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一直觉得从租住小区到美食街不需要太久，走没几步就能到，然而这一次，她却觉得这条路特别的长。 她一手抓着手机，另一手拿着家里钥匙，抓得很用力，钥匙拽在手里被印出了深深的齿印，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手机一直响着铃声，是饺子、二哈、馄饨在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她却置若罔闻，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美食街上依旧灯火通明，要不是外头停了好几辆警车和救护车，还拉了警戒线禁止人进去，真的感觉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乐挤在人堆里，拼命的往前面挤，听着耳边各种议论声，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着。 “刚才听到尖叫声，还以为怎么了？说是里面到处都是血，吓死人了。” “我就住在那家隔壁，幸亏我晚回来没遇到，不然一定被吓死。” “我现在就在美食街，出人命了……嗯嗯，你现在过来吧，我在路口等你，你先过来再说，我先挂了哈。” “那个女的捅了人以后还走到街上来过，一身的血……” 可乐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伸长脖子往里头看，只能看到警察进进出出，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两个担架抬出来，黑色的拉链袋裹得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清里面包着什么东西？ 但是任谁都猜得出来里面包裹的是什么，拥挤的人堆纷纷往两边挪，让出一条过道来。 可乐呆呆的站着，看着两具担架从面前抬过去，她似乎能闻到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还透着一股子死寂的味道。 她咬着下嘴唇，咬得很用力，嘴里漫开一股铁锈的气味，她分不清楚这是自己嘴唇咬破的血腥气还是死亡的味道？ 担架被抬上了车子，从头到尾可乐都没有看到裹尸袋里包着的是谁？她始终不相信丹丹就这样没有了，今天下午上课的时候，还看到她了。 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不会的！ 那裹尸袋里包的是什么呢？ 一定是其他什么东西，肯定不会是原本活生生的人。 可乐的脑子里一团乱，眼睛四处乱转找寻着，她在找人，她觉得丹丹就在人群的某个角落里，不管是凑热闹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丹丹一定在附近。 找不到，她不在这里！ 对啊，陆健鑫有了新女朋友，她搬回宿舍了，肯定在宿舍里。 不对不对，她要是在宿舍里，饭团刚才不会这么说。 是不是自己没有看清楚微信？ 肯定是这样的！ 拿着手机想要翻看微信，发现手机页面显示着馄饨哥正打电话进来，她想也没想的就挂断了电话，颤抖着手点开微信，紧紧盯着屏幕，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进去，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凑成句子就怎么都看不明白。 为什么要在这里看微信呢？直接给丹丹打电话不好吗？ 脑子里闪过打电话的念头，已经有些冻僵的手指已经摁出了丹丹的电话。 有多久没有联系过丹丹了？ 应该是从小白鸽和丹丹闹翻开始，具体多少日子，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却觉得好像很久没有拨打过她的电话。 丹丹电话彩铃是一首叫做《完美的一天》的老歌，一直都没有换，听着女歌手的声音，让可乐觉得丹丹距离自己很近。 “我要一所大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户……” 彩铃才唱了两句，电话就被接了起来，可乐很激动，对方还没有出声，只是听电话里的声音，好像和自己非常近，迫不及待的问道：“丹丹，你在哪儿？” 短短一句话说的又急又快，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哑着的，还在不自觉地发颤。 “你好，我是xx派出所的，你是这个手机的朋友？”手机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公式化的说着话，不带一丝情绪，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隔着手机都让可乐感觉到浑身冰凉。 “嗯……对……是的，我是她同学。”可乐感觉到从心脏到后脑勺都在一阵阵的发麻，潜意识里想要挂电话，她不想听对方说下去，冥冥感觉到他要说的是自己不愿意听得话，但是骨子里的坚韧让她挂不下去这个电话，仿佛挂掉电话就真的切断了和丹丹的一切，抖着声音问道：“她……她……我是说丹丹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接电话的警察维持一贯的冰冷，不答反问道：“你是她大学同学是吗？” “是，我和她是同一间寝室的。”可乐回答了一句，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她怎么了？她没事吧？” “同一寝室的？你现在在寝室吗？有些情况要问一下你。”对方依旧没有回答问题。 “我在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她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怎么了？”可乐抑制不住的扬高了声音，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电话那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关于丹丹的任何问题，而是吩咐道：“麻烦你到美食街路口车牌xx的车子边上稍等一下，我过去有些问题问你。” “好，我现在就过去。”可乐一边说一边挤出人群，往停着的警车走去，眯起眼看着每一辆车子的牌照，找到要等的车子，就站定在车边，想和对方说自己已经到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就这样拿着手机站在车边等，自己的手机持续响着铃声，是馄饨给自己打电话，她就这么傻傻的看着屏幕，直到铃声响到最后一声，也不等屏幕暗下去又重新响起来。 终于，她反应过来自己这么突然跑出来，他们肯定担心，按掉电话给馄饨发了一个微信表示自己没事，只是有些不想说话。 电话不再继续响，馄饨发过微信来，可是她完全没有心思去看。 通电话的警察还没有走出来，倒是班导和系主任从另一头走过来，看得出来两个人也是刚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显然也是一脸懵。 美食街拉了警戒线，他们进不去，可乐开口叫住班导，“张老师……” “你怎么在这儿？”班导和系主任走过来，两个人都是面色沉重。 “我听说美食街出事儿了就过来看看。”可乐看到班导的时候，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已经呼之欲出，但她还是执拗的不肯相信，“我给丹丹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说是派出所的，让我在这里等。” 顿了一下，拉住班导的手臂，紧盯着她的眼睛，“张老师，丹丹没事的对不对？” 班导和系主任皆是一愣，他们是接到了派出所通知的死讯才火急火燎赶过来的，这样普通的大学里，班导和学生的关系并没有九年义务教育和高中时候的老师那么紧密，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叫去谈话，这班导虽然也担心学生，但是真说不上感情深厚，只是在面对可乐这样诚恳真诚的注视下，她不忍心说丹丹已经走了。 至于系主任，他连谁是谁都弄不清楚，毕竟系里这么多的学生，哪能都认识？而他眼里闪过的担忧，更多的是来自于这件事应该怎么低调处理？两条人命啊，闹大了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42章 跑丢了 这起事件的警方经办人走过来, 系主任和班导走上前和他打招呼问情况，可乐就站在班导的边上, 听着警察公式化的口吻问着丹丹的各种情况。 可乐对他们说得那些假模假式的话没有兴趣, 忍不住插嘴问道：“叔叔, 能告诉我丹丹怎么样了吗？” “你是她室友吧？刚才和我通电话的那个？”他用的疑问句，却说得十分肯定，看到可乐点了一下头, 继续说道：“她自杀了。” 具体情况警察不方便多说，不过对于可乐来说这短短的四个字已经足够冲击了, 她的脑子“嗡”一声，接下来还来了中文系的系主任，还有校长和老师, 她完全都没有注意，也没有听到他们都说了一些什么？ 可乐发了很久的呆, 也好像只有一会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管不顾这些老师们正在商量着怎么低调处理这件事儿, 一把拉住警察叔叔的手臂，像是拉着最后的期望, “不会的，她不会自杀的，白天还好好的，我还见过她，你会不会弄错了？” 那位警察的脸上出现一点儿动容, 当差多年，见过不少血腥的案子，像眼下这个案子虽然里头场面血腥，但是他依旧冷静，特别是看到这些个老师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低调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就像刚逝去的那两条年轻生命与他们全然无关一般，他们首要关心的就是不让这事情闹大。 反倒是眼前这位小个子女生的这句话，让他心脏紧缩着难受了一下，看她衣着单薄的样子，看来是一听到消息就飞奔过来的，这双干净的眼睛里盈满了担忧和关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眼神，让他心里暗暗闪过一句话：别担心她了，以后——永远都不用提她担心了！ 只是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轻轻的说道：“回宿舍去吧，我会去宿舍找你们几个室友聊聊她平常情况的。” 回宿舍？ 为什么回宿舍？ 还没问清楚丹丹的事情，回去干嘛？ 可乐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恍惚，重新掀起眼皮看他的时候又变得坚定，“你弄错了对不对？丹丹没事对不对？” 要说两个人的关系，其实早就从熟悉变成了陌生，但是她也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就是执拗的觉得活生生的一个人不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她不信！ 不敢相信！ 可乐怎么都没有把“死”字和自己的生活挂上钩，这一个遥远的字眼怎么会突然闯进来？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第一次从心底深处涌出恐慌来。 这次都没等警察说话，班导就扯住可乐，“我陪你回寝室，有些事要和你们说。” 可乐站在那儿拉着警察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松手，一声不吭的盯着他，看到他的嘴唇上下碰了几下。 “人没了……” 他后面说了什么，可乐完全没有听见，手指松开他的手臂，很小声的说了句，“麻烦你了，谢谢！” 跟着班导回学校的路上，班导问了很多关于丹丹的日常问题，而可乐始终一言不发，压根就没有听她说话。 寝室里，小白鸽和饭团正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网上的消息，学校论坛和微博上都是关于这件事情的消息，不过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这些贴子和微博全都被删了。 所以当可乐和班导一起回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其实挺想问情况的，不过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多嘴，也就老老实实的坐着。 班导一进来就开始和她们询问关于丹丹平常生活，还一边翻着她的东西，“她的东西你们动过吗？” 可乐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呆呆的看着丹丹的桌位，完全没有搭理班导。 小白鸽和饭团齐刷刷的摇摇头，表示没有动过，说白了她们两个人听到丹丹出事儿的时候，先是不信，随后就是害怕，两人压根不敢动她的东西，正商量着要不要出去住。 丹丹的桌子和柜子里没有留下什么遗书，班导吩咐她们三个人，除了警察来问情况之外，任何人来问都不要说，包括丹丹的父母，因为父母由老师们来应付。 得到小白鸽和饭团的再三保证，班导才离开了寝室。 “喀哒”一声，寝室门落锁，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互相看着彼此，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良久，倒是小白鸽率先打破沉默，只不过听着像是自言自语，“她刚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其实可乐除了知道丹丹没了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倒是小白鸽和饭团一直在网上关注着，说什么版本的都有，但是相对写的比较完整的就是前阵子因为在网上报道一篇交通事故被很多人关注的新闻系学姐。 虽然，帖子和微博删的很快，但是她们两个人还是东拼西凑的知道了一些大概。 丹丹今天没有缺课，按时上下课，只不过依旧是独来独往，虽然最近她住在宿舍里，但是她们之间也没有交流，而且她通常都是快熄灯了才会回来，简单洗漱一下就直接睡觉。 要说今天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饭团和小白鸽吃了晚饭回宿舍，丹丹居然破天荒的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打包了很多吃的，一边看着综艺节目哈哈笑，一边大快朵颐。 她们现在回想起来，丹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大笑过，刚认识的时候，她总是挂着亲切和害羞的浅笑，到后来在她们面前几乎就是面无表情的，别说这样的大笑，连最基本的礼貌微笑彼此之间都难以维持。 她吃好东西之后，就化了个妆出去了。 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 陆健鑫租的房子就在美食街的一条巷子里，小院子里所有的平房都被隔成一室一卫，全是学生租住的，多以情侣为主，各家离的都不远，声音稍微大一些隔壁都能听见。 丹丹对这里太熟悉了，毕竟和陆健鑫在这里同居过一阵子，只不过才没有多久，这里的女人换了姓名。 邻居进出的人对她都有印象，前阵子两个人吵的很凶，随后她搬出去没几天就换了一个女生住进来。 今天晚上先是隔壁听到了两声女人的尖叫，毕竟这一待住的都是情侣，有些个激烈动静，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后来就传来了几乎用所有力气喊出来一声凄惨的“救命”，接着就没了声音……这才有人出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