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冰心先生说，爱情是一种纯度，朋友是一种广度，亲情是一种厚度，《厚度》的片名就取自这个意思，这是个温暖的故事，讲隔代人的亲情。

    是叛逆孙女和偏心外婆的故事。

    外婆汪淑兰是个偏心老太太，对几个孙子孙女做不到一视同仁，而女主范如就是外婆最心疼的那个孩子。

    可惜最偏爱的孩子，最不让人省心。

    外婆从婴儿时期，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范如带到上小学的年纪，祖孙俩感情一度很深厚，可随着外孙女长大，回到大城市父母的身边上学、生活，学习紧张，即便寒暑假也要上各种补习班，实在没办法经常回到县城，联系也渐渐少了。

    直到高三的暑假，范如高考结束后，还没来得及庆祝第一个没有作业和补习班的假期，却先得到了父母离婚的通知。

    原来，一直争吵不休的父母突然在她高三那年相敬如宾，全是假象，他们不过是等她“完成.人生大事”之后，再安心离婚。

    十八岁的少女正在叛逆期的尾巴，得知这个消息，心情直接跌入谷底，范如原本打算好和父母出国旅游的计划自然泡汤，还被发配到县城，和外婆共度暑假。

    一个是叛逆少女，一个观念守旧的外婆，消费观，世界观完全不同的两代人，又多年没有相处过，却要共度一个暑假，故事琐碎却温情。

    原著也很厉害，是当代作家秦老先生写的，还拿过文学奖，汤圆圆想接这部戏却不是因为它获过奖，逼格高，而是很喜欢这个故事，觉得很治愈。

    汤圆圆有时候会想，如果她的外婆还在世，那该多好啊，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

    《厚度》的导演姓邓，叫做邓双雯，是圈子里少有的女性导演之一，拍摄风格偏细腻，对细节的把控非常独到，还很注重画面的质感，一个河面垂柳的背景，都要等阳光适中的时候，反复拍好几回，房子里的细节摆设，据说道具组足足折腾了三个月提前准备。

    邓导就是这么一个精益求精的人，汤圆圆有种跟她合作，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的预感，不过也让她兴奋。

    巧了，汤圆圆也喜欢扣细节！

    因此，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一见如故——彼时，邓双雯还只看过汤圆圆演的《云归日西弛》，以及那个著名的猫耳彩妆广告，无论是妖女沫珠还是广告里的红唇特写，都是给人以“妖.艳”的印象。

    邓双雯看到女主角是汤圆圆的时候，还曾经抗议：“我要的是叛逆少女，不是性.感妖女！”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邓双雯这个导演却明白，汤圆圆这个只演过小配角的新人，之所以能杀出重围，进入最后的备选名单，是因为东风的老总柯望使了手段。

    汤圆圆是个“关系户”，导演最讨厌的就是“关系户”。

    不过，甫一见面，汤圆圆就直接表演了“把人物小传和主要剧情朗读并背诵”的逆天技能，给邓双雯惊得目瞪口呆。

    经过仔细深入地探讨剧情，对人物的理解，邓双雯愈发觉得汤圆圆不仅能吃苦，还有灵气。

    现在圈子里人心浮躁，这样肯埋头钻研的年轻人太少了。

    另外一位饰演外婆的女主角钟曼，是位老戏骨，她年轻的时候不算红，年纪越大反而名气越大，演了很多“mama”、“婆婆”、“奶奶”之类的角色，国民度很高。

    说起来，钟曼和汤圆圆还有些渊源，准确地说，是和东风传媒有嫌隙，东风之所以在柯望接手之前，连年出现财务问题，资产负债率居高不下，现金流险些断裂……都跟它的艺人经纪突然崩溃有关。

    标志性.事件就是钟曼、史雍、田婧妍几位大咖的出走，钟曼和史雍都是老戏骨，田婧妍是圈内颇有地位的85后小花。

    他们离开之后，东风的艺人经纪就青黄不接，以至于舒书那种咖位的小艺人，居然做了一阵子的“东风一姐”。

    最重要的是，几人走得都不算愉快，还闹上了法庭，据说是跟前任董事长柯邰狄的saocao作有关。

    汤圆圆作为现任“并列东风一姐”，还是现任东风董事长、柯邰狄之子柯望的女朋友，跟钟曼前辈合作多多少少会有点尴尬。

    进组之前，汤圆圆就开始忐忑，偏偏还有人煽风点火。

    也是一位熟人——常则。

    汤圆圆第一次得知《厚度》要影视化的消息，就是在“首善”慈善之夜的酒会上，听常则说的。

    彼时，常则一副“你只要跟了我，女主角就是你的”的猥琐油腻中年男嘴脸，把汤圆圆给恶心得够呛，当初她借着酒劲儿怼过常则，似乎还怼得很不留情面。

    因此，这种配置，汤圆圆着实有些担忧。

    柯望曾经提出要陪着她一起进组，却被汤圆圆拒绝了，《厚度》的拍摄地不在燕市，而柯望最近忙得不行，几乎每天都在熬夜加班，忙得快没时间吃饭。

    汤圆圆舍不得他为了这点小事来回奔波，于是拍着胸脯表示一点小事，她能对付。

    但真到了片场就怂了。

    “小圆圆，好久不见。”常则一见到汤圆圆，就阴阳怪气，“难怪当初拒绝我给你的机会呢，原来有更好的办法，柯总神通广大，能直接绕过我定下角色，厉害。”

    汤圆圆被他那句“小圆圆”给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第十四次纠正他：“叫我名字就行，常老师。”

    如果柯望在，她一定叫他一声‘常叔叔’，羞辱他！

    汤圆圆在心里愤愤地这样想，可惜没有男朋友在线撑腰，也没有酒精壮胆，她就怂了，只能故作高冷地闭嘴。

    忍过去就好了，反正制作人不可能一直跟组。

    汤圆圆正这样打算着，钟曼老师恰好进组。

    因为演员们档期的原因，《厚度》并没有组织统一的围读，而钟曼进组时间也比较晚，这会儿汤圆圆已经拍过了几场和父母的对手戏。

    因此，这还是汤圆圆第一次见钟曼，虽然因为钟曼和柯望父亲、以及东风传媒之间的龃龉，汤圆圆有点忐忑，但还是礼貌性地跟钟曼打招呼。

    “钟老师好。”汤圆圆见面就鞠躬，礼节非常周到了。

    钟曼倒是没有汤圆圆想象的高冷，也笑着同她寒暄，一点前辈的架子都没有，汤圆圆忍不住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大家第一次见面不熟悉，交流都比较克制且客气，没人提起“东风传媒”之类的敏感话题。

    常则却大喇喇地直接说：“真是缘分啊，小圆圆，你还不知道吧？钟曼老师从前也是东风传媒的签约演员呢。她可是你的‘亲前辈’，现在又要演祖孙俩，缘分真是奇妙！”

    汤圆圆：“…………”妈哒常则你不仅是油腻猥琐男，还是个举世无双小心眼！

    就听常则慢悠悠地继续道：“钟曼老师，汤圆圆您认识吗？现在新生代小花里的演技派，人气也高，《老板去哪儿》那个综艺……”

    就在常则即将“不经意”替钟曼科普出汤圆圆正是“她前任老板儿媳妇”的身份时，钟曼笑着打断了他：“《老板去哪儿》我看过。”

    汤圆圆：“！！”要完！她知道自己和柯邰狄儿子的“绯闻”，不会也“恨屋及乌”连带着讨厌自己吧？那以后合作就难了啊。

    常则一脸的幸灾乐祸。

    现场其他人也是一片安静，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钟曼云淡风轻地继续说：“《老板去哪儿》挺好看的。你们不要以为我年纪大，就跟不上潮流，你们年轻人看的综艺，我也追的。”

    “汤圆圆我也熟悉，不用常老师专门介绍，”钟曼颇有深意地看了常则一眼，而后看着汤圆圆笑着说，“《云归日西弛》演得很好，沫珠很出彩，尤其是哭戏，非常到位。”

    汤圆圆只觉一颗提着的心慢慢放回去一些，心里实在感动：老艺术家就是老艺术家！这气度！

    又不由得有点激动地问：“您也追古偶剧？”

    钟曼笑道：“主要是邓明逼着我追。”

    她朝汤圆圆眨眨眼睛：“邓明对你评价很高，说你很有灵气，又刻苦，这部戏，也请多多指教。”

    汤圆圆：“……！！”

    汤圆圆只觉一颗心这回踏踏实实放到肚子里了，钟曼居然和邓明是好朋友！！！这回妥了！邓明老师我回去一定要请您吃饭！

    汤圆圆忙不迭笑着说：“还要跟钟老师多学习。”

    眼睁睁看着这和谐场面的常则：“…………？？？”说好的剑拔弩张呢？汤圆圆到底是什么路数，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过常则不气馁，下定决心要给汤圆圆一个下马威，《厚度》并不是东风传媒的项目，他常则才是制作人！她拍别的戏也就罢了，既然到了他手里，当然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她和那个姓柯的小白脸大约是真的在一起了，如果对手是柯望，那自己就绝对没戏了，常则已经不奢望能逼她就范，但汤圆圆三番五次拒绝自己，这口气还是要出的。

    也是因为用不着再对汤圆圆示好，那点在女人面前端着的“绅士风度”，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常则于是开始在邓双雯面前有意无意提确定角色的事，还故意在人多的时候说。

    “邓导，我总觉得对不起您，主角没选到合您心意的，哎，但是也没办法，现在是资方市场，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剧组里全是人精，话只需要说三分，大家就能脑补出十二分，现在自媒体又格外发达，随随便便申请个账号，戴着面具外加变声器，就敢自称“圈内人士”给普罗大众科普圈内秘闻。

    如果被人传出“汤圆圆依靠潜规则拿到角色”，一定是劲爆消息。

    然而，邓双雯闻言却皱了皱眉，并不配合：“常老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这是给常则留了余地，话题就此打住就算了，可常则不知道邓双雯和汤圆圆早就已经“一见如故”，还不甘心地继续引导：“我说谁您还不知道吗？东风传媒背后是柯氏集团，实力雄厚啊，何况人家是少东家的女朋友呢？”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假装在忙的工作人员，都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了，太劲爆了吧！制作人在线爆料主演！国民初恋靠肮脏的潜规则拿到角色！

    没有人注意到，人群里还有一个身材微胖的小助理也在有意无意往这边瞟——正是汤圆圆的助理小君。

    邓双雯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之前钟曼进组时她虽然不在，但钟曼、汤圆圆和常则的那段对话，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明显是常则在给汤圆圆使绊子，汤圆圆这位小演员给她的印象很好，有灵气、肯吃苦，外形条件好，谦虚好学……一个老老实实钻研演技的漂亮小姑娘怎么会得罪常则呢？

    联想到常则的名声，答案并不难想象。

    常则这个人，但凡平头正脸的小演员，都要逗一逗，偏偏在圈子里很吃得开，仗着人脉广，资源多，很多小演员只能忍气吞声。

    但邓双雯不是小演员，而是有名的大导演。

    她想通了其中关节，冷笑：“常老师，很多事并不是‘你即世界’，汤圆圆的演技我们有目共睹，我相信她在《厚度》也会有优异的表现，我们拭目以待吧。”

    常则：？？

    常则万万没想到，一向讨厌“关系户”的邓双雯居然一改常态，这汤圆圆到底有什么魅力？？怎么一个两个都向着她说话？

    而更让常则想不到的是，他在片场的这番“挑拨离间不成反被打脸”的戏码，已经同步转播给了远在燕市的柯总。

    小君鬼鬼祟祟地听完墙角，就原原本本地给柯总打小报告了。

    没办法，柯总虽然人不在，但给了小君任务：但凡有人敢欺负汤圆圆，立即汇报！

    *

    今天拍的这一场是汤圆圆饰演的范如跟着母亲坐大巴去往县城，与外婆见面。

    一路上，范如都塞着耳机，冷着脸一言不发，抵达目的地后，母亲把她交给外婆，紧接着就要匆忙返回城市“出差”。

    范如知道，母亲不是独自“出差”，而是跟一个“叔叔”，这个认知让她很烦躁。

    范如仍旧没办法接受父母离异的事实，也对城乡结合部似的县城很不满，这和她原本想象的出国旅行差得太多。

    这时候，范如已经几年没见过外婆了。

    这也是“外婆”第一次出境。

    “外婆”甫一出现，汤圆圆就不由得给钟曼竖起了大拇指，昨天和钟老师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美妇，现在，无论从外貌还是神态，都是个老态龙钟的乡下老婆婆，惟妙惟肖。

    而片场外也同样精彩，一则关于“金牌制作人”常则的超长八卦爆料，正在连载。

    第74章

    常则的名声圈内很多人都有所耳闻, 不过, 一直没爆出来, 一则是因为他人脉的确广, 手里的资源的确多，很多人不敢得罪他，二则也是因为常则不是艺人, 即便爆料，也引不起太多吃瓜群众的兴趣。

    但这两条在柯总看来，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