笑容才绽放,就僵住了,喃喃说:“但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激战十几天,不太可能毫发无损……只盼别伤得太重。” 潘嬷嬷把她按坐下,强忍担忧,笃定说:“吉人自有天相,公子他们应该是平安的。” 郭弘哲深切忧愁,却宽慰身怀六甲的嫂子,“嫂子请放心,二哥身手高强,林勤他们仨武艺也不错,即便受伤,也只会是轻伤。” “但愿如此。”姜玉姝忧心如焚,扼腕说:“唉,假如我们在刘村就好了,离得近,消息灵通。” “别急,既然已经夺回庸州,今后想必空闲一些。”潘嬷嬷百般开解,“等公子忙完了,有空自然会回来探望的。” 姜玉姝坐立不安,轻声说:“老夫人接连来信打听,现在这情形,也不知该怎么回。阿哲,你多找潘知县他们打探打探,问清楚了,我再回信告诉老夫人。” “好!”郭弘哲也坐立不安,“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前堂打探消息。”语毕,他步履匆匆离去。 年夜饭,县令夫人何氏盛情相邀,姜玉姝却婉拒了,并未打扰别人一家团圆。 家人日夜悬心,等啊等,一直等过了元宵,郭弘磊他们仍无音信。 一晃眼,二月了。 姜玉姝即将临盆,常请大夫诊脉,稳婆亦隔三岔五登门。 初八,稳婆来探。 姜玉姝平躺,掀起衣裳,任由稳婆查看。 潘嬷嬷站在榻前,弯着腰,关切问:“怎么样?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稳婆年过四十,谨慎老练。她挽起袖子,仔仔细细,认真摸了半晌,叮嘱道:“足月了,随时可能发动。天寒地冻,郭夫人,近日千万不要外出,待在屋里,一发动就告诉我,我日夜在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下一章出生! 咳,今天,终于早更新了一回【擦汗】 第110章 上奏请旨 却说腊月底, 大军收复庸州之后, 转眼便迎来除夕, 原该普天同庆的隆重节日, 但因手头诸事繁杂, 即使贵为皇子, 也是在忙碌中度过除夕夜。 布防守城、搜剿城内残敌、追剿城外残敌、探查溃逃残敌去向、清扫战场、安葬英烈并抚恤其家眷、救治伤兵、犒劳将士并论功行赏……林林总总, 无一不迫切。 偏偏庸州府衙暂时空荡荡,朝廷任命的各级官员尚未到任, 城中只有将士,人手不足, 军储不够,众将领硬着头皮, 日夜cao劳, 忙得不可开交。 正月初八,夜里风雪交加, 寒意刺骨。 府衙后衙的其中一所小院四周守卫森严, 书房烛火通明。 励王端坐书桌后, 九皇子挨着熏笼取暖, 同听禀报。 小吏躬身, 拱手禀告:“启禀殿下,卑职带人密查暗访十天,经查, 赫钦去岁秋季粮食丰收,共收获土豆一千五百万余斤, 现储存于县仓,此事属实。郭姜氏自流放西苍以来,即被分派至月湖镇刘村屯田,侍弄农桑有道,一力教导乡民栽种新粮,深得当地官民信服,此事亦属实。” “另外,姜苁膏与甘薯,确为郭姜氏所发现,并非弄虚作假、谎报冒功。” 励王若有所思,威严吩咐:“本王知道了。你下去,派人传令西苍府衙,尽快筹措牛羊酒食,待元宵时犒劳大军。” “是。”小吏恭顺退下。 少顷,书房内剩下二位皇子及若干亲信。 “我就猜是真的。”九皇子靠着熏笼,笑说:“给郭家一百个胆子,再给各级官府一千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弄虚作假、冒功请赏啊!上了奏折的事儿,万一虚假,便是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 励王一贯怀有雄心壮志,废寝忘食处理军政公务,两眼布满血丝,疲惫说:“谅他们也不敢。只是,边塞偏远,加之此事稀奇,朝廷难免怀疑,故下令密查。” “确实稀奇!”九皇子捧着热茶,赞叹:“据查,姜侍郎的千金自幼酷爱侍弄花草,结果,她随夫家流放西苍,侍弄起农桑来,竟然这般出类拔萃?实在令人惊讶。” 励王缓缓道:“泱泱大乾,人才济济,民间能人异士颇多,其中不乏奇女子。姜氏擅务农桑,恰如及时雨,解了西边连年粮食歉收的燃眉之急。” 众亲信幕僚纷纷点头,正色说:“西苍连年歉收,不停奏请朝廷赈济灾民,庸州才刚收复,更是百废待兴。西边缺粮的难题,已令朝廷头疼多年了。” “自古‘国以粮为本,民以食为天’,衣食无忧,黎民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这几年,不知多少户人家南下躲避战乱,西苍的一些村庄,听说迁空了一半了。眼下的庸州,几乎是空城,千万顷良田荒废,好不可惜。” “须得尽快设法,一则召回逃难百姓,二则移民实边、屯田戍边,以巩固大乾西边堡垒。” …… 励王神色严肃,认真倾听,不时颔首,“各位言之有理,本王会逐一考虑,尽快奏明父皇,解决西边难题。”语毕,他喝了口茶,温和说:“又忙了一整天。夜深了,你们歇息去吧,余事明早再议。” 众幕僚依言起身,躬身答:“是。” “请二位殿下早些就寝,多保重身体。” 励王一挥手,“去吧。” 须臾,书房内仅剩二位皇子。 九皇子见无外人,索性趴在熏笼上,精疲力倦,打了个哈欠,“唉,好困。” “困就回房休息,明早按时议事,别误了时辰。”励王提笔蘸墨,字斟句酌,开始写奏折。 九皇子有气无力,“我哪一次敢迟呢?父皇命令咱们督战并巡边,我若怠忽,丢的可是皇家的脸。” 励王欣慰一笑,“你明白就好。” “皇兄,你在写奏折吗?”九皇子困眼惺忪。 励王点了点头。 “说起来,真是令人感慨。”九皇子趴在熏笼上,暖意融融,唏嘘道:“看看郭家,世子贪财犯法牵连全家,做弟弟的却正直勇猛,于收复庸州之战时立下首功,简直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说完,他心思一动,好奇问:“皇兄,你打算怎么写?” 励王埋头书写,“上奏折,当然据实禀报。” “那,郭弘磊会得到封赏吗?” 励王头也不抬,“既然是军中惯例,又在战前发了话,众所周知,岂能不封赏?大获全胜,理应且必须犒赏将士,否则就寒了将士的心了,有损朝廷威严。” 九皇子坐直了,提醒道:“但郭弘磊全家都是流犯啊。按律,充军的犯人,杀敌卫国是分所应当,无资格受封赏。” “唔,确有这样的规定。” 九皇子起身,莫名想笑,“麻烦了,左是规矩,右也是规矩,该遵照哪个?” 励王皱了皱眉,一边书写,一边说:“正因此,窦将军才为难住了,来问我的意思。我仔细想了想:郭家是一体,罪名是父皇钦定的,臣下无权做主赦免,当请示父皇的旨意才对。” “皇兄英明!”九皇子略一思索,试探问:“郭家长子犯了贪墨罪,固然该受惩罚,但次子夫妇戴罪立功,且功不可没,应该能将功赎罪吧?” 励王冷静答:“臣下做不了主,得看父皇的意思。我上一份奏折,加急送往都城,静候旨意吧。” “只能如此了。”九皇子哈欠连天。 励王瞥了一眼,“歇息去吧,你熬不惯。” 九皇子点点头,“皇兄也别太劳累了。” 与此同时。伤兵房 破门烂窗,寒风不断涌入。 十几个相熟的人同住一屋养伤,熟稔融洽,日夜闲聊解闷。 “唉哟。” “嘶,好冷。”曹达蜷在被窝里,抱怨说:“屋里没一个炭盆,破窗也没人修,想冻死我们吗?” 潘奎平躺,以免压着被滚油烫伤的脸部,安慰道:“忍忍吧,外头正忙着打扫战场,估计过几天,才有空修缮门窗。至于炭盆,就别做梦了,庸州被敌兵洗劫一空,满城除了西北风,要什么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