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好得余文来心灰,好到余文来心痛,却无法逼迫曲清蝉,连明明白白问一句的勇气都被挫成了灰。 他不记得那晚余文来是怎么安静睡着的,只记得余文来醉倒梦中仍旧紧皱的眉头。 陆念稚心下婉转几叹,半点不露到面上,只拣些余文来手下的军中趣事说嘴,哄得江氏唏嘘变开怀,才不着痕迹的将话题错开,等江mama服侍着江氏去更衣,就冲杜振熙挑了挑眉,“你刚才是感叹西臣,还是挂心曲大家?” 他可是记着,杜振熙几次三番都对曲清蝉表示过好感,还因此拒绝他早前想为杜振熙安排通房的事。 他也知道,杜振熙发乎情止于礼,虽和曲清蝉走得近,却也没有其他出格行为,对曲清蝉的好感倒似欣赏更多些。 杜振熙听他这戏谑一问不由汗颜。 她纯粹拿曲清蝉当挡箭牌,如今先有余文来归来,后有她自家心境骤变,再扯不上曲清蝉什么干系。 干脆顺着陆念稚的话茬,一句答话权当了结这桩“旧事”,“余指挥使是您的至交,曲大家是我的忘年交。我即感叹前者,也挂心后者。曲大家和您年岁相当,我不讨厌您,自然也欣赏她。” 只差没明说,她就是对年纪大的人比较有好感。 陆念稚可不就是个年纪大的。 他倒是想和杜振熙仔细讨论下这个“喜好”问题,俊脸才一亮,斜刺里就响起大吴氏的笑声,“恩然和小七说什么这么热闹?” 江氏不爱兜搭杜仁和大吴氏,他们做晚辈的却不敢对江氏视而不见,瞧见江氏转出官房,又见陆念稚、杜振熙低语着气氛正好,大吴氏便和杜仁双双移座,招呼杜曲、小吴氏一道,围坐到江氏这边。 阖家团圆的除夕夜,陆念稚注定无法和杜振熙好好独处,几次私语都叫人打断,只得放下小心思,应和着大吴氏的问话,团团围坐着“老实”守岁。 这一夜虽热闹却也清静,到得天色初明,杜府门房还来不及放开年鞭炮,就早早有人登门拜年,随即便是雪片似的贺年拜帖,其中以指名拜会杜振熙的帖子最多。 海禁重开的消息已经传遍,而最受商户关注的,则是杜振熙将担任十三行对市舶提举司窗口的事。 这些上赶着结交的拜帖,不管是真交情还是奉承意,于杜府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杜府诸人该走动的照常走动,依着往年的例,当先往定南王府投贺年拜帖,定南王府的门房如今对杜府的态度又有不同,接过拜帖奉上好茶,二门上很快有通报的下人回转,带来的却不是定南王夫妇有请的口信。 “王爷和小郡爷已经往府衙去了。”二门来传话的是定南王妃身边的心腹mama,她的目光落在陆念稚身上,“前脚才刚走,倒和诸位错了道儿没碰上。说是官驿才送来的确切消息,谨郡王的仪仗将于年初二下晌进城,王爷和小郡爷去府衙召见各位官大人商议迎接仪仗的事。王妃的意思,请陆四爷现下就去府衙汇合。” 谨郡王是要暂住奉圣阁的,定南王临出门前已派人去杜府送口信,怕是也和杜府一行错了道儿。 陆念稚闻言也不耽搁,冲杜府诸人颔首示意,就点上明忠、明诚,转身离开定南王府。 第161章 过不成好年 “消息来得突然,倒叫王爷和小郡爷都措手不及。”定南王妃的心腹mama眼见陆念稚大步离去,转向江氏半是歉然半是安抚的道,“老太太别担心,多半王府派去贵府传信的人半路能撞上陆四爷,自会好生领着陆四爷往府衙去,就算王爷不得空招呼陆四爷,小郡爷定不会任陆四爷单等在府衙里没个座位。” 后半截话客气不失亲近,打头一句似感叹似解释的话中,措手不及四个字带出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杜仁哪里还在定南王府待得住,定南王和沈楚其都不在,他们几个男眷连个磕头拜年的人影都见不着,不过是由王府管事招待,倒不如就此跟着陆念稚离开,便和江氏商量道,“我带着老二、小一先行回府,也好代您和恩然坐镇家中,若是府衙那头有什么事分派,我也好帮衬着恩然。” 奉圣阁可没西府能插手的地方,他惦记的是门房那一摞摞贺年拜帖,东府看不上那些个紧着贴上来的人家,他可半点不介意被人捧着追着,带着杜曲、杜振益先回家中应酬,说不得还能为西府生意拓展几条人脉门路。 东府明显要捧杜振晟走科举路,他此刻只提杜曲、杜振益,倒不是刻意忽略或打压杜振熙,说罢又对杜振熙和蔼笑道,“小七这会儿可不好回去。好容易赶早出门,才没叫人将你堵得迈不动腿。等晚些时候,谨郡王明儿入城的消息一传开,你再在家中长坐也不怕被人缠得脱不了身了。” 如果说杜振熙是商户对海禁的窗口,那么即将到来的谨郡王则是商户对海禁的直通大道,等消息一传开,奉圣阁的门槛怕是要被人踩矮一截,届时那些个求门路的商户,就不会专盯着杜振熙。 杜仁两番话虽有私心但也有关爱,江氏不以为杵的一哂,倒也赞同杜仁的提议,摆摆手就让杜仁、杜曲和杜振益先走一步,奉圣阁那里要是有个什么事,总不能直接送进府衙里,有杜仁祖孙坐镇杜府倒也便宜。 对内宅家事糊涂的杜仁对外倒是周全,临走前不忘恳请道,“劳烦老太太代我们爷儿三给定南王妃磕个头,拜个年。” 这话自然不是指使江氏代为行礼,定南王妃的心腹mama是个拎得清的,忙接过话茬道,“杜二老爷自管忙正事去,老奴定代为转告您的心意。” 说着还特意点了门房管事相送,江氏顺势冲江mama一点头,自有丰厚红包奉给心腹mama。 心腹mama亲自领余下众人进王府二门,江氏见她客气而热情,自不会拿大,也跟着客气往来,认定心腹mama态度好归好,他们这一行说是给定南王妃磕头拜年,也不过如往年一般走个过场罢了。 广羊府虽只是一地州府,但上下官员家眷却也不老少,再加上地方上的世家女眷,定南王妃光坐着受人磕头拜年,也得坐足大半个正月,杜府再是巨贾也只属于微末商户之流,否则也不会讨巧挑这个早得过分的时辰过来。 就为着赶在那些官员、世家女眷之前,早早给定南王府拜完年全个礼,即是定南王府因私交给的抬举,也避免杜府地位尴尬,融不入官员、世家交际圈,还得和其他末流人家排号干等。 到得定南王妃的正院,却惊觉今年的排场不同往年,定南王妃不仅召来沈又其作陪,更是早就摆好茶水点心,竟是要留杜府诸人久坐的意思。 江氏看一眼已和沈又其头凑头说话的杜晨芭,心下有了几分恍悟。 看来沈楚其和杜晨芭的私下往来,定南王妃不仅心中有数,还十分乐见其成,今日这阵仗倒有一多半是为着杜晨芭摆的。 这份对杜晨芭的看重,倒比她原先以为的要更高几分。 江氏心头落定,倒也不卑不亢只和定南王妃寻常叙话,大吴氏却是喜得无可无不可,看杜晨芭和沈又其玩得好只嫌不够,拼命从杜晨柳使眼色,恨不得孙女们都能成为王府的座上宾。 她表现的过于急切,小吴氏颇有些不自在,定南王妃却没有半点看不起或是不快,反而顺水推舟道,“让小又请小七他们园子里玩去,也省得陪我们几个老婆子干坐着无趣。” 又招手让杜晨柳上前,笑着打趣道,“你倒是要留下。没两个月你也要出门子了,多陪一陪你母亲,也叫我多看几眼,等再见着你呀,这姑娘头就要梳成妇人头了。” 杜晨柳的婚事就在开春,要不是正月里拜年,她本得待嫁还出不得门,定南王妃这话表达的是十足的亲近,话一旦传出去,不愁杜晨柳的夫家不高看杜晨柳一眼。 大吴氏自是满心欢喜,小吴氏倒被触动心肠,一行谢定南王妃,一行拉着杜晨柳往定南王妃、江氏身边送,看着次女又是感慨又是不舍。 江氏搂着羞红脸的杜晨柳,笑容里也有些不舍,沈又其自小是个会瞧眼色鬼灵精的,当下就拍着小胸脯道,“柳jiejie确得留下,我要和芭jiejie商量给柳jiejie的添妆礼呢,熙哥哥、十一少,你们也帮我挑一挑,我们别告诉柳jiejie是什么,到时候给她个惊喜!” 哪有准备惊喜准备到当事人跟前的,杜晨柳又是羞又是感激,定南王妃、江氏几个倒被沈又其的话逗得一阵笑,原本有些伤感的气氛立时好起来。 等沈又其领着杜振熙等人去到园子里作耍,几个小辈没了长辈拘束,气氛就更好了。 一个杜晨芭是隔房meimei,一个沈又其年纪还太小,杜振熙这位十五“少年”也无甚好避讳男女大防的,杜振晟这位昨晚还疯玩的小豆丁,到了沈又其面前又端起小大人样儿来。 他本就身负“重任”,一心想着将来能给家里娶个小郡主回来镇宅,好容易官学放年假,能常和沈又其见面,当下便“以下犯上”,顿时将和沈又其交好的杜晨芭挤开,哄着沈又其玩这儿玩那儿,很有些照顾未来小妻子的男子汉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