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方向

    邓玲玲的事，赵自强没有跟任何人说。他知道这件事错在自己，可他又不想骗她。也就只能看着她离开自己。虽然那天之后，两人还偶有交集，但是联系，却是渐渐的少了。

    感情的事勉强不得，赵自强纠结了几天，就重新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舍我其谁的第一季节目已经播完了，选出了季冠军，是一个天才少年，今年高二，叫苏畅。赵自强请他吃了一顿饭，聊了聊，算是认识。这个节目现在有稳定的收视率和观众群体，而且大部分都是成绩好的学生、家长和学术界的人。受众群体清晰，经济能力不错，而且宣传导向正面，大宋电视台一直很重视，广告商也很重视。第一季结束之后的第二季招商，广告费赚了四千多万，扣除成本，赵自强的超天才公司分了两百多万，虽然不多，但是也已经覆盖了成本。

    给《自然》的投稿还没有消息，曾孝文问过两次，说那边非常重视，现在已经在交叉审稿了，如果一切顺利，大概在二三月份会有反馈，让赵自强不要着急。赵自强自然是不着急的，他现在没事还在图书馆里呆着，主要做的事情，却重新变成了梳理他的数学体系。证明四色定理的过程中，他认识到，自己之前那样囫囵吞枣的推导了整个现代数学体系，虽然有用，但是也有很多贪多嚼不烂的地方，需要反复研究。而黄想梅，则忙着到处修专业课，她要三年毕业，来图书馆的时间也变少了。

    至于薛舞，比起忙着超天才公司的蔡轩，她还是轻松很多的。偶尔帮着赵自强联系一些采访、讲座，收收讲课费、出台费，每隔几天帮他拍一段颤音，就算可以了。这姑娘现在和岳玲珑他们混的不错，有事没事总忘那边跑。赵自强也没拦着。相反，有时候他无聊了，也会去找找那几个小姑娘，或者去大宋棋院下下指导棋，虐虐新人和那一众山巅棋手，权当放松。

    最近还有个人让赵自强有些兴趣。冯火帮他找的那个退役军人，吴兵，自从张波事件解决之后，就被赵自强安排在了超天才公司保卫部，待遇给的很高。也没太多事情。吴兵自己找了些原来的战友，把保卫部扩充到了二十几个人，每天定时训练，定时吃饭，把部队那一套搬了过来。赵自强去看过两次，感觉很好，公司里的人也觉得很有安全感。赵自强想和他学些防身技术，吴兵也同意了。

    于是，除了图书馆之外，赵自强每两天还会见一次吴兵，跟他在学校里空地上学格斗技巧。再加上每天锻炼，他的身体条件也在逐渐恢复，已经基本回到了证明四色定理之前的水平。

    到了12月末，曾孝文的两位搏三学生，刘正旗和方知文，都开始找工作，曾孝文的一些研究课题开始下放给了两位博二的学生，胡成全和朱其军。其中的胡成全主攻矢量分析，朱其军主攻人工智能。至于赵自强、沈新伟和王岩，则两头兼顾。按照曾孝文的意思，到了博二，再根据他们的表现给他们分配方向。

    不过，数学系的博士找工作并不是那么理想。特别是刘正旗，他那篇论文本来可以发一个很高级别的刊物，给他加不少分的。但是曾孝文后来撤了他的论文，原因是那个解法有可能会提高外国人的射频技术水平。882所的许将军已经申请把相关技术资料列入保密范畴。这虽然不影响刘正旗毕业，但是他的论文不公开，不发行，找工作就麻烦了很多。

    许安东倒是帮忙推荐了一个岗位，是大宋国防大学的教职，数学系，按照现役军人管理。王岩和沈新伟都觉得这个工作挺好，但是刘正旗却不太喜欢。整个12月的下半个月，他都在想办法找到更好的工作。

    “……所以啊，我最近其实没什么收获”，在12月末的研讨会上，刘正旗趁曾孝文没来，大倒苦水，“咱们学数学的，读到博士，能走的路就很窄了。如果继续做数学，就是当数学教授，走学术路线。可是数学是什么样子，你们跟了曾老师这么久，还不知道么？基础学科，又没有花钱的地方，国家就算重视，也给不了多少钱啊？你们看看咱们曾老师，还是国家百人计划的知名学者，学校数学系主任，一把大拿，去年拿了个国家科学基金项目，才给了五十万。理学院那边随便拿个项目，都是几百万上千万的经费。集成电路那边更是夸张，动不动几个亿十几个亿的往里砸啊！这能比么？”

    “正旗啊，你也不要总给学弟们灌输负面消息”，方知文和刘正旗坐的不远。比起刘正旗，他的方向更热门，很早就找好了一家知名it公司，待遇也不错，“数学学好了。是能触类旁通的。就像我，研究的人工智能，虽然听起来是it或者生物学的事，但是最基本的数学模型，还是要我们来搞。所以啊，工作就好找。就说你们正旗学长的矢量分析，虽然大家都说没什么实际用途，但是我看文献说，最近大金那边已经开始把汉密尔顿方程组用来研究投资策略了，策马街不少投行都在招这个领域的人才呢。你们正旗学长看不上，但是你们可以考虑啊。虽然投行比较累，也很辛苦，但是挣钱多啊，是不是？”

    “哎，你从哪看的策马街在招矢量分析的岗位？”

    本来还有些无精打采的刘正旗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坐直身子，打开电脑，目光炯炯的看着方知文。方知文看他急迫，给他说了网址。刘正旗就看网页去了，看那样子，恨不得立刻就投简历开始应聘了。

    “都聊什么呢？”

    曾孝文夹着本子进来的时候，大家还在聊这件事，方知文看老师来了，带着人行了礼，说了说情况。曾孝文听说刘正旗要去干金融，就有些不太高兴。他当初让刘正旗学矢量分析而不是方知文，就是因为刘正旗脑子正好，数学直觉也更强，更容易出成果。可是，这小子最终还是没有忍受住金钱的游说。

    “……你们还是太肤浅了”，曾孝文坐在讲台上，少有的开始谈心，“做数学是清苦，但是清苦到饿死人了么？没有吧。学校给教授的待遇还是很好的，管吃管住还分房子，孩子上学从幼儿园到大学一条龙服务。家属只要不是太笨太夸张，还能解决工作，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们想住大房子，想开好车，想娶漂亮女人！”

    刘正旗和曾孝文的关系最好，说话也最没着落。曾孝文瞪了他一眼，“你呀，就是太俗。基础科学是一个国家的基石。任何的技术进步和科学革命，都必须以基础科学为依托。我国基础科学的研究能力势弱已久，你们这些人，都是国家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天天就想着自己那点事，俗不俗？当教授，衣食无忧，地位也不错，国家花钱给你做研究，做点贡献都不愿意？”

    刘正旗低头不说话了。其他几个学生也沉默了，赵自强见状，主动发言。

    “我觉得曾老师说的是对的，一个人如果只盯着自己的那点事，只顾着满足个人物质需求，对这个社会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人，总要有些理想抱负的。”

    刘正旗扭头冲赵自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赵自强无视了他。他上辈子分管工业，也管过科研。国家研究领域的积弱和乱象，他很清楚。这个世界虽然他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估计也是大差不差。上辈子他出台了一些政策，但是作用有限。这辈子他自己就是搞科研的，想做什么，直接往上冲就行了。特别是数学，只要有脑子，有纸，他就是无敌的，还怕什么搞不起来？

    “小强说的是对的，不过现在金融确实热，挣钱也确实多”，曾孝文讲完，自己就开始往回收了，“我还是心善啊，不忍心挡你们的路。文渊阁的牛炳丽教授，有个博士生叫李波，你们知道吧？”

    “是那个分形几何的大牛人？”

    方知文听说过他，“听说他去了温迪罕，顶级投行啊。给的税前薪水四十万大金元不带奖金，待遇可高了。”

    “是啊，就是他”，曾孝文眉头不展，“当初他要走的时候，听说牛老也是很不愿意，最后不还是让他走了？现在啊，数学确实留不住人。你们呢，想留下，我给你们铺路，不想的话，我送你们走好。咱们毕竟师生一场，不能坏了情分。”

    看曾孝文把话说的重，现场几分就有些压抑。曾孝文感觉到了，自己决定活跃一下气氛。

    “你们将来有钱了，老师买房子还要找你们借钱呢，可不能说不借啊。”

    “借借借，当然借！”

    一群学生起哄，气氛也就好了起来。曾孝文又问了问两位博三学生找工作的情况，开始继续研究。这段时间是过渡期，两个方向的课题都要从博三学生手里往博二交接，大家也有些忙乱。

    “小强”，曾孝文想到了赵自强，“你跟着成全和其军多学学，两头都别拉下了。新伟和王岩，你们俩也都多学学，没坏处。”

    “好！”

    三人同声答应，加入了讨论。虽然时间流逝，前辈要走，但是新鲜血液也在不断补充。曾孝文的课题，还是会继续下去的。

    至于这个国家基础科学人才流失的问题，又哪是这些人可以解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