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节
从欢快的曲调转瞬间变成了杀机四伏的十面埋伏,曹盼转得十分自然,只听着他们阵阵头皮发麻。 “高山流水。”曹cao又吐了一个曲名,杀机四伏的曲调与之一变。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终生不弹,知音,一生得一人而足以。 “好,好!”曹盼音弦转换自若,曹cao满意地叫好。 “收放自如,我儿往后也当记住,该强则强,该弱则弱,不独对人,对事亦如此。此后,音律之物不可再碰,你要记住自己是要做什么的人,忘记你自己是女郎,你要记住,你是魏王。你以女郎之身而立于世,本就比旁人难,你要做得别人好,让天下都得认,认你是比我曹cao更出色的魏王。” 曹cao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在曹盼的耳边,也同样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如此之直白,如此明确的宣告,众人都看向曹盼,曹盼心中痛得厉害,可是,她不能流露出半点的悲意,她跪在曹cao的面前,“阿爹教诲,儿铭记于心。” “那么,此人你看如何处置?”曹cao似乎在等着曹盼这一句话。 而应着曹cao的话,那与诸葛亮长得极其相似的人被人押了上来,那人哀求地唤了一声大王。 “他与诸葛孔明像吗?”在众人都不解曹cao为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押上这样一个人时,见过诸葛亮的人却认出来了。 而曹cao的这一句话,立刻让人都明白了,此人,竟与诸葛亮相似。 不由自主地再次盯着曹盼,诸葛亮是谁,那是曹盼认下的夫君,是曹盼至今未止不染二色的根本原因。 曹盼肯定地道:“像,形似至极。” 这样的回答,更叫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巴巴地望着曹盼,最终发现自己的眼神过于热切了,又都低下了头。 “此人,你要吗?”在众人都在盘算曹cao是想做什么的时候,曹cao当着诸人的面又问了一句。 曹盼先时已经回答过曹cao了,可是曹cao依然还问了她这个问题,一瞬间的功夫,曹盼已经明白了曹cao的深意。 “不要。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罢了,我要的,从来不是一张脸。”这番话,曹盼能回答曹cao,如今也不介意让天下的人都知道。 曹cao冷冷地道:“如此,长了一张与诸葛孔明相似的脸的人,若要杀你,你会如何?” 下头的人感觉到一阵阵寒意袭来,胆小的牙齿在止不住地打架,曹cao,曹cao他是疯了吧,疯了吧。 似是等不到曹盼的回答,曹cao朝着那押着那人的侍卫使了一个眼神,侍卫松开了那人,那人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刀朝曹盼刺了过去,满堂皆惊,“世女,娘子!” 可是,刀刺入rou的声音传来,那俊美的郎君嘭的一下倒在了地上,曹盼的手中拿着一柄带血的刃首,而那郎君脖子上冒着血,止不住地往外流,血流了一地,已经咽了气。 “我会杀了他。”曹盼执着刃首,冷如冰霜的声音回答曹cao。 “好,很好!”曹cao对曹盼做的这一切给予了肯定。 一众人看着曹盼的目光再次不一样了,曹盼对诸葛亮如何,只消看曹盼这么多年,无论身边有多少出色的人,她都没有因为与诸葛亮的敌对而再嫁便可知。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份深情,在面对一张与她所深爱的男人极其相似的脸,刀起剑落之时,她毫不犹豫地抹了那人的脖子。 在场的人,有多少人能做到这样的?而他们还是男人,男人呐! 曹cao挥袖,那死去的人,叫人拖了下去,曹盼也松了开中的匕首,静姝连忙拿过帕子将她手上的血慢慢的擦净。 在刚刚的时候,那个人是真的想杀曹盼的,匕首刺来的时候,他是真的要曹盼死。 这,或许是曹cao没有料到的。他安排这一出戏,是想借拥有跟诸葛亮同样一张脸的人,让这些人都知道,曹盼,纵然是女郎,可是,男人在曹盼的心里只有一个诸葛亮,相似的,近似的,都不是曹盼想要的。只要是曹盼不想要的,但起杀心,曹盼会先把人给杀了。 曹cao想要一个人送死,有的是无数的法子,曹盼都不必去问。于曹cao而言,这样一个与诸葛亮相似的人,曹盼不要,他最大的用处就像现在这样,由曹盼杀了。 女人又如何,女人只要够狠,够绝,她会比男人更出色。 从此,无论是谁想对曹盼用美男计,都要好好要想想,曹盼会不会在你们根本没有近身之前,杀了他们。 曹cao似乎也达到了自己要的目的,未曾将那死去的人放在心上,再次与众人举杯,“孤,很高兴。” 他为什么高兴,底下的人大抵能猜到了。曹盼,年轻有为,纵为女郎,从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差。而今天,曹盼能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与她心爱的夫君一模一样的人,如此之人,情之一字,她已经破了。 一个女人,破了情关,从此,天下再也没有能让她为之而改变主意的人和物了。 将来,她继位为魏王,只会比曹cao更出色,更加的出色! “诸卿,与孤再饮一杯,哈哈哈。”曹cao极其欢喜地笑着,透露出了他此时此刻真正的心情。 英雄迟暮又如何?人孰能不死,只要后继有人,他做不到的,没能做到的事,他的后人能为他做到,他当欢喜雀跃。 曹盼握着酒杯的手都是在抖的,曹cao笑着走了过去,握紧了曹盼的手,“不怕,盼盼,没什么好怕的。阿爹今年,六十五了!” 五十而知天命,六十五岁,已是高寿了。曹cao冲着曹盼道:“陪阿爹,痛痛快快地喝一回。喝!” “好!”除了这个字,曹盼也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这一场酒宴之后,曹cao将一个又一个的将军逐一调了回来,驻守边关的大将都是他一手提拔的人,他们对他的忠诚毋庸置疑。曹cao与他们逐个地道:“这是孤的世女,也将会是下一任魏王,孤去后,孙权也罢,刘备也好,必会再起波澜,朝中的动荡,她可安定,然江东与益州战起,就要有劳你们了。” 一个个武将都算跟曹盼有过交往,只是往日曹盼的身份与如今不一样,但曹盼的本事,他们还是心里有数的。 而今被曹cao这样郑重地交代这些话,他们心下难过,却又郑重地道:“大王放心,臣等必守卫边境,不会叫孙刘占一丝的便宜。” “好,好!孤此生能与诸位将军相识相伴,是孤一生之大幸,若有来世,愿与诸将再为同袍。”曹cao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他的将军们,喜欢他们的忠肝义胆,喜欢他们的豪气干云。 曹cao一顿煽情的话,叫一群只愿流血亦不愿流泪的人都不禁红了眼眶,与曹cao作一揖,“还请大王保重,世女,毕竟还小。” “不小了,孤四十而此女,今孤六十五了,她也二十五了,所谓三十而立,也快了。只今后,要托付于你们了。”武将守境,曹cao不担心曹盼压不住朝中的臣子,只怕这些武将受人挑拔。 这个时候,曹cao有些后悔没有早些让曹盼掌徐州等地之事,而且没有给曹盼足够的时候去收伏那些猛将。 张辽看了曹盼一眼,“大王放心,大王在,臣为大王对抗孙权,将来世女继位,臣也会为世女对付孙权。” 其实曹cao是有些想多了,曹盼在关羽北伐之际从孙权的手里抢了南郡、宜都、武陵所用之计,多少将士为之倾倒。 而她打土豪,分土地在将士们看来,那是顶顶将将士放在心上的表现,武将跟文臣不一样,他们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心思,只知道曹盼做的都是为民为天下的好事,至于是男是女,重要也不那么重要。 “张将军所言,孤相信。”曹cao笑着应下,“召张将军回邺城一趟,将军歇息好了,这就赶回合肥吧。” 虽然已经入冬了,但是合肥乃是曹cao的粮仓,这样的地方,离不了张辽,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是!”张辽也不废话,看着曹cao那已经灰败的脸色,最终还是道了一句,“还望大王保重。” 曹cao笑着点头,冲着曹盼道:“送张将军。” “是!”曹盼一直配合得很,听到曹cao的话立刻上前送着张辽出去。 一路上,曹盼也不说什么套近乎的话,张辽也不是个喜欢多说的人,只与曹盼抱拳道:“世女放心,合肥有臣,必不叫孙权越雷池一步。” “盼,谢过将军。”曹盼郑重地与张辽作一揖,张辽道:“世女保重,也让大王保重。” 曹cao对他委以重任,有知遇之恩,君臣多年来,曹cao待他信任有加,这样的一个人,张辽思及他将命不久矣,亦是老泪纵横。 一个只习惯流血的将军,抹了一把泪,“臣告退。” 曹盼恭迎敬与之再作一揖,送着张辽渐行渐行,许久后,张辽都快走出宫门了,回过头一看,曹盼还在原来的位置,依然是那作揖的动作,无端的就让张辽觉得,曹盼,她与曹cao是一样的。 召见了所有守境的将军后,曹cao再次病倒了,他这一病,哪怕是原该欢欢喜喜的新年,都没人有心思过了。 病榻缠绵许久的曹cao,让所有的妻妾,儿女都聚到了他的面前。 笑笑地看着满堂的儿女,曹cao道:“孤这辈子,有所得亦有所失,不过,如今却觉得圆满了。” 招手让曹盼走到最前来,冲着儿女们吩咐道:“盼盼虽是你们的meimei,但你们记住了,她更是大魏的魏王,从前你们如何,往后还如何。” “是!”谁都听出了曹cao是在交代后事,一个个都抹着泪不忍地应下。 曹cao道:“你们对上曹盼,孤倒是不怕盼盼吃亏,从小到大,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子建,往后,你要安份守己。” 是他一手挑起了曹植对于爵位的野心,但最终,也是他逼着曹植来放下,曹植哭成个泪人,听着道:“父王放心,儿臣以后不会再动妄念,明心,她比儿臣强得多,儿臣会好好地辅佐她的。” 如此豁达之人,也只有曹植而已。曹cao是真喜欢这样的曹植啊。 握住曹植的手,曹cao点头道:“好,好!孤的子建,将来一定会是一个比孤更出色的诗人。” 诗人,或许曹cao此时才意识到,曹植不适合做一个政客,做一个诗人却是当仁不让的。 一眼看过诸子,曹cao又看了他的妻妾们,“你们先出去,孤与你们的母亲说说话。” 与妻妾之言,曹cao并不想叫儿女们听到,曹盼已经立了起来,“是!” 她都退出去了,谁又还敢再停留。于侧殿之外,朝中的重臣,三省的长官,六部尚书及侍郎都在那里侯着。 见到曹盼出来皆见一礼,而里面再次传来了曹cao的说话声。 “孤多年来征战在外,钱财虽有所得,却皆分于有功之将士们,给留你们的只有这些香料。孤去后,你们就住在铜雀台,盼盼不会亏待你们。只是,你们也需记住自己的本份,若是无事可做,可学着制香卖履,若是念及孤了,便看向西陵,看看孤,念念孤。” 曹cao说着,内侍已经拿着曹cao要给她们的香料都分了。 “大王!”一群妾侍,连带着卞氏在内都哭唤了一声。 曹cao笑出声来,拉着卞氏的手,“你是王后,盼盼继位之后定封你为太后,有一件事,孤要对不住你了。” 卞氏摇头道:“大王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报,五官中郎府来报,五官中郎将于府中病逝。”卞氏摇着头并不愿意听曹cao说什么之际,外头却传报了这样的消息,曹盼听着都惊住了。 而卞氏也怔怔地看向了曹cao,曹cao扬声道:“封子桓为安乐侯,孤去后,让子桓葬在孤的陵旁吧。” 这样的一道遗命,叫所有人都打了一个激灵,曹丕之死,曹丕之死,难道是曹cao所为? 屋内曹cao看着卞氏道:“子桓对子建起了杀心,对盼盼起了杀心。留着他,不仅他们兄妹有损,于大魏的天下亦不稳,孤,只能带着他一起走,你要怨就怨孤,与盼盼没有任何的干系。” 卞氏完全地怔住了,听到曹cao的话脱口而唤道:“大王。” “你还记得孤曾与你说过的话吗?孤说过,就连孤都不能让盼盼受半点的委屈,更何况是旁的人。子桓,他争没有错,只错在,他的心太狠,狠得一出手就想要盼盼死。盼盼念着孤没有动他分毫,孤,却不能给盼盼留着他。” “可大王不是已经软禁了子桓了吗?盼盼,盼盼她有本事,子桓根本不会成为她的威胁,大王为何,大王为何?” 为何还要杀了子桓,为何? 那样的一句话到了嘴边,卞氏却又问不出来了。 “软禁了,他依然还是孤的长子,依然还是盼盼的兄长,盼盼不忍染了兄弟的血,子桓便会有恃无恐,如此,孤当为她斩尽荆棘。” “子桓也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啊!”卞氏听到这样的答案几欲崩溃,曹cao是为了曹盼才要杀的曹丕,是为了曹盼呐! “孤,必须要让子桓跟孤一起走,孤,不能给盼盼留了这样一个毒瘤。”曹cao掷地有声地告诉卞氏,亦是他的答案。卞氏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又一头栽了下去。“王后!” “快,王后,快!”卞氏厥了过去,太医立刻被传了进去,曹盼也被叫了进去,曹丕的死讯传来,曹盼便有所猜测,纵没有听到曹cao跟卞氏说了什么,卞氏这一晕过去,曹盼已经完全确定。 曹cao无力地躺在榻前,卞氏已经被移了出去,余下的姬妾都被曹cao叫散了。 “来,盼盼。”曹cao笑着跟曹盼招手,曹盼走了过去,曹cao道:“别怕,盼盼,子桓,那是你最大的隐患,阿爹已经为你解决了。” 曹盼听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曹cao道:“咽回去盼盼。你要记住,阿爹走了,从此这个世上你只能靠自己,眼泪是软弱的表现,在你身边的豺狼虎兽就会在你表现软弱的时候把你给吞了。”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你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你,不要辜负阿爹对你的信任。这个天下,阿爹没能一统,你一定要一统。”这是曹cao第一次这样严厉地对曹盼说话。 曹盼跪在曹cao的榻前,看着曹cao,目光流露出的尽是坚定,“阿爹放心,我,曹盼在阿爹的面前立誓,我一定会把一统的天下带过去给阿爹。” “好!好!那么,让他们都进来吧,孤有些话,还要交代他们。”曹cao大感安慰,吩咐让外头已经侯着的重臣进来。 荀攸、钟繇、崔琰、贾诩、还有夏侯惇、曹洪、杨修及余下的五部尚书都进来了,立于曹cao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