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陆英无视自己的大嫂,只问自己感兴趣的:“我刚回来,就听说三郎想娶罗令妤?我们家令妤就那般魅力大,身上还有婚约,都能打动三郎的铁石心?哈,以前可从来没见三郎这么失态过。他是不要名声了吧?” 陆老夫人斥女儿:“你尽胡说!这事可别乱传,要是外头听到风言风语,我就找你问话!三郎和罗娘子不过是小孩子拌嘴,被你们说的好像真有什么似的。你这个伯母平时不管侄女,这会儿才想起?” 陆英在大嫂幸灾乐祸的凝视下,微尴尬:“我这不是过问来了嘛。” 她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怎么管,怎么可能管一个如今只有明面上是侄女、实际上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罗令妤? 陆老夫人翻着手中的画册,翻一遍后,将册子放到了旁边。陆老夫人叹口气:“建业这些女郎们,三郎都认识,要是有心思,早该有了。我看不要拘泥于建业了,其他地方的世家女郎,也多相看着。你与清弋那丫头写封信,问她身边有没有能给她三弟介绍的好人家的女郎。” “咱们这样的世家,并不委屈自己家的郎君。娶妻不光要门当户对,还要郎君自己满意。你与清弋好好说,别弄得像是我们不顾郎君喜好一般。” 这话是对陆夫人说的,陆清弋是陆夫人的大女儿,现今嫁去了汉中。陆家的女孩子这一辈就这么一个,陆老夫人第一个就想起了这个孙女。 陆夫人点了头。 陆老夫人想了想,再叫家里嫁进来的其他女眷们帮着相看。陆家是没女孩子,但亲戚家总是有的。沾亲带故,总能挑出陆昀喜欢的。陆老夫人再想起罗令妤,暗自嘀咕:“我看江娘子是没希望了。以前我们也给三郎相看过不少女郎,活泼的,温柔的,害羞的,彪悍的……各式各样。可他都不喜欢。他喜欢罗娘子这一类的?我们可比照着罗娘子找。但是罗娘子又算是哪一类的?” 陆夫人胸口微滞,说不清楚。她和罗令妤性情不相投,对这个女郎的素日行为满心偏见。可偏偏她又觉得罗令妤会办事,家里的几次小宴罗令妤都办得不错。在自己相看儿媳的时候,罗令妤又能帮她问话。陆夫人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评价罗令妤。 陆英听明白了母亲和大嫂的话。她挑了下眉,慵懒无比道:“想找令妤这一类的啊?那我劝你们别忙活了,令妤这一类的女郎,她已经做到极限了。你们再挑,也不一定能挑出比她强的了。” 陆老夫人看向女儿。 见女儿掰手指:“我这个侄女自幼好强,学什么都快,还不输人。家逢变故,我都以为她定然活不成,没想到她能领着meimei一路从汝阳投奔到南阳去,找到罗氏本家。当年罗家灭门那么大的事,连我都整整一年做噩梦,睡不好。她却在南阳过得有滋有味,还给自己找了个未婚夫君?嘿,南阳范氏,那可是不比陆家差多少的大世家啊。” “每次逢年过节,她都记得给我送礼,将我这个伯母挂在嘴边。我这人懒怠,对这些向来不在意。寻常年少女孩儿碰上我,我不理一两次,她就心知我瞧不起,不会再凑上来了。但我们令妤不一样……她能厚着脸皮一直亲切喊我‘伯母’,硬生生把我喊得真的记住了她。” 陆英似笑非笑:“她在南阳遇到了些麻烦,来建业投靠。如果不是这么多年她一直给我写信、送礼,我真不会给自己找上这么一个麻烦。” “真的是嘴甜,会讨好人,心思聪敏。是有些小心机,年纪小些,掩饰得不够好,不过人无完人,只要不去行下三滥的事,这也无伤大雅。” “对自己是真的严格。我的小叔一家都走了多少年了?她离开汝阳时不过十岁,但现在再看她,贵女该学该会的,她一样不落人后。琴棋诗画,烹饪女工,游戏赏玩……她一天是将时间掰成了多少份,才能学到今天这一步,母亲你们想过么?” 陆老夫人等人若有所思。 陆英手撑着下巴,慨叹:“而我们这位陆三郎嘛,性子清高,谁都看不起。女郎若脸皮不厚,恐真的和他说不上几句话。罗令妤性格活泼,能说会道,和她在一起永不怕冷场,便是家里的表小姐们,各有小心思,也没有在明面上和罗令妤闹出不和来。而按说以罗令妤的美貌,不喜她的女郎,该比实际上我们见到的不知多多少倍。” “罗令妤貌美如此,清中带艳。自古以来明艳那一挂美人,郎君嘴上说‘祸国殃民’,心里谁不想多看两眼?我们三郎再清高傲慢,那也是正常男郎。” “罗令妤腰肢细,胸丰盈,行动间绰约风流。许是小时习过舞的缘故,她的神采和仪姿都极佳。来建业不过半年,就是当真无愧的‘花神’。现在建业的郎君女郎们,哪个不认识她?没听过她的大名?” 陆英笑:“陆三郎就喜欢这一类的风流女郎吧。令妤将自己的风格快走到极致了,将陆三郎的眼光拔高成了那样……你们还怎么找?活泼的未必有她美,有她美的未必如她身材好,和她身材好的又未必如她一样才艺多……哈哈哈。” 陆英自己说得忍俊不禁,看对面的陆老夫人和陆夫人的脸色十分精彩。虽然自己和侄女不亲,但是许是罗令妤送多了礼物的缘故,关键时候,陆英还是为罗令妤说了不少好话。可见平时的用功,不一定让人平时对你表现得多亲切,关键时刻却一定有用。 陆老夫人被女儿说的,也觉得罗令妤很不错。陆三郎和陆二郎不一样,陆二郎有他父母为他筹谋;但三郎自幼没了父母,三郎的妻子,必然是要能独当一面的。陆老夫人给孙儿找媳妇,盯着名门女,不光是为了世婚利益,还是因为名门女眼界广,见识得多,能撑得起门面,不给孙儿拉后腿。像这几年开始崛起的寒门,陆老夫人就瞧不上,毕竟底蕴差太多,双方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罗令妤啊…… 陆老夫人道:“她什么都好,就是家世太差。娶了她,与没娶似的。不但帮不到三郎,南阳罗氏,还得三郎帮衬。三郎本就没了父母,日后妻子这边也没人能帮他。三郎命途多舛,却自来多才。他好不容易凭自己才能成为了当代名士,我是他祖母,我舍不得见他路子走得苦,舍不得见他不如别的比不上他的郎君走得顺。” 陆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在她看来,世家郎君,能有多苦?然她不能这么说,说了母亲又得骂她凉薄,不心疼侄儿了。 最后,几个人商量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留陆老夫人最后一声叹:“……我们再看看吧。” …… 当晚下了雨,淅淅沥沥雨水敲窗,罗令妤是在自己院子里用的晚膳。空气凉了一层,meimei罗云婳听说了她和陆昀吵架的事,眨巴着眼睛,关心地来问她。小娘子被jiejie摸摸头,看jiejie得意一笑:“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罗云婳在jiejie这里磨了一晚上,jiejie看着她写大字。小娘子趴在案上,悄悄望jiejie。看罗令妤一开始神情淡定,后来就不断地扭头看窗,还让侍女出去院子看看。罗令妤眉目间神色渐焦虑,她的小meimei观察半天后,福至心灵:“……姐啊,你是不是又得罪三表哥了?” 罗令妤一滞:“……” 她拍meimei额头一下:“什么叫‘又’?别胡说。” 看一眼jiejie眉目间的不自在,罗云婳小大人一样地叹气:“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又利用人家了。姐啊,你就是习惯利用人来达目的了。可是三表哥偏偏又特别在意这个方面。你若是与人家好好说,人家不一定不帮你。你非要不吭气,说利用就利用,人家当然不高兴了。” “而且这两天,我觉得你对三表哥不好呢。家里来了好多表小姐,你整日jiejiemeimei的。三表哥难得回家一趟,他寻你说话,你都没空搭理。你没空搭理也罢,一到需要人家的时候,就有空了。你让三表哥怎么想?” 罗云婳一笔一划地写字:“姐啊,小心三表哥不娶你了。” 罗令妤恼羞成怒:“什么不娶?!他就从来没说过娶好不好?”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我这是欲擒故纵!对付男人,就得……” 罗云婳学她说话:“对付男人,就得吊着他。” 小meimei做鬼脸,偏又说实话:“可是你要吊的人,是三表哥啊!是大名鼎鼎的陆三郎啊!” 她心机深重,他心眼极小。罗令妤低头反省自己,这两日是不是太过膨胀,是否只利用陆昀,未曾关照过陆昀。这般一想,她愈加不安。家里新来了表小姐江婉仪,她一心要让江婉仪认输,拿陆昀当比斗工具。陆昀给足了她面子,但是…… 罗令妤哭丧着脸:他在大家面前给足她面子,私下里就不会了。 她那摇摇欲坠的婚姻梦呀……为什么陆昀都在他祖母那里说要娶她了,她反而更不安了呢? 被meimei说的慌神,罗令妤一晚上坐立不安。她心里没好气,起身踱步,几次想撑伞出门。鉴于下午刚吵过架,陆老夫人那边盯得紧,再加上两处院子相距太远……罗令妤犹豫着要不要找人时,院子里有了动静。 锦月噙笑的声音传来:“女郎在家么?我们郎君让婢子来给您送东西呢。” 又送东西?! 罗令妤站在屋门后,没有第一时间激动地开门。她心里那块大石却放下,旁边meimei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探脑袋。罗云婳笑嘻嘻地逗jiejie:“哎,三表哥又送东西来了?看来三表哥是傻子,真的不知道自己被你耍了呢。” “胡说八道!”罗令妤拍开meimei,“好好写你的字去吧!大人的事儿不要管。” 压低声音把meimei弄走,罗令妤咳嗽一声,才隔着门矜持地拂了拂脸颊上落着的发丝:“又送我礼物啊……下午时才因为礼物在老夫人那里闹得不高兴,我不敢收表哥的礼物了。锦月jiejie拿回去吧。” 然罗令妤心中想:千万别拿回去! 锦月像听到了她心声般,隔着门,笑了一声后才道:“三郎是让婢子给您送账簿来的……我不识几个字,也看不太懂,娘子不妨开了门自己看是什么东西?原本三郎是要自己过来的,但他刚吃过饭就被陈王的人叫走了,好像说北方又被攻了一城……三郎留话,让婢子把账簿给您送来。待他回来了,他亲自来找您。” 什么? 陆昀说等他回来了,他亲自来找她? 罗令妤被吓得腿酸软,经过meimei的提醒,她有点儿怕被陆昀找了……罗令妤硬着头皮,开了门,眉目含春而笑:“什么账簿?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不过雨下这般大,jiejie先进来吧。” 锦月领着侍女,给罗令妤送来了厚厚的好几本账簿。罗令妤一头雾水,不解陆昀的用意。但在侍女们一众崇拜的目光下,她装作了然的模样,好似她和陆昀真的约定好了什么一样。更何况当罗令妤应对锦月时,随意翻了下账簿,看到账簿上大额大额的进销和用度……女郎抓着账簿边缘,舍不得松开手了。 满心震惊:好多钱财! 好多! 好多好多! 看到这么大笔大笔的钱财,无论进出,罗令妤都舍不得把账簿还回去了。且她心中欢喜雀跃,激动得面红耳赤:陆昀该不会是要把这些铺子全都送给她吧?这该不会是整个二房的财产吧?全都给她? 他、他、他……她愿意这辈子、下辈子、十八辈子都嫁给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完全奉献! 锦月走了后,meimei做完功课也被领着睡觉去了,罗令妤仍挑灯夜读。她将十几本账簿放在案台上,根本没心思洗漱睡觉。女郎坐下来拿着算盘,就开始算这些账面上的账。越算越心花怒放,越算越晕乎乎……他真的是好有钱啊! 罗令妤内心激动:陆昀虽然难说话点,但他定是她的良婿。再没有郎君如他这般,给她这么大笔钱财……大多是土地、庄园、收成,比她和周郎合开的那个脂粉铺赚钱多了许多许多倍。 夏日的雨淅淅沥沥到了半宿,罗令妤坐在灯烛下,整整两个时辰,屋中只听到拨算盘的清脆声。女郎一动不动,毫无疲惫。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雨水潺潺流成小溪,漏更声断,窗子轻轻地啪嗒了一声,被从外推开。 而罗令妤全然无觉。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身后似笑非笑的幽凉男声:“如你这般爱财,屋子被烧了,夜里来了采花贼,你恐也是不知的。” 陆昀! 罗令妤一惊,当即起身回头。眼前只看到一个影子,她才露出一个笑容,就被人揽住腰肢,抱了起来。这人是将她横抱起来,她的脸贴在了他潮湿的胸前衣襟上。女郎发间的华胜轻晃了一下,她啊了一声,仰起脖颈,伸手臂抱住了人。 被郎君一下子抱起,心脏砰地跳起,脸烧似火。然同时,罗令妤依依不舍地回头:“你放我下去!让我多看一眼账簿……” 陆昀低头看她,她只挣扎着要跳下去找她的账簿。 陆昀面色平静,目中勾墨。望她半天,他轻笑了一声:“妤儿meimei不要得寸进尺。” “下午那场戏,我陪你唱下去了。你膨胀多日,这气势,也该下去了吧?” “你逼我婚,催我婚到这般地步。拿我当姐妹间斗艳的工具,还心中只记得给你的jiejiemeimei们送礼,不把我放在心上……到这会儿,仍满脑子是钱……” 罗令妤一下子不挣了,她撑起上身,抱紧他。她仰头,便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陆昀呼吸一顿,才要开口,罗令妤急忙又亲了过来。她不让他将话说下去,她搂着郎君的颈,蹭着他的腰,害羞又大胆地勾引他。 内室暖和,陆昀低头,发落在她嫣红唇上。她张口,含住了他微硬的发丝。女郎撩人时的魅色,让陆三郎眸光更黑。 一下又一下,他轻柔地亲她,再热情地与她拥吻。 沉香盘于炉上,不知何时,她竟被他抱入了床帐内。身子落到榻上,她才惊呼一声,他就紧跟而上,压在她身上。女郎一声吟,喘得他又亲了过来。贴着郎君的脸,呼吸紊乱,罗令妤软成水:“雪臣哥哥……” 陆昀目子火焰跳动。 他掐她颊rou:“下午的账,你认不认?” 罗令妤面红心虚,手指勾着他后颈的肌肤,再仰头,看他眼睫上潮湿的水渍。她心神飘忽,只盯着他好看的面容。她伸手摸他的脸,被他所惑:“认的……“ 男女的气息交融一处,帐中人影晃动。春意缭乱,虚虚实实,仰头看到他面容泛红,她便沉入他那星光一般的眼中。听陆昀呢喃,唇间声音喑哑而魅惑,却又带着冷静的力量:“那我就要收些好处了。可否?” 遇到一个人,当真是底线越来越低。曾经她这般对他,他定然翻脸走人。然现今,陆昀也不过是平静地说出来,说要收些好处——收些好处,他就不气了。 又羞又麻,心中还十分柔软,感受到他对她的宽容。躺窝于他怀中,帐中光线昏暗,这时谁还记得什么账本。被郎君压在身下亲吻面颊的女郎蜷缩起了身子,在他的牵引下,罗令妤化成春水,目中泪意涟涟,被他吻去。而她声音颤巍巍:“可……呀!” “雪臣哥哥……雪臣……哥哥!”她手抓住了他发间玉环,紧揪住,脖颈后仰,柔软的上身却被他在腰间一掐,向上送去。 他俯下,撩开她领子,唇齿向下,亲上了她胸口。 第78章 此年代无男女大防之说,贵族上流,男女混搞更是家常便饭。然婚姻仍有约束——婚前无妨,婚后当守。 因大时代的这般观念,当罗令妤被陆昀压在床间亲吮时,她软了腰肢,跌宕于情潮中,却也只闭着目。她指尖扣着他颈后的肌肤,时轻时重,欲迎还拒。他点了火,将火种丢入她怀中,她被烫得发抖,便又侧过身,攀着郎君的肩埋头咬唇,嘤嘤地哭。 郎君便喟叹,侵舌入唇,抚慰她的情绪,还调笑:“妤儿meimei可有字?” 罗令妤不知他为何提到这个,就喘息着摇头,长发在他臂弯间摇出:“没有。”她的及笄礼还是陆昀给她过的呢,哪有人给她取字? 陆昀捧着她的脸,与她抵额。郎君眼角轻勾似月痕,泅泅明澈,逶迤多情:“我既给meimei过了生辰,不如再送妤儿meimei一个字?你总是嘤嘤而泣……不如小字‘嘤嘤’?” 罗令妤眼眸含水,汪汪轻晃:“……” 又戏弄她! 猛在他胸口捶了两下,却还不能解恨。 女郎又窘又羞,周身晕眩,恼得在他颈间咬一口,便听到他一声长长的“唔”。忍耐的,沉哑的,声音从她心尖磨过去,磨得她满心酥麻。她脸涨红,想他怎么哼得这般、这般……让人胸口也麻,脑子也乱。他的吻时轻时重,她便迎向他,被他拉得意乱神迷…… 陆昀是极爱她胸前二两rou的。那两捧白雪,足够他失去理智。颈项厮磨,若远若近,他乐此不疲。 脖颈上落了一滴水,灼烫似烧。罗令妤迷离地睁开眼,搂着他头颅,看到他埋于玉间的俊秀面容上,额上的汗滴落。泛红潋滟的眼角,微湿凌乱的鬓发。那汗滴如清水,流过郎君笔挺的鼻梁与润泽的红唇。晃悠悠,一滴水落于冰雪峰峦处,心神便失守,被剥夺。 陆昀怔然而望,目光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