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她醒来后头脑还有些发蒙,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回到王府了。 她朝外面喊了一声,刘嬷嬷和芙蓉一起进来朝她请安,刘嬷嬷当头就来了一句:“侧妃娘娘,您这大喊大叫的本事得改改,哪家的闺秀会像您这样,这要是醒了拉拉床边的金铃咱们都能听见,放在这里难不成就是个摆设?” 珍珠扁扁嘴,突然觉得榆木川的日子还不错,至少没这么一个严厉的嬷嬷,整天看你不顺眼,想叨叨几句。 她絮絮叨叨地说:“刘嬷嬷,这么多天没瞧见我,是不是特别记挂我,您最近应该闲得慌吧?” 刘嬷嬷脸色一黑,想说什么却也无话可说。 芙蓉在一旁打趣道:“我瞧着侧妃娘娘肤色变黑了许多,今儿奴婢给您上些脂粉可好,衣裳呢,不如穿水红色的袄子,下面搭同色金丝绣花百褶裙,看着衬肤色,再挽一个元宝髻,一准瞧着又美又精神。” “哦。”珍珠没精打采地应道。 她在榆木川自在惯了,还没习惯要过上每天打扮齐整的日子。 一边装扮着,她一边随口问道:“王爷呢,他出门了吗?” 芙蓉道:“爷去上朝了,临走之前叫我们别吵着您,随您睡到几时,等您醒了再来侍候。” 一旁刘嬷嬷忍不住又叨叨:“您也真是有够懒怠的,谁家夫人会睡到日上三竿啊,也就咱们府上没有一个老夫人在世,要不然您还得晨昏定省问安去!” 正絮叨着,外头走进一人,尖着嗓子道:“刘嬷嬷你逾越了,谁是主谁是仆,你分不清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侧妃娘娘了,奴才金嬷嬷见过侧妃娘娘!” 珍珠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想起了这是太后娘娘赐给她的嬷嬷,自打她进王府后,见到此人忍不住就想避开,这嬷嬷看着就想一根尖尖的刺,说话不冷不热,比刘嬷嬷看着还让人心烦。 她冷声道:“刘嬷嬷说我几句怎么了,我愿意听,倒是你,没人叫你进来啊,问过安就出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 金嬷嬷脸色一僵,狠狠地看了刘嬷嬷一眼,转身出去了。 珍珠唠唠叨叨地抱怨:“这嬷嬷怎么看着让人这么不舒坦啊,回头我得和王爷说说,没事别叫她进来,这要是天天瞧见她,我还不得少活上几年啊!” “还有金大海呢,一听说您回来了,就要进来问安,这会子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刘嬷嬷淡道。 “啊,啊,啊!我不开心!”珍珠嚷嚷道:“我又不是一大把年纪了,问什么安啊!芙蓉你去和他说,人就不见了,叫他给我做一盘绿豆糕送进来就成!” 刘嬷嬷张张嘴又想训她,考虑到金嬷嬷刚才的训斥,嘴.巴张开又闭上了。 第45章 环佩玎珰 珍珠坐了一会儿, 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抬头瞧瞧一屋子围着她的人, 琢磨了半天想起来还没见到王大福。 她和王大福也算是在榆木川相依为命, 培养出了些许感情。 她朝芙蓉问道:“王大福呢?叫他过来见我。” 芙蓉支吾了一下,没说话。 一旁站着的刘嬷嬷憋不住自己一颗好管事的心, 哔哔道:“侧妃娘娘, 这太监不管怎么说总归还是个男的,您出门在外倒也罢了, 如今回到王府,身边侍候的人也不少,何苦又把他叫进内室来。” 这下子珍珠彻底不痛快了,心道:老虎不发威, 真当我是病猫啊,你要是整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小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她大力一拍桌子,怒道:“刘嬷嬷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我想见谁便见谁,轮得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我敬你当初教导我甚多,可这不代表你可以样样替我做主。” 刘嬷嬷的脸僵住了, 她在王府也算有些脸面, 就算王爷也不曾这样训斥过她,当下脸面就有些挂不住了,黑着脸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芙蓉连忙出来打圆场, “哎,娘娘您别生气,您也不是不知道嬷嬷她都是一片好意,奴婢这就去叫人把王大福叫来。” “哼。”珍珠道:“那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须臾,王大福颠颠地跑进来,笑眯眯地道:“娘娘,您想我啦,我这一早起来,琢磨来琢磨去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一想今儿还没来侍候娘娘呢!“ “嗯。”珍珠站起身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看着一屋子木头似站着的人,越看越觉得压抑。 她道:“这屋里闷死了,不如你去看看咱们带回来的东西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你陪我去瞧瞧我义母,这么多天没见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芙蓉主动请缨:“娘娘,奴婢陪您一块儿去吧。” 珍珠觉得她斯文有礼中好似带着一张薄薄的面具,虚伪的很,冷声道:“不用了,你在府中好生待着吧,我去去就回。” 珍珠自己打水,洗掉了一脸脂粉,换了一身朴素的淡蓝色细棉布裙,出了门见裴昶然的亲兵都不在,叫了王大福空手从角门出去,走路去严府。 留下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面面相觑,尴尬莫名。 到了严府的门口,她才惊觉自己去得突然,好在严府的门房都认得她,立马就放她进去了,严大夫人得了通报,急急忙忙地冲出来见她。 此时,珍珠已经走到严府的大厅了,严夫人从房门口急步走出来,一打眼便呆住了。 她冲过来抱住珍珠,心疼道:“哎,珍珠,我的好闺女这是怎么了,出来也不带个丫鬟侍候,不会是自个儿走过来的吧,我听老爷说你和王爷感情甚好啊,难不成昨儿晚上吵架了?” 珍珠窝在她温热的怀中,忽觉自己的鼻中央有些酸痛,搂住严夫人圆润的腰肢一下埋进了她的怀抱,闷闷不说话。 半响,她指着站在门口诚惶诚恐的王大福道:“我不是自己来的,他陪我走过来的,也没多远走两脚就到了。” 严夫人一听顿脚又嚷道:“什么?偌大一个王府竟连一个马夫都没有吗?你好歹也算是个主子,怎么还有自己走过来的道理?” 珍珠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严夫人拉着她的手,走到一张宽大的檀香木雕花椅子上坐了下来,细细看她的表情有些明白了。 她叫人上热茶,又端了一盘新做的枣糕,拿了一块放她手心,温柔地道:“你嫁到王府没多久就跟着王爷去了榆木川,王爷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后宅的事情想必也没那么细心周到,俗话说奴大欺主,我猜是不是你在王府根基不稳,过得不舒坦了?” 珍珠本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就是自己在外头自在惯了,突然被拘着不舒服。 可被严夫人这么柔声细语一番说道,顿时委屈想哭了。 她的眼睛红了,抬眼问严夫人:“那怎么办?” 严夫人叹息:“难为你了,你和那些贵府出来的闺秀不同,原也没个贴心的丫鬟侍候着,王爷府中的丫鬟嬷嬷想必都不曾敬重于你,当主子该训斥的时候还是得训斥的,我瞧着上回跟你过来的嬷嬷,就觉得你好拿捏,这样是不行的。” 她说着轻轻拍珍珠的后背,又道:“我这里还有个好事,原本你义父跟我说,等事情定了再告诉你,这会子我先说了,也好宽宽你的心,王爷有心休了那曲玲珑,把你扶做正妻。” 珍珠眨眨眼,困惑道:“我们昨儿晚上才回京,您怎么就知晓了?” 严夫人道:“老爷和王爷私下里一直有书信往来,他们商议的朝廷大事我便不知了,我听老爷的口气,此事还是挺有把握的。” “哦。”珍珠轻声应了,语气中并不特别欢喜雀跃。 严夫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还没明白过来,这侧妃和正妃有多大的区别。 她柔声道:“你且再忍耐几日,等王爷将你扶上了正妃,便把家宅中的事情接过来,到时候你再买几个合心的人侍候着,那不称心的便一边晾着去罢。” 珍珠一听,感觉自己好像马上要大权在握。 她一扫阴霾,笑嘻嘻地朝严夫人炫耀道:“娘,我在榆木川将军府的时候,下人们待我可好了,压根不会给我脸色看,回来的时候还给我装了好多好吃的,我今儿来得急,都没给您带一些,回头我叫人给您送过来。” 严夫人压一压她的手,笑道:“好呀,娘就等着了。” 珍珠转头瞧瞧一旁站着的丫鬟们,扁扁嘴道:“当初,刘嬷嬷还说你府上太过散漫,我瞧着大伙儿自自然然挺好,何苦天天板着一张脸,苦大仇深的摆给谁看呐!” 她指着一个两颊露出小酒窝,正冲着她笑的丫鬟道:“我瞧着她这样的就挺好,娘,她叫什么?” 严夫人随着她指的方向一瞧,笑道:“她啊,她叫环佩玎珰,你可以叫她玎珰,你要是瞧着喜欢,娘把她送给你。” “呃。”珍珠讪讪道:“我没想问您要人。” “娘这里侍候的人多着呢,只不过这丫头今年才十四岁,怕是派不了什么大用,日常陪你说说话,逗个趣而还行。” 严夫人看着那丫鬟笑道:“玎珰,还不快过来见见你的新主子。” 玎珰笑嘻嘻地走到珍珠面前,行了一个福礼,道:“玎珰见过娘娘。” 珍珠有心给她一个见面礼,不料摸遍身上上上下下连个铜板都没有,尴尬的挤出一丝笑道:“没带银钱,回头再给你。” 玎珰连连摆手笑道:“没事,没事,娘娘喜欢奴婢就够了。” 严夫人笑斥道:“就你嘴甜。” 她转头和珍珠道:“你在娘这里吃了午膳,打个午觉慢慢再回去,左右着也没那么急,娘叫人给你做些好吃的,你且宽心。” 珍珠一盘糕点才吃了二块,严夫人又叫人上了银耳莲子羹上来。 珍珠慢悠悠地拿着勺子挖甜羹,这银耳汤里头还搁了红枣,莲子煮的极烂,一勺子搁嘴里又软又糯好吃极了。 严夫人却在一旁上上下下打量她,越看越皱着眉道:“今儿也不知是谁给你梳得发髻,瞧着不伦不类,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旧衣裳啊!娘这里还留着好些你的衣裳,吃完了叫人给你换换,好好一个姑娘家弄成这模样。” “哦。”珍珠不在意地应道。 母女俩正闲话着,裴昶然和严恒一从外头走了进来。 裴昶然一打眼瞧见她,惊讶道:“珍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是睡饱了,出来散散心?” 珍珠哼哼道:“不行吗?我在王府待着气闷了。爷,我能不能不要芙蓉和刘嬷嬷了,您自个儿收回去用,我再买二个成不?” “成!”裴昶然也不问情由,直接就痛快地答应了。 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这两人珍珠使得不顺手,换人就是了。 严夫人在一旁见王爷这么惯着珍珠,瞧着倒也替她高兴,她拉着珍珠去内室替她重新装扮,留下两个爷们在外头说话。 严恒一道:“今儿看那曲建章的样子,还是一脸的有恃无恐,我看他一点也不担忧,嫡长子下了大牢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事儿,我看你趁着势头,赶紧把他女儿给送回去了,有这样的爹,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送回去倒是容易,只是这桩婚事,当初是太后的意思,我一口气送走了,你觉得会如何?” “能如何,气得跳脚啊!”严恒一笑道,“接下来就是如何替珍珠要到这册封王妃的宝册,你打算怎么做?” 裴昶然道:“太后必然不肯,曲建章总想着往我这里塞人,我估摸着不是他一个人的心思,至于皇上他需要有人推他一把,找皇后如何?” 严恒一与他相视一笑。 他道:“在此之前,你得先把人弄走喽,还得防着曲建章这个不要脸的上门找事。” 第46章 故作风流 严恒一和裴昶然闲聊了几句朝中的事。 不知怎的, 裴昶然总觉得他看着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便问道:“严大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本王看你似有焦虑之情?” 严恒一转头过来, 目光灼灼地看他道:“王爷好眼光,不瞒您说, 今儿午膳还有个人自告奋勇要上门来打秋风, 下官正在等人。” “哦。”裴昶然惊讶道:“何人要来,本朝与严大人交好的, 本王以为并无他人了?” 严恒一摸摸下颚的稀稀拉拉并不茂密的胡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表情看起来活像一只狡诈的老狐狸。 他笑嘻嘻地说:“不知王爷有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还有种人叫墙头草的?此等人往往就爱看个天象, 我严府若是仍如悬崖峭壁上的一棵孤松,他是绝对不会上门的,可若是外头乌云密布了,我府上瞧着却是一处好地方了,您猜猜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