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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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斐冷笑:“我若说不行,你这会儿能走么?” 赵谟不说话,只是咧嘴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 赵斐道:“我没见过她,你得尽量说细一些。” “六哥,你现在画?” 赵斐看着赵谟,颇有些头疼,自嘲一笑:“我想先睡一觉,明日再画,可你今晚能睡得着吗?” “六哥,还是你最心疼我。”赵谟说着,走到书桌前自顾自地开始拾掇,打开砚台,往里面倒了些清水,“我给打下手。” 赵斐心里全是嫌弃,什么打下手,说得自己跟厨子似的。 见赵谟似乎要开始研墨,赵斐道:“停手,别糟蹋了我的延圭墨。” 赵谟吐吐舌头,转身到门口,轻快地喊道:“来个人,给六爷伺候笔墨。” 盼夏很快就进来了。 自从她来了长禧宫,研墨这活儿一直都是给她做的。 行过礼之后,盼夏走到桌旁,拿起墨块认真的研墨,等到墨磨得差不多了,方才替赵斐铺好纸。 “多去取些纸来,裁小一些,今夜可得费些功夫。” 盼夏领命默默退下。 赵斐取了一支笔,笔尖略略蘸了点墨,悬腕于纸上。 “说吧,她什么模样?” 赵谟将旁边沉重的红木灵芝纹扶手椅拉到赵斐的画案旁,托着下巴仔细回想“景兰”的容貌。 想了许久,方才蹦出一句:“颜若朝华,面如白玉。” “好好说。” “是好好说的呀,她就是颜若朝华,面如白玉,跟六哥你一样。” 赵斐把笔往赵谟跟前一扔:“画不了。” “六哥。”赵谟把笔拾起来,递到赵斐跟前,哀求起来,“六哥,我真没胡说。” 赵斐收回笔,耐着性子一字一句道:“脸,是圆是尖,眉,是粗是细,唇,是厚是薄,一样一样,都说清楚。” “好,我照你说的说。”赵谟捏了捏下巴,眼睛动来动去,仔细回想起来,“嗯……她是,她是圆脸,不,是鹅蛋脸,额头很饱满很光洁,一点瑕疵都没有,眉毛……不细也不长,眉峰不太明显,只有一点点的弧度,看起来很温柔的模样。不对,六哥,比你这画的这道眉毛还要粗一点点,眉尾也没有那么长……” 赵斐依着赵谟的叙述作画,有一点错误的地方便将纸作废。 盼夏捧着新裁的澄心堂纸进来的时候,底下已经落了好几张废纸了。她放下手中新裁的那一叠,蹲下身收拾地上废纸。 “先收起来,一会儿烧了。” 盼夏抬起头,赵斐正在认真的作画,连一丝余光也没有给她。 但他肯定是看了自己,才知道自己在捡纸的,盼夏的心底欢喜起来。 “六哥,你画的眼睛不对。”赵谟端详着纸上的人,摇了摇头。 “哪里不对?” “嗯,眼角,她的眼睛不是平的,眼角,这里,还有这里,有一点点往下垂。” 赵谟提笔在原有的画像上改了两笔:“这样?” “差不多。” 赵谟看了一眼修改后的画像,重新取了纸,将赵谟已经确认过的部分画上去。 鹅蛋脸,双螺髻,打好轮廓之后,往里添上眉毛和眼睛。 “如何?” 赵谟看着还未完成的画像,盯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热。 “就是这样的,她就是这样的眉眼。六哥,你真是神了!” “别急着感谢,还没画完呢。鼻子?” “她的鼻子很小巧,鼻尖有一点点上翘。” 赵斐飞快地画好鼻子,将纸往赵谟身边推。 赵谟眯着眼睛看了看,“再稍稍画大一些,鼻翼没这么宽,要再窄一点。” 如此反复试了七八幅,总算是画好了。 “她不是薄唇,不多不少,刚刚好。” 赵斐看着赵谟花痴的模样,想把笔扔给他自己画,终是于心不忍,依着自己的眼光往画上添了一双唇。 “看看。” 赵谟看着完成的画像,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散去,只深深看着那画像。 向来爱说话的他一下沉静了下来。 他拿起画像,仍旧痴痴看着。 赵斐不愿见他这模样,喊了一声:“陈锦。” 陈锦很快进来,将狼藉的书桌收拾一通,散落一地的废弃画稿也全都收拢到一个篓子里。 “六哥,谢谢你。” “一幅画而已。”赵斐不以为然。 “不,这可是我从六哥这里拿到的最好的东西。”赵谟终于又笑了,将画卷成一个轴,“很晚了,六哥快歇息吧。” 陈锦捧着水盆进来的时候,赵谟正出门,差点把他撞翻。 “九爷当心。” 赵谟咧嘴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轻轻一跃便过了门槛,一路蹦跳着出去了。 陈锦进屋放下铜盆,推了赵斐到榻边,将赵斐扶着坐下,脱靴脱袜,为他洗脚。 “水里放了什么?” “爷当真灵敏,”陈锦一边洗一边道,“盼夏想着爷今日出门许久,往水里加了柏子仁和灵芝,安神去疲的。” “蠢货。在里头在外头,哪里不是坐着,有什么分别?” 陈锦知道他向来敏感,本想闭嘴不谈,想了想,还是道:“蠢是蠢些,奴婢瞧着,她倒是用心为爷办事的。” 赵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九爷也真是,为着一个姑娘折腾爷这么久,”陈锦拿着一柄玉锤敲着赵斐的小腿,一面道,“爷不知道,方才在院里烧画稿的时候,盼夏特别疑惑地问我,爷和九爷为何那么着急地画陆姑姑的像吗?” 赵斐本来心不在焉的,听到陈锦这言语,忽地眸光一震。 “你说什么?” “我……”陈锦不知道哪里没有说对,想了想,照实道,“方才我把爷废弃的画稿拿出去烧,盼夏过来帮忙,烧着烧着就看到了一些画稿,就问我为什么两位主子要画陆姑姑的像。我听着真是好笑,爷明明画的是九爷的心上人,她怎么会说是在画陆姑姑。眼拙也不是这么个拙法。” 赵斐听着陈锦的话,愣了一会儿,没来由的笑了起来。 陆湘? 不,他画的当然不是陆湘。 他画的是赵谟在大街上偶遇的妙龄少女,颜若朝华,面如白玉。陆湘?她不过是一个人老珠黄的宫女,蜡黄的面色,细密的皱纹…… 今日他的画稿十分粗略,只是依着赵谟的描述勾勒了一下五官。他心里想的是一个颜若朝华面如白玉的少女,当然不会有分毫的误解和遐想。 可是陈锦这么一说…… 若只论画中的五官轮廓,像,的确有点像。 那个盼夏在敬事房跟随陆湘多年,早已熟知她的相貌,是以可以忽略发髻,只看眉眼轮廓认为这是陆湘。 换做陈锦、赵斐还有赵谟,绝对不会将画上的妙龄少女景兰与敬事房的老宫女陆湘联系在一起。 老九在大街上撞倒的人会是陆湘吗? 不,这个想法太过荒谬,陆湘在宫里伺候帝后十几年了,陈锦进宫的时候她就在敬事房了,赵斐也见过年轻时的陆湘,她确确实实是个老宫女。 陆湘年轻时长什么样……赵斐没什么印象。 难道只是巧合,赵谟偶然间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长相肖似陆湘的少女? 不,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那个少女必然跟陆湘有着什么关联,或许,是亲戚? 赵斐重新拿起了一张白纸,之前一直是赵谟说,他画,笔下人物并无精神,此刻心中有所参照,纯白的纸上很快便有一位佳人跃然纸上。 “的确……很美。”陈锦忍不住道,“这张要给九爷送去么?” 赵斐答非所问:“去悦宾楼查探的人递消息了吗?” “递了,还没来得及回禀。”陈锦道,“打探的消息跟九爷说的差不多,那姑娘的的确确是进了悦宾楼,也的的确确从悦宾楼消失了。见过她的人,都只见到她进去,没见到她出来。” 赵斐并不意外,镇国公府的人不是废物,他们探回来的消息必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见赵斐很在意这事,陈锦又道:“还有一桩事,与这姑娘没什么关联,不知道爷要不要听。” “说。” “这悦宾楼是宫里的产业。” “宫里的产业?母后新添的铺子?” 陈锦摇头:“不是娘娘的,是主子万岁爷的。” “父皇?还开客栈?” “是呀,这悦宾楼有些稀奇,店里的招牌说是延庆三年开的,这么算那可是高祖皇帝那时候就有了。这一代一代的都在天子手里呢!” 高祖皇帝是本朝第一位皇帝,赵家的老祖宗,征战南北打下了天下,只可惜晚年醉心长生之道,最后在丹药房里驾崩。 这样一个人,居然会特意在京城开一家客栈。 “这事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爷,小的们往后该怎么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