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节

    沈墨不仅没有做到，其实他是一个比小少爷更不懂得普通百姓的人。

    看他的成长经历就知道，大院出生，国外留学，进入部队，组建风影，开创mk，组织情报机构，这些，对他来说，虽然不一定都可以做到信手拈来的程度，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因为他本身的能力加上他手中的资源，加上他高智商的脑袋，他要想做成一件事，付出努力，必然会有收获，何况他每件事情都付诸了自己的心血在全力以赴。

    但是，基层工作，普通百姓，平凡而单调的生活，春种秋收的辛劳，奔波于生计之间的起早贪黑，一年的辛苦也许还不够为孩子们负担起学费的内疚……以上这些，很多很多，沈墨也许知道，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更不曾亲身体会过，所以，他不懂。

    更何况，他当时面临的是各个地方，不同的地理环境，不同的历史积淀，不同的风俗习惯，不同的文化结构等沉淀下来的各地复杂的政治、经济等的环境。

    他有高屋建瓴的眼光和把控全局的战略部署，但是他的有些东西看得太高了，太远了，不一定适合当时、当地、当下的环境。

    所以他这次的失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怨不得谁，对方是够狠，拿人命当儿戏，但是，他未尝没有错误预估形势的责任？

    所以，他的自责，顾清宁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度过那几天难熬的日子。

    追悼会结束之后，大雪放晴的第二天，顾清宁裹了厚厚的羽绒服，带着沈墨，有时候早起，有时候晚归，走过了b市很多大大小小的街道。

    街边的夫妻早餐店，凌晨三点就要起床劳作的丈夫，豆腐脑儿，油条，米粥，小笼包，他们一起吃过。

    夜晚的路边摊，烧烤，麻辣烫，酸辣粉，鸡蛋灌饼……顾清宁也带他一一尝试过。

    这些东西，有的味道一般，有的味道不错，但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沈墨从一开始的皱眉、抗拒、拉肚子，他的肠胃开始有些适应不了，到后来渐渐地适应和接受，顾清宁想让他看的，就是这普通百姓的市井生活，他们会骂街，会打架，会因为一些小事耿耿于怀，但太阳照常升起，他们依然兴高采烈地生活在每天的琐碎之中，或高兴，或痛苦，或自得其乐。

    生活有高高在上的一面，有温情脉脉的一面，但更有残酷无情的一面。

    其实，沈墨在王涛和徐清泓他们遇到袭击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对当地的环境，这里环境指的是政治、地理、经济、文化、军事、历史等综合的环境，不够了解，而在前期的工作部署中，就有了一些想当然的东西。

    当然，他能这么考虑，是因为他有倚仗，不管是他的身份，还是他整个身后实力的支持，他都有自信，可以打开局面。

    可是，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因地制宜，实事求是。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也有足够的资本和实力去弥补这一短板，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

    其实再说回顾清宁，就像她自己说的，她的mama那大家闺秀的气质，她是一点儿都没有学到。

    沈墨为什么教她练字，因为她竟然不会写毛笔字。

    钢笔字写的倒是挺好，可是琴棋书画对顾清宁来说，基本上是没有一样精通的，可能是太过受mama经历的影响，她一开始，就是想要做一个平凡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所以，琴书画的所有教育，都是到mama去世前为止，棋是根本就不会，而徐清泓对她的教育，更是暗合了她自己的理念，说的直白一些，顾清宁其实比沈墨接地气多了。

    当顾清宁带着沈墨外出去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沈墨就懂得了顾清宁的用意，只是没想到，在经历了那几天之后，他对自己之前的问题，才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因为很多时候，知道是一回事，而真正去经历、去深入、去了解，才会从内心深处有所获得。

    ☆、第423章 沈墨的政治智慧（三更）

    于是，在此之后，沈墨才放下了内心的困扰，制定了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

    沈墨本就是一个性格坚毅，可以及时调整自己的人，有了顾清宁的温柔以伴，更是让他在短短的时间内，有了新的领悟和成长。

    顾清宁本身又是一个多做少说的性格，所以她的玲珑剔透就在于，在整个过程中，顾清宁没有提过关于工作、关于沈墨情绪的任何一个字，她只是安静地陪伴，然后打着自己想吃小吃的旗号，带沈墨到处吃喝玩乐，而沈墨体味到的，则是人生百态，尘世烟火。

    而这一切，让沈墨本就成熟而傲然的韵味当中，更增添了一种对红尘俗事的了悟和通透，短短的几天，像是经历了一番岁月的沉淀，让他变得更加坚韧和豁达。

    而同时，沈墨在一开始，就是一个极其具有政治智慧的人。卓克明，就是他为小少爷和自己埋下的一支长远的伏笔。

    沈墨在与吴奇你来我往的时候，曾让卓然去与卓克明沟通，双方后来就再也没有了下文，却有了一种不言而喻的自明。

    尤其后来随着吴奇的调动，哪怕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说过，更不曾见面沟通过，沈墨和卓克明之间却都知道，必要的时候，他们会携手合作。

    因为先不说别的，卓克明和吴奇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是因为他们有相同的理念和共同的情结，为国为民的理念，踏踏实实做一些事情的情结，尤其卓克明的出身，让他比吴奇更具有平民的情怀，所以，沈墨其实一开始，对拉拢卓克明的把握，其实比对吴奇还要大。

    如果说吴奇是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因势利导而成就的结果，那么卓克明，在卓然跟他挑明的那一刻，虽然没有后续，但彼此已经达成了一致。

    卓克明这么做，其实等于是背叛了叶家，对他以后的名声和未来的发展，基本上是好坏参半。

    对于卓克明来说，就他本人的利益而言，这样的选择并不明智，但跟着叶家这么多年下来，理念和价值观的不一致，让他经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有着对自己深深的失望，所以，他这次选择了孤注一掷。

    于是，事情发生之后，在y省已经无法破局的情况下，沈墨让小少爷启用了卓克明。

    卓克明和叶家的关系，让他顺利空降y省，基本上是没有阻力的，当然，他们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一下，所以才有了沈玉楼压制文件的事情。

    最终，卓克明成为了沈墨在y省的一步暗棋，而安全，自然是沈墨放到y省的一步明棋。

    一明一暗，加上王涛和徐清泓拼死带回来的资料，才是沈墨在y省再次破局的开始。

    当然，其他的地方，凡是与isgo有勾结的人员，沈墨并没有打算放弃，只是采取了一种更加迂回的策略。

    他弥补自己短版的方式就是，把小组的人员全部打散回去，对呀，不亲自深入到当地的环境当中，怎么可能抓到实际的证据和把柄。

    所以，那些追随沈墨和王涛的人，并没有被他们抛弃，他们只是由明转暗，去实际掌握那些最一线的资料，每天汇总报告给王涛，王涛酌情为他们调派不同的资源，从而获得第一手证据，去肃清那些吃里扒外的卖国行为。

    而沈墨和小少爷演的那一套戏，自然是为了迷惑对方，让对方放松警惕，从而给自己人争取更多有利的时间和机会。

    这才是沈墨真正的布局。

    而对安全今天的这一撞，就是他破局的开始。

    没错，卓克明是因为提前知道有人想惹事，所以才有了临时要去机场的提议。

    对方是一辆劳斯莱斯，沈墨则只是向季老爷子借了一辆悍马，而悍马的司机，则是沈墨自己的人。

    不错，悍马是季老爷子的，吴奇暗中出手，帮沈墨和季老爷子从中牵线，沈墨与季老，也已经在暗中达成了合作。

    季如兰是季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女儿，若不是她这一死，季老爷子还真不一定能下定决心，与大女儿和女婿叶建明翻脸。

    其实，季家，早已不是季家人的季家，季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叶家人的季家。

    叶建明和季青兰结婚之后，一开始，一切都很好，叶家和季家相互合作，彼此支撑，双方在很多方面都有了更好的发展。

    但慢慢地，季老爷子发现，在一些政治理念上，尤其在一些民生事务上，叶家的出发点往往只顾眼前的利益，并不看长远，中间就有了一些分歧。

    比如说，y省特殊的地理环境，季家人更喜欢保留这一份青山绿水，所以在地方的治理上，季家人一致秉持的是生态农业、生态旅游、科技兴农从而带动周边产业发展的可持续发展观。

    然而，叶家过来主政的人，包括他们提拔的当地跟季家关系不错的人，主张的则是一条工业、金融和科技之路。

    这本也没有什么错误，只是理念不一样，但都是为了当地经济的发展，为了让当地的人民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

    可是问题就出在，他们所谓的工业之路，引进来的都是一些类似于造纸厂、发电厂、服装加工等相关的项目，廉价的劳动力让这些企业的成本更加低廉，可是对当地的环境，对子孙后代的长远发展，带来了严重的环境污染，工业产值和gdp是上去了，可是这种以环境为代价所获得的人民平均收入的暂时提升，季老爷子非常地不赞同。

    所以，从一开始的小吵小闹，到后来两家之间的裂隙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了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季青兰，作为矛盾双方的中间人，最终选择站在了自己丈夫的一边，当然，季老爷子也不会因此指责她什么，毕竟，女儿也难做，季老爷子也理解。

    可是，再到后来，季老爷子才发现，叶建明凭借着叶家的支撑和他高明的政治手腕，渐渐地，把季家给架空了，很多季家培养出来的人才，都成为了叶建明在y省的势力，而他以中将的身份，以及y省一半以上中层和基层的干部为支点，加上季青兰在经济方面的支持，叶建明和叶家代替季家，成为了本地势力的代言人，季家最后，竟然是为叶家做了嫁衣裳。

    这也是季如兰当时从官场转战商场，而季老爷子不仅没有阻止，而且把权利交给她的真实原因。

    这一切，作为叶家的女婿，卓克明自然清楚，而吴奇，自然也从卓克明那里了解到一些信息。

    吴奇因为再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与季老有过一些交流，并且当时的季老对那个时候还在基层的吴奇，也是大为赏识，两人颇有些忘年交的意味。

    后来，随着季家的偏安一隅和吴奇的崛起，双方的联系慢慢就越来越少了，但当时的那份感情依然还在。

    只是吴奇与季老的这份关系，其实是相当隐蔽的，因为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几乎现在的圈子里没有人知道，但是沈墨就是知道了，而且还请动吴奇出手了。

    吴奇一边在心中暗骂着小狐狸，一边当着沈墨的面，给季老打电话。在吴奇的办公室，沈墨当场就与季老做了电话沟通。

    所以，卓克明通知沈墨有人想对安全的到任招惹一些麻烦的时候，沈墨果断出手，先废了一辆劳斯莱斯再说。

    至于事后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报复安全，如果对方有能力可以承受得住来自省纪高官和******的双重压力，那么有本事把帐算到安全身上也无可厚非。

    ☆、第424章 万物皆有裂痕

    凤凰市的酒店里，静静拥抱着的两人，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铺洒在一对璧人的身上，为两人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遗世而独立，淡然而悠远。

    是呀，平生只有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一个胸中有丘壑，笔下有文章的男人的真实写照。

    苍劲有力的字迹，力透纸背。笔锋挥洒之间，是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总有一种力量它让我们泪流满面，总有一种力量它让我们抖擞精神，总有一种力量它驱使我们不断负重前行，总有一种力量它鞭策我们不断寻求正义、爱心和良知。

    万物皆有裂痕，那又怎样？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沈墨温柔的眉眼，在顾清宁的头顶，缓缓地落下一吻。

    “小妖”

    “嗯”

    “走，去吃饭了。”

    “好”

    沈墨带着顾清宁从酒店出来，开了一辆普通牌照而且还是低配版的沃尔沃汽车，低调而知名度不高的沃尔沃，走在凤凰市的街道上，不显山不漏水，是顾清宁特地从舅妈陈冰那里要来的代步车。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两人来到了距离自己居住的酒店不远处的市中心，这里有一家凤凰市最好的酒店，名叫凰家大酒店。

    凤凰市是一个知名的旅游城市，沈墨和顾清宁所住的舅妈的酒店，就是以旅游客户为主的，算是星级酒店中比较好的酒店之一了。但是，还远远比不上凰家大酒店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而凰家大酒店，之所以出名，除了它是凤凰市最好的酒店，还因为它对接待旅游客户和零散客户，基本上没什么兴趣，因为凰家大酒店是y省省委和省政府的定点酒店，接待的也都是高官和富商，同时也还政府采购的供应商之一，自然就看不上旅游团的那些小钱。

    虽然凤凰市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但现在毕竟还是冬天，沈墨一身普通的深蓝色西装，外面套了一件墨色的风衣，顾清宁上身是白色宽松版的薄款羽绒服，下身是蓝色牛仔裤和白色长筒靴，两人身上的衣服加起来，一共也就几千块钱，都是夏雨最近引进的几个欧洲的个人设计师品牌。

    所以当沈墨和顾清宁携手走进凰家大饭店的时候，服务员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当听说两人还想要一个包间的时候，甚至还给了他们一个极其鄙夷的眼神。

    “今天吃饭的领导多，包间已经没有了。”潜台词就是，我们这里只招待贵客，你们最好该干嘛就干嘛去。

    沈墨和顾清宁并没有争执什么，只是在大堂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尽管知道凰家大酒店的一些背景，但顾清宁还是不得不承认，就一个大堂，单从装修环境的角度来讲，确实是既大气，又别致，作为省级单位的定点酒店，有其金碧辉煌的奢华一面，但也有沉稳大气的端庄一面，同时还有含蓄芬芳的隽永之意。

    以淡金色为主配上绿植环绕的高挑空间，烘托出来的却是一种暖融融的雅逸。

    两人刚坐下，门口又进来一群人，服务员扔下正要开口点菜的沈墨和顾清宁，匆匆赶到到门口去迎接。

    顾清宁和沈墨也一起看过去，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两人彼此对视一眼，还真是巧，一来就碰到了大名鼎鼎的“太子爷”叶晓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