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欣喜若狂
半年前,纪鄢在公司参加接任酒会时,接到柏蓝的电话,匆匆起身离开,连夜开车去了南城。 赶到医院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医院里的人告诉他庄邵已经把人带了出去,病人也是自愿出院,他们根本没办法拦住她。 李医生把柏蓝的检查报告交给纪鄢,更深更细的数据终于查清楚车祸的具体细节,与庄颜殒命的那场车祸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纪鄢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只差最后一步,直到沉秋从庄邵身边带回来的那份血缘鉴定报告,直接证实了柏蓝就是庄邵的meimei,也就是说——柏蓝就是庄颜。 医生还告诉他,庄颜的头部在那场车祸里受到重创,尽管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以后仍要加倍小心地照料,否则有可能还会陷入重度昏迷。 纪鄢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医院,又一次开车去了南城墓园,他看着她的黑白影照,忽然状若疯癫地笑了出来,那双惯带笑意的俊美长眸,霎时间被盈盈泪光倾覆。 一切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她根本不记得他了,把他当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花言巧语地欺骗,不择手段地利用。 留在他身边,只因为他和容玥之间的关系,不管是谁,只要那个人是容玥的未婚夫,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接近他。 柏蓝的身份是伪造的,她曾经对他说过的每句话都是谎言,她口中的那句喜欢也是假的,那个女人根本从未对他产生过任何感情。 他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为了她顶着偌大的压力强行退婚,她却觉得他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为此毫无眷恋地离开了他。 纪鄢离开了那块空荡荡的墓地,决定从今以后,要彻彻底底地把她给忘了。 他对她的念念不忘大部分都来自于对一个已逝之人的遗憾错过,被岁月发酵成了一份难以割舍的执念,既然她并没有死,他也应该放下这段思量。 至于这半年里的温存缱绻,就当做是她用虚情假意为他编织的一场美梦,毕竟,朝朝暮暮间,全都是她对他的欺骗和利用。 汽车在黑夜里极速行驶,经过城南大道中段时,纪鄢眼神一凝,不自主地停了下来,他怔怔打开车窗,这里是叁年前那场车祸发生的地方。 他望向那处寸草不生的丘陵,心中沟壑纵横,她的鲜血曾经染红过这片道路,后来,被一场倾盆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终于想起她曾经承受过的一切。 纪鄢闭上浑浊不清的眼睛,月色依依,拂过他疲倦的面庞,再次睁眼时,眸光忽而变得清澈而明净。 / 他留在了南城,在各个地方找了她很久很久,却始终一无所获。 纪鄢回了西都,一边让人去找她的下落,一边让繁重的工作占据自己的所有时间。 某一天,有人投其所好,送了他一瓶林中庄园的红酒。 四月下旬,纪鄢孤身一人去了美国,以一名葡萄酒商的身份混进了林中庄园。 那时候的葡萄才初结细粒大的绿果,园丁带着一群合作酒商组成了一只浩浩汤汤的队伍,在果园里四处漫步,巡视植株。 纪鄢戴着果农的梨木笠帽,穿着皮衣长裤跟在队伍中间。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期盼之中,意料之外。 她正站在一群工人中间,身段被厚厚的工作服包裹,目光虔诚地盯着面前的葡萄藤架。 他系上防虫面罩,才缓缓跟着人群一起走到她身边,她回过头,落落大方地对他打着招呼。 在园丁的介绍中,他得知她是林中庄园的主人。 不等他理清这中间的曲曲折折,阿庄突然从她身后窜了出来,像一只离弦之箭,越过前面的几个酒商,直接扑到他的身上。 纪鄢猝不及防,堪堪往后退了几步,阿庄匍匐在他脚下,异常热情地咬他的靴子。 她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放下手里的葡萄绿果,满脸歉意地朝他走了过来。 “真的很对不起。”她诚恳地对他道歉,一边弯下腰将阿庄半抱半拖地拽了回去,一边小声训斥它:“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纪鄢没有出声,只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他对她温柔惆怅地笑了一下,尽管她并未看见。 阿庄依旧兴奋地朝他摇着尾巴,两脚刨地,挣脱了她的双臂,再次向他扑过来,最后几个园丁在它脖子上套了条狗链,拽到一旁,才将它彻底制服住。 他们向他道歉,解释说这只金毛犬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它对客人一向很有礼貌,只有遇到特别熟悉的人才会这样撒开性子缠着不放。 纪鄢看着她的背影,温和地说了一声:“没关系,我知道的。” 她穿着一身纯蓝的套装,站在漫天遍野的绿色里,像山谷里开出的一朵幽兰,亭亭玉立,娇柔纤瘦。 他发现她在这里过得平静又快乐,那张脸上生意盎然,一如初见时那个明媚动人的庄颜。 不再是过去那个陪在他身边的柏蓝,美艳却了无生气。 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纪鄢发现,自己掩于冰川的心也跟着她一起渐渐复苏了。 过去的那些欺骗利用他也全都在心里释怀消解,只要她活着,过得开开心心的,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他放弃了直接戳穿她的心思,默默离开了林中庄园,坐飞机回到了国内。 夜阑人静时,他总会想起她,那个被他放在心里铭记多年,却从未爱过他的女人。 他依旧在意她,在意到可以原谅她的算计,只是他的骄傲自尊却不允许他在知道一切都是她的谎言之际,仍去卑微地靠近她,乞求她的感情。 纪鄢有时候也会后悔爱上这么一个女人,她自己的人生已然破碎,他爱她,也跟着一起承受了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与痛苦。 他应该爱一个单纯懂事的姑娘,至少,不必过得如此落寞。 可是他愈是后悔,就愈是铭心刻骨,他想回到过去,解开她人生的结。 后来,纪鄢终于对自己妥协,如果他能够帮她疏解那些心结,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对她索要一份感情? 容家一如既往地讨好接近他,父亲也时不时给他施压。 纪鄢想,那就结婚吧。 她曾经那么希望自己同那个女人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