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节
大当家微微一笑，又对谢悠然道：“如此，就有劳杨姑娘了。” 谢悠然淡淡点头。 大当家这才往他们前面走了去。他的手里还是拿着那根马鞭，看起来好像是他不离身的东西。 他的背影很挺拔，肩很宽，背挺得很直，走起路来很沉稳，仿佛一步就是一个泰山。 对襟马褂配上一双齐膝的漆黑色马靴，感觉非常利落有力。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谢悠然总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有故事。 大当家出去后，大夫人对谢悠然道：“杨姑娘，我这里没什么事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让人给你收拾一间干净的房间，你好好睡一觉，这会子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呢。有什么事我再让人去叫你。” 谢悠然瞧着她也没什么异样，便点了点头，道：“也好。” 大夫人这才叫了人进来，吩咐道：“阿虎，去把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给大姑娘住。” “哎。”那个叫阿虎的少年应了，很快出去了。 不多时，又回来道：“大姑娘，收拾好了，可以去休息了。” 谢悠然点点头，嘱咐大夫人有什么事一定叫她，这才跟着阿宝出去了。 出去后，她问阿虎，“哎，你们大当家叫什么名字？” 阿虎一脸惊奇的样子：“不是吧？你连我们黑风寨的大当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听他那口气，似乎这黑风寨在附近非常有名气，好像他们大当家的名字是人人皆知的样子。 而他看她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土包子进城，怎么着都带点不屑和鄙夷的口气。 谢悠然不禁有些好笑，道：“我不是你们当地人，只是路过而已。所以并不知道你们大当家叫什么名字！” 阿虎骄傲地一抬头：“我们大哥姓楚，叫楚凡，这方圆几百里，提起大哥的名字，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谁不知道他是我们黑风寨的大当家啊！”言语之间，颇为自豪。 楚凡，不是什么吊炸天的名字，甚至可以说很平常！印象中的土匪，不是膀大腰圆就是五大三粗，或者就像大疤瘌那样脸上有一道明显疤痕的，好似只有长成这样，才对得起“土匪”二字。可没想到这个楚凡，不但没有一丝的粗鄙，反而看上去非常斯文，当然，不是那种瘦弱书生般的斯文，而是一种气质上的斯文。 更难得的是，听他说了这么多话，却没有大疤瘌那样的一口一个“老子”，更多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唇角带着一抹漫不经心淡淡的笑容，看着是笑，实则疏离，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就好像你看着他明明在你的身边，却又隔了十万八千里一样。他连对自己的老婆，那刚刚给自己生了一个女儿的女人，态度也是淡淡的，不远不近，不冷漠，不亲近。而只有在抱着孩子的时候，才能看到他难得温存的一面，这个时候，才有了一些的慈父样。 第522章 查她底细 而自从谢悠然上山到现在，他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但每句话似乎都富有深意，他看向她的每一道目光，都带着探究的味道，仿佛要把你研究透一样，看得人心里直没底儿。但对他的弟兄们，似乎又很包容，很纵容，而他的兄弟们也很尊敬他，这种尊敬是发自内心骨子里的，从她吩咐大疤瘌去办事时每一件小事大疤瘌都要先用眼神询问一下他就看得出。 总之，这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往往是很危险的，就像一只凶猛的老虎，他不发威的时候，你当他是病猫，而他一旦发起威来，就无人能挡了。 所以，谢悠然决定，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下山，直觉告诉她，这个山寨不一般，多留在这里，就多一分的危险。而她没时间在这里耽搁，她要去的地方是东皇，不能再滞留在西陵了。 黑风寨的聚义厅是在一个山洞里。 这是个人工雕凿的石洞，很大，足可以容纳七八百人的样子，洞壁上插着不少的松油火把，照得整个大洞像白昼一样。洞里布置得很气派，很有架势，高高在上的正前方，雕着一个巨大的牛头，估计就是他们黑风寨的标志了。那牛头的底下，有一把金黄色的虎皮座椅，看上去非常豪华和具有权威性。座椅下有一级一级的石阶，足足有十来极，人如果站在下面，得仰着头才能看到坐在座椅上的人。想来，那就是楚凡的座椅了。 黑风山上有大大小小的山洞一百多个，土匪们平时都盘踞在洞里，洞成了他们天然的屏障，攻和守对他们来说都很有利，再加之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官府攻打了好几次，意图收编他们对抗东皇的军队，但每次都大败而归，黑风寨的名声，也就如日中天了。 洞里有三四百人，摆了一桌又一桌的酒，但他们都没有开始喝，都在等着他们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此刻见到他们进来，全都热烈地起身，叫了起来：“大哥，二哥！” 楚凡点点头，嘴角还是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然后往那把虎皮交椅走过去。 大疤瘌也紧随其后，站在了石阶上，摆摆手，大声道：“大家先安静一下，请大哥给我们讲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兄弟们。”楚凡看了一眼众人，道：“今天，是我楚凡喜得千金的大好日子，咱们黑风寨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借此机会，咱们尽情的狂欢，喝它个三天三夜，喝它个不醉不归，怎么样？” 大疤瘌首先响应：“一会儿，兄弟们尽管放开肚皮造，酒咱黑风寨有的是……” “好！”山洞里吼声震天，众人齐齐呼应，一时山洞里好不热闹。 马上有人给楚凡倒满了一碗酒，楚凡端起，“我先敬兄弟们。”说着，一仰脖，将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大当家好气魄！”众人齐赞。 楚凡喝完了酒，走上石阶，面向众人，摆摆手道：“兄弟们请放开胸怀尽喝酒吃rou吧，今夜，没有大当家二当家，只有喝酒的兄弟，大家随意，尽兴就好！” “好！”众人又喝了声好，这才纷纷端起酒碗，相互碰杯起来。 一时间觥筹交错，嬉笑打闹，整个聚义厅里好不热闹。 山洞里的气氛热闹到了最高潮，楚凡坐在高高的虎皮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口吃rou，深邃难懂的眸子里散发出了一抹异样的光彩。 侍立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穿黑衣的青年男子，身强力壮，肌rou非常发达，眼神凶悍，看上去非常沉稳凶狠。他叫刘一刀，是楚凡的心腹。据说这个人杀起人来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往往是一刀毙命，不给敌人留一丝活口。 这时，他往楚凡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大哥，老二掳回来的那个女子，要不要去调查一下身份……” 楚凡沉吟了一下，道：“不用。” 刘一刀一惊：“大哥，你就不怕她是官府派来的细作？” 大疤瘌把那女子掳上山来的时候，他站在阴影里，眸光犀利地朝她打量了一遍。 寻常的女子，一见到土匪都吓得花容失色了，但此女上山后不但一丝惊讶和害怕都没有，反倒跟在自己家似的，熟稔得好像是见到了多年的好朋友，怎么可能没有来头？他们必须得防着点她！万一是官府派来的细作呢？这两年，官府攻打了他们黑风寨好几次，虽然每一次都是大败而归，保不定他们就因为强攻不行，就来卑鄙的了。 楚凡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怎么，你是怀疑大哥的眼光了？” 刘一刀忙道：“那倒不是。只是，凡事多个心眼好，不知道她的底细，总归是不放心的！” 楚凡沉吟不语。他虽然觉得这女子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应该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定然也是有一定来头的。但他一点也不怀疑她是官府派来的细作。毕竟，一个连黑风寨的大当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官府派来的？ 而且，月娥早产毫无先兆，老二临时受命下山去找稳婆，这才碰到了她，把她掠上了山来，而且听说她是当晚才到村子里的，所以，她不可能神通广大到连月娥早产的日子都能算得到吧？ 他沉思了一下，还是道：“那就去查查她的底细吧！” 毕竟，就像刘一刀所说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 谢悠然一夜都没怎么睡，所以外面一有人敲门，她就醒了，“谁？” “是我，杨姑娘。”是那个叫阿虎的少年。 “有事吗？”谢悠然和衣而睡的，当下直接下了床去开门。 阿虎急急地道：“杨姑娘，官府又来攻山了，大当家交代，麻烦你帮忙照看着夫人和小姐……” 谢悠然一惊：“你说什么？官府来攻山了？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来攻山了？” 阿虎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兄弟们都去山门口和官兵打仗去了，大当家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和夫人小姐……” 第523章 冷箭 谢悠然心念一动，这倒是个很好的脱身时机，趁着土匪们应付官兵，自顾不暇的时候，她可以悄悄离开。 想到这里，她对阿虎说了一声：“你好好照顾大夫人，我去去就来。” 阿虎一把抓住了她，“杨姑娘，你去哪里？” 谢悠然挣脱他，头也不回地跑了，“我去山门口看看！” “杨姑娘！”阿虎急急追了上来，“你不能去，山门口太危险了，你一个弱女子，去了谁保护你啊？大当家他们都忙着迎敌，他们也都顾不上你的。你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还是留在这里吧，不要去了……” 听到外面的声响，原本在屋子里床上躺着的月娥也出来了，她的手里抱着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清秀美丽的脸上一片担心焦灼：“杨姑娘，阿虎说得对，山门口太危险了，你还是不要去冒险了……” 谢悠然看到她，愣了一下：“大嫂，你怎么出来了？你还在月子里，不能吹冷风的，这大早上的，山里很冷，你还是赶紧进去吧……”说着，她急急跑过去，一把扶住她就往屋子里走。 月娥摇摇头：“我没事的，杨姑娘。你可是我们黑风寨最尊贵的客人，万一出了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 “不会有事的大嫂！”谢悠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我的命很大的，死不了。大嫂，你好好在屋子里待着，我去去就来！”说着，她一狠心，跑出了屋子。 月娥急得在后面叫道：“杨姑娘，要小心啊……” 看到阿虎还愣愣地在一旁站着，她急得跺了跺脚：“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保护杨姑娘？” 阿虎为难了：“夫人，我要是去了，谁来保护你啊？” 月娥瞪了他一眼，“我在这儿好好的，要什么保护啊？只要山门好好的，我这儿就不会有事。你赶紧去跟着杨姑娘，千万不要让她出什么意外……” “知道了夫人。”阿虎应了一声，刚跑过去，就见谢悠然牵过拴在一旁马厩里的马，纵身跃上，一晃不见了踪影。 阿虎看得目瞪口呆，杨姑娘上马的动作可真好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 等他回过神来时，谢悠然已不见了身影。 “杨姑娘……”阿虎跺了跺脚，上了另一匹马，追了过去。 谢悠然的马儿嘚啵嘚啵地拐进了后山，一路上，她见寨子里的人行色匆匆，都在忙着给前方供给。 大家虽然慌，但并不乱，进出井然有序，训练有素，不像一般的土匪，倒像是经过严格调教的军队。 想不到这楚凡还真有两把刷子，能把一个土匪的山寨治理得像军队一样，这人倒是挺有几分本事的。 空气中隐隐传来厮杀声，还有大炮的轰隆声，谢悠然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穿过来的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烟村那种小山村里，顶多是在昭阳转转，很少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只是听说西陵和东皇两国一直不和睦，边境时有战事，但并没有亲眼见过，也没有经历过，所以，并不知道这古代打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如今听到这炮声，显见这个年代打仗已经用上这种杀伤力十足的武器了，黑风寨只是一个土匪窝，没有这么强的实力，那么，这大炮应该是官兵的了。 大炮轰山，想必今日黑风寨难以全身而退了。 想到这里，谢悠然下意识勒了勒缰绳：“聿——” 晨光中，她坐在马背上，眸中一抹迟疑之色掠过。 她虽然是被掳上山的，而且跟这帮土匪接触的时间也不长，但他们并没有为难她，相反，对她还挺客气的。 尤其是大夫人和阿虎等人，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对她也很关心。 昨晚这山里的弟兄刚为了庆祝大当家喜添千金而狂欢了一宿，大家都喝得有点多，官兵这个时候来攻山，可以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对方手里又有炮，黑风寨这次肯定凶多吉少。 想到大疤瘌说的，这里的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他们本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只是逼不得已才落草为寇的，这会子他们在前面跟官兵打仗，她在后方偷偷落跑的话，显得有点不太仗义。 而且，她就这么跑了的话，大当家他们会不会以为官兵是她带来的？会不会把她当做细作？ 想到这里，她眸中的迟疑之色更甚了。 晨光渐盛，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照射了下来，洒满了一地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