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虽然也心疼闺女，可总不能让一大家子人饿死吧？葬了宁爷爷之后，家里是真的穷的要揭不开锅了。 每顿都是菜汤，苜蓿，苦苦菜，蕨菜，红薯叶，但凡是能吃的，毒不死人的，都会出现在宁家的饭桌上。 即便是菜汤，即便是吃的宁家人一脸的菜色，脸上隐隐地也开始发绿了，可就算是这样的菜汤，也是填不饱肚子的，宁奶奶看着成天躺在炕上的小闺女和小儿子，做出了决定。 宁爷爷的百日热孝满了之后，她就托人给宁大姑说了一门亲事，当然不是这么快就出嫁，不过是先定亲，然后婆家给了彩礼再说。 恰恰就是这个时候，后山的王家正好给他们的大儿子找媳妇儿，宁大姑这个彩礼要的不多的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王家的大儿子是前头大婆留下的，可现在王家当家的是小老婆，她能待见老大才怪呢。 偏偏王家的当家的是个耙耳朵，怕老婆的要死，这小老婆在家就是个说一不二的，大家都说她是母老虎，王家的大儿子也被磋磨地没了脾性，就知道在家里当牛做马，是个老实木讷的。 宁奶奶本来不大同意这门亲事的，不过谁让王家给的彩礼多呢？ 一百八的彩礼完全够宁家度过这个坎儿了，在一家人的生存面前，大闺女的一辈子就有些微不足道了，最起码她不会饿死，王家的条件比起自家来是好很多了。 宁家靠着宁大姑的这一百八十块钱的彩礼度过了那段儿最艰难的时光，日子慢慢地好过起来了。 宁爸爸也因为修水库表现好提拔到了县城，成了公家人，吃上了商品粮，日子也是越来越好了，唯独让宁奶奶遗憾的就是宁大姑这事儿。 可问题是宁大姑已经嫁出去了，成为了别人家的媳妇儿，这日子过的再怎么艰难，娘家人也不好撑腰的。 宁大姑也是因为上头有个妖婆婆，所以轻易地回不了娘家，年节回来的时候她也不好扫了大家的性子诉苦，只说她日子过的不错，也没啥好让家里和老娘惦记的。 不过看着她越来越苍老的面孔，谁都知道那是一句假话，不过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宁家就算是想管也没办法呀。 宁奶奶只能让闺女想办法分家，等分了家，自己能当家做主了就好了。 宁大姑先前也不是美誉心气儿的，不过是时间久了，丈夫怯懦不堪，指靠不上，她的心气儿就被磨的差不多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似乎也从没有抱怨过，这都是自己的命，她认了。 这种认命里头藏着多少别人不知道的悲痛只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还真是没想到会在大过年的时候看到宁大姑，宁一诺晓得宁大姑和宁奶奶估计有话要说，所以借口自己要看书，回房间去了。 果不然，不大一会儿就听见了宁大姑压抑的哭声和宁奶奶的咒骂声，偶尔一句两句地还有大姑父瓮声瓮气的插话。 应该不是啥好事儿，宁一诺叹了口气。 宁爸爸回来的时候宁大姑和宁奶奶已经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了，除了看着她的眼圈儿有些发红之外，其他已经看不出有啥异样了。 宁爸爸和宁mama今天出门儿是去姨爷爷家送礼去的，这赶在年前当然是有讲究的，过年的时候姨爷爷家里人肯定多，人家忙呀，而且有些东西也不好在那个时候送，年前送最好。 一条大猪腿，两只小羊羔，两只乌鸡，外加上山里头来的各种山货，反正弄了不少的好东西，烟酒就更甭提了，就算是这样，也没让姨爷爷那头儿露出多少的笑容来。 不过在看到烟酒的时候，对着宁爸爸才和颜悦色了起来，指点了他几句。 就算是这么几句不经意的话，不过宁爸爸也足够满足了，他送出去的这些东西也不算是白送。 而且烟里头也是有些名堂的，他知道姨爷爷是看懂了自己的暗示之后才高兴起来的。 宁mama除了与有荣焉，脸上的笑容没断过之外，其实也没看出来其他的机锋。 她陪着自家姨妈聊了会儿，说了说自家的情形，这就算是完了。 第59章 大姑（续） 宁爸爸在离开姨爷爷家的时候, 看着一脸得意的宁mama，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呀？ 不过现在么，这头还得巴结着！ 宁爸爸的心情其实不太好, 不过也没有大过年地就摆脸色的道理, 所以压抑着回了家，在看到大妹和妹夫的时候, 宁爸爸的好心情彻底地到头了。 这个妹夫, 除了无能之外, 他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他还有啥本事, 最亏的就是自家大妹。 宁爸爸想想大妹出嫁王家的原因, 这心里的酸涩就更甭提了，不管咋样，他都要出人头地，为家里人撑腰。 “这个时候大妹和妹夫咋过来了？我还想着过完年了找你们呢。” 宁爸爸盯着自家妹夫说道。 大姑父听着这话，脸涨的通红，手上皲裂的口子看上去有挺腻人的，配上他这副样子，宁爸爸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来了就好, 来了就好, 正好一起过年。” 宁爸爸这话让宁大姑明显地放松下来了, 肩膀不再是僵的了。 “人穷短精神, 马瘦脊梁高”，这话对上宁大姑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贴切了。 她自己的卑怯完全是放在脸上的，别人高声一句似乎都能吓着她的, 看的宁奶奶和宁爸爸这当娘，当哥哥的实在不是滋味儿的很。 至于宁mama，撇撇嘴，进屋去给孩子喂奶去了。 虽然她出门之前挤了奶放着，不过两个孩子呢，宁乃阿尼这个偏心眼儿的肯定都给孙子吃了，饿着的肯定是小闺女。 宁奶奶是偏心的，给孙子吃的多，孙女儿吃的少，不过也喂了糊糊给她的，倒也不至于饿肚子，不过宁mama可不信她的好心就对了。 大过年的过来，这个大姑子还真是一点儿脸色也没有。 宁大姑当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上门是不受欢迎的，不过但凡她有点儿办法就不会这样空荡手上门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现在哥哥的日子好过，如果肯拉拔自己一把，总能让自己度过眼前的吧？ 宁大姑有些不确定地想道。 宁大姑的到来让宁家的住宿紧张起来了。 之前是刚好，宁奶奶和大孙子住，宁千金和宁秀住，宁爸爸，宁mama外加上小孩儿一起住。 现在么，宁奶奶做主让两个孙女儿也挪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让大闺女和女婿住了进去。 宁一诺挪到了折叠床上，把空间让给了两个meimei，听着身底下“咯吱咯吱”的折叠床，他也不敢再动，僵着的身子慢慢地放松下来，然后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上，彻夜未眠的不止是宁奶奶一个人。 “扫地出门？他大姑父不是老大么？这王家咋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几个孩子呢？” 宁mama听说了这事儿之后，诧异地问道。 宁大姑有三个儿子，现在的年纪最小都该是上初中的时候了。 “说是送去亲戚家了，具体谁家我也没问。” 宁爸爸闷声道，显然他这会儿一肚子的火呢，这都算是啥狗屁倒灶的事情，王家简直欺人太甚！ 宁家已经亏欠大妹太多，之前自己也忙，还真是没有多少的时间关注大妹，每次听老娘说她过的不错自己也没多想。 可是现在看来，这里头的事情多了，宁爸爸是绝对不可能会放任让自家妹子吃苦受罪的，总要想过解决办法才行。 “不管咋说，这都是王家的家务事儿，你听大妹的意见比较好，也别太自作主张，毕竟是一家子，不是仇人。” 宁mama一点儿也不愿意让丈夫去掺和这种烂事儿，不过既然没办法避免，那少管点儿总比较好。 “行了，睡吧，明天过年，先过年，过完年了再说！我和老二去一趟后山才行呢，总不能让人白欺负了我宁家人。” 宁爸爸这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的人倒是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可宁mama这个明明可以春风得意，可以幸灾乐祸的偏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晚上，又是给孩子吃奶，换尿布的，宁mama更睡不好了。 到了后半夜，似乎是四点了，这才慢悠悠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大早，宁mama和宁奶奶这对儿婆媳的脸色就不是很好。 虽然大姑和大姑父这家里不太消停，可是早饭这俩人还真是没少吃，宁mama煮了近二十个荷包蛋，宁家人六个人一人一个，剩下的被大姑和大姑父给包圆了。 宁秀和宁千金看着他俩的这饭量，嘴大的能塞进去鸡蛋了。 大年三十儿的，吃多吃少的倒是谁也不在意，宁一诺带着两个meimei，口袋里装了擦炮，花儿这些的出去玩儿去了，将家里的空间留给了大人。 不然留在家里也挺烦的，外面到处都是鞭炮声，孩子们手里捏着香，拿着炮，总之欢乐的不得了。 市场上午还是营业的，里头正经不少的好吃的，宁一诺索性地就带着俩meimei去市场了。 借鉴后世的防丢绳，宁秀和宁亲近身上绑着的绳子最后绑在自己的胳膊上，总之不能让她俩乱跑走丢了那就是真的完蛋了。 除了这个之外，还叮嘱她俩一定要拉着宁一诺的衣襟，袖子的都行，看着两个乖乖听话的小姑娘，宁一诺这才放心了，三个人有说有笑地一起去市场。 一路上兄妹三个都是英文对话，偶尔夹杂着汉语，都是最基本，最简单的日常用语，就当时复习了。 宁千金果然比宁秀有天赋，当然或者是宁秀的专注力不够，她学的太多，所以比不上专一的宁千金。 不过即便这样，宁一诺也挺满意的了。 宁秀和宁千金，单单就英语比起其他孩子来说，起点已经够高了。 他其实自己也是有些迷茫，不知道这重活一世到底是为了啥，所以不停地在做着改变，不断地证明着自己存在的痕迹，让自己别那么惶恐，能慢慢地踏实下来。 这么大半年的时间下来，其实也算是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可那种危机感一直还是在的，逼着他不停地，不停地努力。 “哥哥！我要吃栗子糕。” 这边儿的栗子糕是纯栗子做的，远远地闻着就香的不得了，在哥哥面前宁秀没啥不好意思的，直接地提出了要求。 “成，哥哥给咱们买。” 栗子糕面前围着一圈儿人，这东西软和，老人孩子都能吃，又香还不腻，买点儿回去给家人尝尝挺好。 栗子糕每天都是早上卖半天，临近中午卖光收摊，因为是老店的关系，所以生意非常不错。 经营摊子的是一对儿上了年纪的夫妇，等他俩年纪大了之后就彻底地关门了不干了，儿孙们瞧不上这个辛苦的营生，没人接手，大家除了感慨这以后再没有那么好吃的栗子糕之外也是无可奈何。 宁一诺买了一斤的栗子糕，给了两个meimei一人一块儿，看着她俩吃的香甜，自己也塞了一块儿，浓郁的栗子味儿瞬间地就充满了口腔，果然好吃。 买了栗子糕，见着麦芽糖的时候她俩这又走不动道儿了。 宁一诺也没意见，以后的麦芽糖就真的没这么好吃了，不知道具体差在哪儿，就是感觉不对味儿了。 大家都说是手工和机器的差别，宁一诺也琢磨不明白，又来了三毛钱的麦芽糖，好大的一堆，包在牛皮纸里头，宁千金严眼巴巴地等着哥哥投喂呢。 宁秀看着meimei吃到了，眼巴巴地盯着哥哥手里的纸袋子，宁一诺伸出袋子，让她自己拿，宁秀掰了一块儿，塞进了哥哥嘴里，然后才给自己塞了一小块儿。 宁一诺含着嘴里的糖，总觉得甜到心底了。 这么半早上的时间就在吃吃喝喝中度过了，肚子饱的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宁一诺这才带着两个meimei，拎着大包小包地东西往家走。 毕竟是大过年的，宁大姑也不是那么没脸色的，也收了悲声悲色，带着几分笑意地跟在老娘和宁mama身后打转，准备年夜饭。 今天的这一顿饭是最重要的一顿，有承上启下的作用，所以格外地丰盛，宁奶奶蒸的酥rou，宁mama炖的鱼，炸的酥脆的小黄鱼儿，当然也少不了几个孩子尤其是宁一诺爱吃的虾。 当然还有菜包子，rou包子的也不少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