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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何首辅,何尚书,何大佬,就算我们要贷款,也得把大船造出来……”朱凌锶正兴致昂扬地发表脑内演说,忽然被打断了,他终于意识到,都已经到这个级别了,还能向谁贷去呢? 何烨看着一脸兴奋转为呆愣的皇帝,心中发苦。 “不然我们发行国债吧,”朱凌锶在心里盘算。 过了几天,筹款失败的皇帝,在文华殿接见武威侯李显达。这人回来,除了催军饷之外,又给皇帝带了些土特产,白茶,火腿,山核桃。皇帝见了,心中一动。 “祁王一向可好?”朱凌锶问的是李显达,眼睛却不由自主去看谢靖。 说也奇怪,祁王极风雅清贵的一个人,居然和兵痞子李显达合得来。昔时两人在京中,都是只闻其名不曾见面,如今到了钱塘,偶一得见,竟引为知己。 因都认识谢靖,便凭空多了一道亲切,又一起骂京中权贵虚伪造作,更觉得对方实在见识卓越,不能错过。 祁王妃是在家修行的女冠子,她与祁王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四岁了。 谢靖听李显达说祁王近况,表情很平静,皇帝就想,他们之间通信往来,这些想必谢靖都知道了。可又忍不住再去看他脸上,究竟有没有一星半点,惦记的意思? 谢靖察觉皇帝在看自己,便转过头,对朱凌锶粲然一笑,那一双洞察世情的亮眼,也变得弯弯。 皇帝心口一热,低下头来。 李显达:“嗐,陈公公,快拿些茶来,给我解解眼前这腻歪。” 陈灯得了卢省亲传,知道要把这位祖宗伺候好了,于是精美茶点瓜果,一一奉上,李显达便美滋滋地靠在榻上,十分逍遥自在。 皇帝说,“大将军,朕听有人报,说你的人在浙江,与当地官员守军起了冲突,可有此事?” 李显达放下茶碗,张口就嚷,“谢九升,都没让你给谢媒钱,怎么就在皇上跟前给我上起眼药来了?” 朱凌锶一听到“谢媒钱”,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颊,又一下子红到耳根。 他和谢靖这一段坎坎坷坷,李显达就像个指路明灯似的,两边助攻,要说是“媒人”也不为过,可是忽然被他这么提出来,皇帝脸上怎么过得去。 谢靖赶紧来打岔,拿起一摞折子朝李显达甩过去,宣威将军双手左右擒拿,竟然稳稳都接在手中,一个也没落到地上。 “你看看,都是参你的。治军不严,花天酒地,还有欺君罔上,你倒是说说,你在浙江,都干了些什么?你说清楚了,皇上自然信你。” 李显达气得一拍桌,“老子和倭寇打仗,还不能休息了?老子的兄弟们也是人,喝喝酒想女人,犯了哪条王法?要不是老子守着海边,他们还能有闲心思告状?” 谢靖也不怵他,“你看看你自己这臭脾气,难怪地方上的衙门见了你就犯愁。”李显达还要说什么,皇帝赶紧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大将军辛苦了,”先好好哄两句,接着又说,你是朕的大将军,此番去浙江,一是为抗倭,二是代表朝廷,所以说话办事,不要闹脾气,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 有问题多沟通,不要动不动就舞刀弄枪,比如拿着手*木仓怼着人家杭州府台后脑勺的事儿,下次再也不能做了。 李显达就说,“他跟我手下在青楼抢姑娘,不给钱还叫衙役打人。接了贡品的活儿摊到乡里,却把工钱都克扣了,还把讨钱的工匠打折了腿。苦主当街拦我的马喊冤,我怎么能不管……” 皇帝眉开眼笑,拊掌而道,“朕的大将军,果然嫉恶如仇。但你这回也知道了,就算做的好事,方法不对,也招人闲话,还有可能落下祸根,所以千万小心。万顷海波,还等着你去守护呢。” 这一番话,也不知李显达是不是真听进去了,反正他口头上表示,要严格约束下属,也尽量和地方衙门,做到关系融洽。有事走法律途径,说完瞪了谢靖一眼, “若各地刑狱公正严明,也轮不到我出手。” 谢靖听了,若有所思。李显达一走,皇帝见他刚才被挤兑,便要来安慰他,谢靖抢先伸出胳膊,把皇帝抱在怀里。 “别动,”他这么说着,下巴在皇帝脑袋发顶,额头脸颊,轻轻画圈。 这种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力道,叫朱凌锶头皮发麻,脚底发软。 谢靖的鼻子,还在皇帝脖子附近,嗅来嗅去。这样吸了一阵,真是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他的皇帝陛下是什么样的神仙小可爱哟…… 高瞻远瞩,魄力非凡,每一项不顾众人反对而坚定实施的决定,都和国运有关。 在朝广开言路,御下仁慈,即便是对他本人的诋毁,也从不往心里去,是以百官众议,都能及时传达到皇帝耳中。 而且性情温柔,善解人意,对人体谅,还很会做思想工作。就算之前对他有成见的人,和他相处之后,也会渐渐喜欢上他。 更不用说勤勉为政,好学不辍,生活简朴,体恤民力这种明君标配的优点了。 而他脱下龙袍之后,又是另一种可爱。 皇帝换了大内穿的常服,倚在乾清宫的书房榻上,看西南发来的邸报。 旱情确实严重。北方调拨的粮食还算及时,富户囤积居奇的情况也被控制得不错。一片哀告声中,晋宁州提出,可以让周围州县的灾民,前来治下获得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