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他就不信,他当年塞下去的药丝毫没有作用。 心里想着如何将褚凉一网打尽,褚陵却朝珈以的方向走了过来,再次朝她伸手,温柔地诱哄,“珈珈,我也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褚凉设下的局,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接你了,你也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他这一段在自己看来已经足够低声下气的话,果然迎来了珈以的注目。 只是还不等他露出一个深情的笑,珈以就先笑了,完全就是讽刺和鄙夷,“原来在褚帅看来,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只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 她好似越说越觉得好笑,一声声笑得又轻又嘲,“我之前怎么会瞎到觉得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呢?” 这话真是很和煦委婉的骂人了。 褚凉更是干脆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连带着他带来的人也肆无忌惮了,褚陵的脸面挂不住,一怒之下,竟是直接将全身的精神力化为利刃,朝着褚凉迎面而来。 虽他的天赋比褚凉稍弱些,但毕竟觉醒精神力已久,又有丰富的对敌经验,这下来得又急又快,逼得褚凉也只能出了全力,利刃直击而去。 异能原本就与精神力挂钩,他们虽是以此为攻击,可毕竟一个刚受过暴动,疗养完还没有多久,另一个更是刚刚觉醒不久,掌控力不够还有陈年旧患,这全力的一击挥出去,当下都觉得眼前发晕。 两厢撞击厮杀,连他们俩都支撑不住往后倒退了三四步,那些坠在两人身后,异能稍弱的更是被撞击得内息紊乱,喉间腥甜。 更何况是坐得离风暴最近,又没有任何异能的珈以。 褚凉后退的那一大步,才将已经半身是血,气息奄奄的她露了出来。 四野寂静,她又咳了一声,呕出了一大口血。 “jiejie!”褚凉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惧,沾了她的血的手指都在颤抖,却还是坚持捂上来,想要帮她抹干净血迹,“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在我身后。” 珈以又笑了,许是这是最后一出落幕前的大戏,她心情甚好,总是忍不住笑出来,“我从不曾在你们心里,自然不会被你们在意,是不是在你们身后。” “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么说,”褚凉急急辩驳,转头朝身后那群人怒吼,“谁会治疗?快点,快点滚来过!” 同一时间,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的褚陵,也做了和他一样的举动。 但他们来时想的不是抢人就是打架,又怎么会带没攻击力的人呢。 珈以仍由他们想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一样在哪里吼叫吵闹,她又一次推开褚凉,自己靠着坐稳了,用最后一点力气擦干净脸上的血迹,才抬头去看那两个已经在发疯的人,“别吵了,我想安静些走。” 两个人同时都静了下来。 珈以先去看褚凉,“褚凉,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我无力置喙,但至少,我不欠你,所以,你也放过我,别让我跟着你继续不好过。” 褚凉脸色刷白,不知是因了刚才的全力一击还是因她的话。 “而褚陵,”珈以头转到一半,却是再不想转过去看褚陵了,“我欠了你八年的养育之恩,也为你尽心竭力做了许多事,捧了一颗真心到你面前被你践踏,我想,该还的,我也应该还的差不多了,死了,就再也不欠你了。” “如果还有下一次,我求你,就算我饿死街头,也求你别再救我。” 她最后抬了手,对着手上的镯子很温柔地笑了下,美得依旧惊心动魄,“当了这么多年冷艳女王,我从没说过,其实我很怕冷,我喜欢阳光,我想死了以后,能被埋葬在向阳的山坡上,被最仁慈公平的温暖拥抱。” 生机已经渐渐流失,她的眼睛渐渐失了焦距,“可不行,我要保护自己,只能高高在上,假装我听不到所有诋毁的话,不会被任何东西所伤……” 手软软地垂在了地上。 珈以却还是坐着,她坐得很笔直,笔直得那俩人谁也不敢上前扶她。 她的眼皮沉沉地下垂,她的身体开始逐渐冰凉,她坐着,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哼一首歌,很多人熟悉的,幼年时睡前mama哼的歌。 她轻声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无人爱我……凄惨……我无爱人……悲凉……” 连呼吸声也消失不见了。 一分钟之后,不远处的城市里,响起了不知多少人的哭嚎声。 许多年以后,再无什么北褚南朱,曾经爱过她的人也渐渐老了,电视上却还在放那一部其实并没有拍完,剧情也不见得多好,还有个狗血名字的电视剧。 女皇死时还不到四十岁,她身边依旧有很多男.宠,而当她奄奄一息地躺在龙床上时,围在她身边的人却都在关心她将会选谁为继承人。 即使这已是个苟延残喘的小国。 最受她宠爱的那个男宠将耳朵凑到了她唇边,却听到她说了一句,“有人爱我,免我凄惨,我有爱人,心不悲凉。” 生死前的最后一刻,她只想到了她的小暗卫和驸马。 他们一个在不知在何处活得圆满,一个更早已化作尘土,却依旧让她笑了。 而每每看见这一幕,许多人家里的祖母都会落泪,而他们的祖父,会上前拍一拍老伴的肩,或者是背过身去,默不作声。 记住她的,并不仅仅是以她命名的那个博物馆。 她曾活在一个时代里,后来活在很多人的记忆里,接着又活在怀念里。 可惜的是,直到她死了,人们才渐渐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 好在,当年曾狠狠伤了她的那两个男人,也过得很不好。 褚陵从她死后就被与她有关的梦境困扰,偶尔梦里甜蜜纠缠,就衬得梦醒的孤独凄凉。更多的,他梦见的都是那日隔着屏幕,她癫狂又无助的模样。 满脸是血,告诉他,他的褚珈以,被他亲手逼死了。 他变得更加暴怒无常,因为唯一真心爱他的人已不在,而他面对的,是自己受伤后不断衰退的力量,不断被瓜分掉的权力,以及越来越不堪的地位。 短短半年不到,对他积怨已久的民众背叛了他,趁他病重昏睡打开了城门迎接敌军,生生将在病榻上的褚陵气得吐了口心头血,晕厥过去。 而他醒来,就看见朱励独自一人站在他床边,看着他的目光里居然带了一丝丝怜悯,“受人所托,得在你死之前告诉你一些事。” 他把珈以背着褚陵干的,将他逼到如今的绝境的所有事情都说了,末了看着褚陵气得青白的脸,还捎带了几句,“她特意让我赶在你死前告诉你,就是为了看你如今这幅曾经以为自己还有人爱,在一无所有时将这当成支柱,却最后才发现自己从不曾拥有的模样。而你死后,这真相再不会有人知晓,他们只会知道,你是一个负心人,而他们的女神,却是那个被负心人背叛之后,当断便断的,世上最勇敢坚强的人。” 朱励说着又笑了,“我其实很高兴,她从未爱过你。” “毕竟,在以后的历史里,你将和陈世美成为好兄弟了,专门以‘负心薄情’而出名。” 褚陵活生生被气死在病床上,死不瞑目。 没人愿意收敛他的尸体,也没人愿意为他立碑,他腐化在了最宽容的泥土里。 而褚凉失去了朱励的背后推动,所能做的事情寥寥无几。何况他疯得比褚陵还要更严重些,难以掌控的力量不断地在反噬他的身体,最后他在暴怒之下伤了许多追随者,自己冲入下着大雨的黑夜之中,失去了踪迹。 只是后来,博物馆门前曾冻死过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后来管理的人帮他收了尸,将他葬到了山坡的背阴处,永远望着太阳,而接触不到太阳。 这不是几个人的结局,而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就像博物馆门前写的一样——我们用白天奋斗,我们在夜晚安眠。 我们活着,需要一个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珈以的会心一击…… 褚陵要权要势要名利,最后什么都没有,就像陈世美一样,苦读赢了科举,娶了限量版的公主,最后世人记住的全是他最令人不耻的薄情负心,同褚陵,所以气死了;而褚凉想占有的是只属于他,为他所有爱,他照样没有得到…… 这里解释一下下,珈以为什么选择死亡—— 因为她活着,兄弟俩会让她变成祸水;而她死了,就会成为他们的心魔。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任务都完成了,还留着这俩过清明吗? 这个,应该没人想看番外吧?? 哈哈,进入下一个故事,我们来和一点甜甜的蜜糖吧——没有痛觉的小傻子x被背叛后重生的大权臣。 任务就是文案第三的那个,会很甜的,真的,信我。 第30章 背叛他的爱人(1) 承平三十四年秋,珈以又一次被送到了淮阳侯的府上。 坐在堂上的男人搁下茶盏,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那双眼好似瓢泼大雨下藏在深山里的潭水,被大雨溅起了涟漪,更遮盖住了下面的深不见底。 “珈以,快伸手,让你父亲抱抱你。”身后妇人催促着,握着她的手递上去。 “当”的一声,匕首扎穿了桌面和她白嫩嫩的手背,而男人松了握着匕首的手,终于朝她笑了笑,“许久不见了,珈以。” 是,距离上一世害得他身败名裂,惨死战场,已隔了十年。 珈以低下头,用空着的那只手沾了自己的血,凑到嘴边尝了尝,皱着眉沉默。 心里的小人却在跳跃。 许久未见了,父亲,我又回来骗你了。 站在她身后的妇人笑得难堪,想上前拦她,碍着淮阳侯阴沉到几乎要滴水的脸色又不敢,只是站在原地,讪讪地解释,“侯……侯爷,这是个傻子。” 淮阳侯听完这句的脸色简直比方才还要难看上百倍,打小就跟着他的随从差点都以为他要掀了整座侯府了,不想他只阴沉沉地盯着眼前那个不过九岁的小姑娘,一字一句,像是在抓着谁的心撕咬咀嚼。 “你那样待我,现在居然告诉我,你傻了?” 邵猷都要气笑了。 他想干脆就拔了那把匕首一刀剖开她的心好了,左右她心里根本没有他,将这求而不得还把他弄得遍体鳞伤的东西拿到手,他们就两清了。 可他的手就是抬不起来,方才那一匕首扎下去,没有人看到,年少成名,在战场上杀得敌军闻风丧胆的淮阳侯,在手软。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在怕她疼。 可是有什么用,上一世他将她捧在心尖儿捧了三年,她还是背叛了他。 万箭穿心也抵不过确认她的确背叛了他的那一瞬间让他难受,他后来不是活不下去,他是根本不想活了。 谁知道一睁眼,居然回到了十年前。 这时候珈以才被他收养不久,她也还没遇见上一世她认定的那个良人,他更不再是那个见了来准备完婚的养女一面就折了心,千方百计将人留下来,占为己有,纵容宠溺到她轻易拿走了他的印信,最后惨被背叛的邵猷。 他以为他们都回到了最初的轨迹上,他只想要一个理由。 坐在这里,扔着堆成堆的朝政大事不管,扔着外面那群等着他见一面的朝臣不理,就是为了等她,然后千转百回,也只想问一句。 “你从来都只恨我,不爱我,对吗?” 结果,告诉他,她!傻!了! “呵,”邵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又忍不住笑了声,“哈。” 他就这样挂着半疯魔的笑走出门去,余管家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又不敢将人送走,想着好歹有个侯爷养女的名分,只能把人送到了偏僻的院子里。 没想到巴巴送了人来,得到的却是这个待遇,妇人将珈以往简陋的房子里一关,揣着怀里仅剩不多的银子,找人去打探主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