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顾及势不如人,姜玉姝扯了扯丈夫袖子,郭弘磊会意,抱拳道:“潘大人公正无私,罪民等人钦佩至极!不敢打搅您处理军务,告辞。” “唔。”潘奎面无表情,高大壮硕如铁塔。 “咱们走。”郭弘磊率众离开。 冷眼旁观多时的张峰靠近,慨叹道:“潘大人,您知道郭家下人为何忠心耿耿了吧?” “哼。”潘奎板着脸,“那小子挺大胆,他妻子也不柔弱,倒是十分般配。” 鞭罚丁远后,边军吃过早饭便赶回西苍。 另一侧 艳阳高照,下人们兴奋激动,抬着热气腾腾的几筐杂粮馒头,一路议论纷纷。 “万幸那畜牲没得逞!”姜玉姝宽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忘了吧。” 小桃感激极了,恭顺答:“嗯,奴婢都听少夫人的。” 郭弘磊昂首阔步,嘱咐道:“此事揭过,今后不必再提。人生地不熟,各自小心些,避免吃亏。” “是!”众下人言听计从,对家主夫妻毕恭毕敬。 然而,姜玉姝一踏进栅门,便见婆婆怒目而视,登时叹息。郭弘磊面不改色,径直走向母亲。 “你俩过来!”王氏气冲冲。 俩?姜玉姝只得挪过去。 王氏威严质问:“你们一意孤行,任性妄为,眼里究竟有没有长辈?” 姜玉姝饥肠辘辘,郭弘磊镇定答:“母亲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你自作主张,还有脸让母亲‘放心’?”王氏转而盯着儿媳,“还有你!丈夫糊涂,做妻子的本该劝阻,可你却助着弘磊胡闹!” “您老息怒。” 姜玉姝状似尊敬聆听,实则发呆;郭弘磊试图解释,却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少顷,小夫妻头疼地垂首,余光对视,苦笑了笑,默契十足。 王氏怒不可遏,直训到口渴才停歇。 次日·午后 郭弘磊站在院墙边,命小厮上墙头接过几大篮杏子,道:“有劳。” “举手之劳罢了。”驿卒愉快接过碎银。 张峰住二楼卧房,俯视几眼,默默关窗。 负责看守后院的官差问:“哟?二公子爱吃杏啊?” 郭弘磊避而不答,“尝尝?” 官差们拿了几颗,熟络些的戏谑问:“依我猜,这果子肯定是拿去哄夫人欢喜的,对吧?” “……哪里。是孝敬长辈的。”郭弘磊颇不自在,俊脸微红,吩咐管家分果子后,单手提起一篮,独自走向树荫。 事实上,官差猜对了。 昨儿傍晚,姜玉姝站在墙里,踮脚眺望墙外的杏树,扼腕说:“唉,为什么不长在院子里呢?我好久没吃过杏子了。” 郭弘磊恰巧听见,简直万分歉疚,故特地弄了几篮。 午后炎热,许多下人挤在井沿打水洗漱。 姜玉姝抖开破了口子的衣袖,与翠梅待在树荫下乘凉,一边闲聊,一边缝补。 嫩黄的杏子鲜灵灵,清香扑鼻。 郭弘磊怀着期待,步履匆匆,暗忖:她想吃,见了果子应该会欢喜吧? 须臾,他绕过半株古木,见妻子与陪嫁丫鬟正缝补衣裳,刚抬脚,却听翠梅关切问: “奇怪,抄家时整个侯府乱糟糟,您是怎么藏住玉佩的?” 姜玉姝飞快回忆一番,“没藏,我当时戴着呢,官差并未搜身。” 什么玉佩?郭弘磊茫茫然。 翠梅小心翼翼地劝说:“那毕竟是裴公子所赠的信物,上头刻着定情诗句,假如被姑爷瞧见,可就糟了。姑娘,悄悄扔了它吧?” “不!”姜玉姝摇了摇头,“我留着有用处。” 恍若一记焦雷轰顶,郭弘磊瞬间沉下脸,盯着嫩黄杏子,如坠冰窟—— 第26章 入v三更合一 裴文沣裴文沣 时至今日,你仍未放下旧情, 珍藏着那人送的定情信物 你明明已经嫁给了我, 却一直念念不忘旧情。 未免太过分了些 毕竟年轻气盛, 郭弘磊急怒攻心, 不假思索地迈步,意欲质问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 身后却传来稚嫩嗓音 “二婶呢在哪儿”郭煜兴高采烈,昔日锦衣玉食的侯府嫡长孙, 如今手捧几颗杏子,颠颠儿地喊“果子,有果子吃啦” 奶娘乐呵呵道“二少夫人就在前边。小公子, 慢点儿跑。” 郭弘轩笑眯眯,故意朝侄子轻轻丢了颗果子,恐吓道“郭煜煜儿,仔细摔一跤, 磕掉你的牙。” “我叫郭煜, 不叫郭煜煜儿”郭煜反驳道。 郭弘轩趾高气扬,“偏叫你郭煜煜儿,怎的” 三岁小孩敢怒不敢言,噘嘴跑了。 郭弘哲天生病弱,文质彬彬, 温和道“四弟, 你就别逗弄小孩子了。” 郭弘轩哈哈大笑, “好玩嘛。” 弟弟和侄子赶到,郭弘磊错过了质问的时机,喟然长叹。他面沉如水,贴着古木树干转了半圈,悄悄离去。 姜玉姝并未察觉丈夫,却被侄子的呼唤吓一跳,忙告诫“嘘,煜儿来了翠梅,我已经是郭家儿媳,为了避嫌,不宜当众谈论表哥,明白吗” “明白”翠梅点头如捣蒜,“奴婢知道利害,从不敢当众提裴公子。只是昨晚整理行囊时看见了那块玉佩,因怕它被别人发现,才多嘴提醒一句。” 姜玉姝耳语告知“放心,我早有打算,等到了西苍,咱们找个当铺把几样首饰折成银子,用以安家立业。” “啊”翠梅目瞪口呆,震惊问“您、您打算把玉佩当了” 姜玉姝颔首答“当了比丢了强。唉,等到了西苍,我们总不能坐吃山空,必须早做打算。” “这当了是比丢了强,但、但”翠梅挠挠头,支支吾吾,感慨道“万万没料到,您从前视如眼珠子一般的宝贝玉佩,如今居然舍得当了换银子。” 姜玉姝唯恐露馅,叹了口气作伤感状,惆怅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以我如今的身份,还留着表哥的定情信物做什么当了罢,免生烦恼。” “也免得姑娘睹物伤情。”翠梅想通了,“对,当了最好” 下一瞬,小侄子找了来。 “二婶婶,”郭煜一头扑进她怀里,献宝似的举起杏子,“吃果子” 姜玉姝讶异问“哪儿来的” “二哥托人弄的。”郭弘轩收敛了嬉皮笑脸,“嫂子请尝尝。” 郭弘哲也递上几颗,“果树就长在那墙外,新鲜摘的。” 姜玉姝道谢接过,“都坐下乘凉吧,少顶着毒日头逛悠,小心中暑。” 树荫下凉风习习,几人说说笑笑,融洽和乐。 另一侧 郭弘磊提着一篮子杏,沉思踱步。 “公子”十来个下人在井旁打水洗衣裳,纷纷问“您没找着夫人么” “少夫人在树荫下乘凉呢。” 小厮抬手告知“就在那第六棵树后面” 郭弘磊回神,冷静答“知道了。” 他深吸口气,打起精神,转身又走向树荫,面色如常。 “二叔”郭煜远远地问“你提着什么呀” 郭弘磊朗声答“杏子。炎炎夏日,你待在人怀里,不热吗下来自己坐着。” “哦。”郭煜敬畏二叔,乖乖从婶婶怀里滑下,蹦蹦跳跳踩枯叶玩儿。 六月天抱着小孩确实热,姜玉姝擦擦汗,仰脸道“你辛苦了,我们却一饱口福。” 郭弘磊落座木墩,吊着受伤的左臂,平静道“驿所的果树,得来没费什么工夫。” “你吃了吗” 郭弘磊摇摇头,心里发堵,根本没胃口。 “尝尝,快熟透了,很甜。”姜玉姝垂眸,细白手指灵巧地剥杏子皮。 郭弘轩连皮吃果子,探头提醒道“嫂子,二哥受了伤,行动不便,还得您亲自照顾着。” “四弟,”郭弘磊眼风一扫,瞥视问“这么多的果子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嘿嘿,我关心兄长也不行么。”郭弘轩脖子一缩,朝郭弘哲挤眉弄眼,后者摆摆手,以示不可打趣兄嫂。 姜玉姝落落大方,把剥好的杏子递给丈夫,一本正经说“二公子是为了保护家人才受伤,劳苦功高,理应好生照顾他来,请尝尝。” 郭弘磊一怔,没动弹。 “张嘴呀。”姜玉姝笑盈盈。 郭弘磊不由自主地张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