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节
那根灰朴朴的,看起来乌漆抹黑的东西,竟是一只人的手臂。“小灰,停下,把你嘴里的东西也放下。” 小灰听话的把嘴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吐,冲孟彤“嗷呜”了一声,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孟彤和青海连忙上前查看,就连之前追着小灰过来的一众侍卫和青薇等人,也急忙围了过来。 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人的手臂呢? 众人急巴巴的把孟彤和青海两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全都好奇的盯着那条被青海用两根树枝夹起来查看的半腐手臂。 “这样的衣袖样式我看着挺眼熟的。”孟彤捏着鼻子皱眉回想,目光却不离那条被青海夹起来的手臂。 良久之后,孟彤突然猛的一击掌,叫道:“我想起来了,这是乡军冬季穿的制式棉袄,我以前见过魏铁军帐下的一名副将带着士兵到镇上买rou,当时那些士兵穿的都是这样的制式棉袄。” “乡军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难不成是……细作?” “大周的细作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竟然能孤身穿越过牛背山?”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疑惑,孟彤却是越听,眉头就不由越皱越紧了。 ☆、725将乱? 孟彤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庞大灰狼,上前摸了摸它硕大的头颅,道:“小灰,这手臂你是在哪儿找着的,带我去。” “嗷呜……呜……”小灰一脸无辜的侧了侧头,见孟彤始终紧盯着她,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慢吞吞的往调头往暂时营地的北面跑去。 “快跟上。”孟彤招呼了一声,自己先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身后众侍卫见状,立即就齐齐跟了上去。 追着小灰一连翻过两个山头,才见那家伙在两山之间的山涧处停了下来。 孟彤站在山顶上喘了口气,正想下去,却青薇和青月双双拉住了。 青海扭头冲身后众人低声喊了句,“警戒!” 一众侍卫闻言立即训练有素的成扇型向四周四散开来。 孟彤见青扬实情严肃的带着几个人小心往远处蹿去,不禁转头低声问青薇和青月,“怎么回事?” 青月皱着脸低声回道,“这里有尸体的味道,我们站在山上都能闻道,就说明山涧那里最近肯定死不过少人。” 不一会儿青海就过来了,他道:“主子,从这处山涧往外再翻三个山头就到萧国地界了,小灰在这里发现穿有乡军衣服的断臂,这并不正常,不如让青薇和青月她们护着您先回去,这里就交给属下们来调查吧。” 孟彤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在哪里,论武力她就是个渣,就连她苦练了几年的轻功,在青扬等人的面前施展出来都只有被嘲笑的份。 “那我把药箱留给你们,你们自己小心,有事立即回报给我。”孟彤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才转身带着青薇和青月原路返回。 在这种打打杀杀的专业领域,孟彤可不敢指手划脚。在手下人需要你听话时,乖乖做个听话的主子,才是好主子。 回到临时营地时,孟彤心里始终牵挂着青海他们那边,心中不受控制的做着各种猜想,情绪焦躁的连医书都看不进去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的漫长,一直到傍晚时分,青海才带着小灰回来。 “怎么样?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孟彤一见青海回来,便迫不及待的问。 青海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才道,“兄弟们在小灰找到断臂的地方挖了小半个时辰,挖出了近二十具尸体,都是男的,身上穿着大周乡军的棉袄和藤甲,看样子像是一支乡军的巡逻小队。而且身体腐烂的也并不严重,应该死了不到五天。” 孟彤听的心头徒然一沉,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支大周的巡逻小队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这离萧国只有三个山头的地方来?而且还全军覆没了?是大周内的内斗造成的,还是萧国有所异动? 孟彤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直直盯着青海问,“能不能判断出是什么人干的?” 青海点头,道,“从尸体上的伤口看,对方用的武器就是萧国人惯用的宽背弯刀,至于是不是萧**队干的,属下就不清楚了。 萧国的武器不似咱们大周那样多样,大萧人一般都是人手一把宽背弯刀,一条鞭子,一把匕首的,像是那些剑,剪,飞刀什么的,萧国人认为都太秀气了,反而不喜欢用。” “这件事得查清楚。”孟彤揉了揉额头,转头吩咐青海,道:“你派一小队人伪装成小股马贼,就在这附近跑一跑,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青海连忙应诺,又问孟彤,“主子,那您呢?还要继续在山中寻药吗?” 孟彤摇头,“不,我们要立即返回牛背山,我怕这事要是萧国的军队干的,我娘她们留在靠山村可能会有危险。” 毕竟靠山村离萧国只隔了一道牛背山脉,萧国人若是找到捷径,未必就不能穿越牛背山,对大周实行突袭。 因为有数百野狼做探路先锋,孟彤又急着往回赶,众人返程的速度比进山时提高了一倍不止。 春二娘初见到从山上下来的孟彤时,差点儿都不敢认了。自己花儿一样的闺女,去牛背山上呆了大半个月下来就成了野人,差点儿没把她给心疼死。 孟彤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青扬带着她的公主令牌,以及五千两银票去乡军驻地,询问最近萧国是否有异动,以及是否有士兵滞留在外未曾归营的。 这种边关驻地,若是孟彤的身份不好用,也就只能用上银票了。 梳洗过后,孟彤顾不得与春二娘说话,先写信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了凌一和胡大师兄。 战争向来代表着毁灭和死亡,而做为这一代手持小黑牌的皇家供奉,孟彤可不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让大周陷入战乱。 大周历代的战乱都很短,因为有巫门的随时监控,既便有战乱,大部分也都属于侵略战,而且很快就结束了。 孟彤不禁回想自己收到那个小黑牌的五年里,大皇子和二皇子就搞出了四川府的叛乱,不过这还算是内战的范畴。 万一要是哪个晕头的皇子再来个卖国救荣,与萧国勾结想要来个里应外合,那不就代表着她这个供奉失职吗? 她可以不要皇家供奉的荣耀,可以不要皇家供奉的权力,也实在懒的对朝政指手划脚,不过要是让几个皇子把国家玩到陷入战乱,这是孟彤所不能荣忍的。 胡大师兄在朝中的能量有多大,孟彤不甚清楚,但只要他能够上达天听,劝得动皇帝,孟彤觉得就够了。 而凌一这几年在暗中发展的势力,应该是比较庞大的,那家伙从冥殿那种地方出来,深谙暗桩秘探那一套。 整个洛阳城内外,被他布置的密不透风,就连边边角角都有他发展的暗桩。 洛阳城里不管哪方势力,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也正是因为如此,凌一才对二皇子和大皇子挑唆土家寨和苗家寨叛乱没有任何动作,既便是被派去四川府平乱,他也全然没当一回事。 所以如今果有动乱的话,找凌一查证是否属实,然后再让胡大师兄直达天听,告诉皇帝当断则断,不断自乱的道理。 ☆、726迷雾 孟彤的想法是好的,只可惜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她的想法赶不上变化。 晚上吃饭时,春二娘一副心不在焉,食不下咽的样子,孟彤一看就知道这是有情况了,不禁拉着春二娘追问,“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几天不在家,谁又不长眼的上门来欺负你了?” “不是的,没人欺负我。”春二娘说完又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难过的看着孟彤道:“我闺女儿如今可是公主呢,这么个小小的靠山村,谁又能欺负我这个公主的娘呢?” 孟彤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啼笑皆非的问她,“是有人在您面前说酸话了?” “几句酸话,娘哪里会怕呀。”春二娘摇了摇头,哀声叹气的道:“娘怕的是人心亦变哪。” 孟彤看着春二娘一脸落寞的样子,不禁把目光转向了侍立在旁的宫嬷嬷和王嬷嬷等人,以眼神询问她们怎么回事。 可宫嬷嬷和王嬷嬷却只是笑笑不说话,还是阿喜娘子笑着道,“夫人母凭女贵,如今也是有诰命的夫人了,再加上公主如今的身份,您们的那些老街坊都是心里有数的明白人,如今在夫人面前说话,自然不可能如以往那样放得开。 再说你们的老街坊要真是个浑的,想来您们也是看不上的。再加上夫人在洛阳呆了四年,言行举止都有宫嬷嬷和王嬷嬷在旁指点规矩,如今回到靠山村,再看那些老街坊的言行举止,有些不习惯也是有的。” 孟彤这才明白,原来是王大娘等人敬畏春二娘如今的身份地位,说话放不开,过于拘谨了,让春二娘觉得王大娘等人待她不亲了,彼此之间就有了生疏感。 而春二娘在洛阳住了四年,虽然不常出公主府,但眼界、衣着打扮,生活上的讲究,以及对事物的看法什么的到底是要比靠山村的妇人要有见识的多的。 以前大家都蹲在靠山村这一亩三分地上,众人共同的话题都是围着这一亩三分地转的,可春二娘离开四年,她对靠山村这四年的变化是空白的,所以跟王大娘她们扯不到同一个话题其实是很正常的。 孟彤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春二娘听了阿喜娘子的话,却以为阿喜娘子在说她看不上那些老街坊了,于是满脸的不高兴,拉长着脸在那里嘀嘀咕咕道,“我也是苦命人家出来的,怎么可能嫌弃那些老街坊呢?” 阿喜娘子只能一脸尴尬的僵笑。 孟彤这才恍然宫嬷嬷和王嬷嬷刚才为什么不告诉她,春二娘的状况出在哪儿,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她连忙挥手让屋里侍候的人都先下去,心说:也亏的阿喜娘子不怕吃春二娘的挂落,肯跟她把事情说明白。 等丫头婆子们都出去了,孟彤才拉着春二娘的手,柔声劝道:“娘,阿喜娘子那话不是说您嫌弃老街坊,而是你在洛阳住了四年,见识的东西多了,整个人的气质、说话、谈吐都不一样了。 您跟王大娘她们坐在一块儿聊天,若是一直聊咱们在靠山村旧事还没什么,您要是说起咱们在洛阳的情况,初听时王大娘她们或许会啧啧称奇的,不过静下来想想,她们有可能就会觉得不自在了。” “怎么会?”春二娘闻言不禁吃了一惊,心说:她那几天可没少跟人说她跟彤彤在洛阳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住的是怎样的宅子。 她自打到了孟家就没过过好日子,好不容易女儿有出息了,皇帝亲自送了大宅子给女儿,她跟着女儿享福这事儿,难道还不能说不成? 孟彤微笑道:“大周立国一千多年,异姓公主一共也只有几位,女儿能被皇帝收为义女,肯定也是爹爹在天保佑的结果。 这种百年难遇的事情都被女儿遇上了,您再去跟王大娘她们说女儿在洛阳如何如何,咱们的宅子如何如何,您说她们会不会觉得您在跟她们炫耀啊?” 春二娘咬着唇努力想了想,表情却是越来越纠结起来,最后终是崩不住笑了出来,“这样想想,为娘这几日还真跟她们说了不少炫耀的话。” 说着摸了摸孟彤的头,笑道:“我同你王大娘,陈大娘她们都是已经有了孩子的人了,大家坐在一块儿哪能不聊孩子呀,王大娘说陈大娘家的石头书念的好,王大娘说刘婶子家的刘铁刘银会赚银子,我就说还是我闺女儿最利害,不但能给人治病,炼的药丸让皇帝吃了还年轻了十几岁。然后……” 我的妈呀,您这么说话还让人怎么跟您聊呀?这就不能好好相处了嘛。孟彤差点儿翻白眼,好笑的接过春二娘的话头,道,“然后大家就都不说话了,就剩您一个人在说了,对不对?” 春二娘惊谔的瞪了瞪眼,“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宫嬷嬷或者王嬷嬷她们说的,还是阿喜娘子偷偷告诉你的?” “这还用谁告诉我吗?您这么说话就别人就没法跟您搭话嘛。” 孟彤笑着摇了摇头,把身份高低的变化对个人心理的影响给春二娘细细说了一遍,这才笑着劝道:“您在洛阳的四年虽不常出门,但这四年的生活对您还是有影响的。 咱们如今的身份地位变了,生活也比王大娘她们要好了太多,彼此之间本来就已经存在了差距,你要是再在她们面前炫耀您女儿我的本事,就算她们不觉得您是在笑话她们的孩子不如您女儿有本事,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您说这样,你们这话题还能聊下去吗?” 春二娘有些颓然的道,“我没有笑话她的意思,就只是这么一说。” 孟彤有些无奈的道,“我知道您没那意思,不过人就是这样的,就喜欢听您夸她们,你要是自夸,人家就会觉得你嚣张、高傲不谦逊了。 所以您以后跟人聊天啊就多夸夸别人,别人要是夸您或是夸我啊,您虚应一句也得赶紧夸回去,要是真想不出什么词儿夸的话,就微笑。” ☆、727送信 春二娘听得笑起来,“我要是总想不出词儿回,总不能一直笑吧?那还不被人当成傻子了?” 孟彤笑说,“被人当傻子,总好过被人厌恶吧,有时候吃亏是福啊,娘。” 春二娘低头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挺有道理的,又想着女儿总是对的,于是便点点头,这几天郁结的心也就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