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他被逼着,给肖凯明跪了将近十分钟。 肖凯明骂他“孙子”,“怂货”,“窝囊废”,“狗一样”。 直到周围的人录完像,拍完照,大肆的哄笑完。 像丢弃垃圾一样,他被扔在那里。 “你敢告老师,这些视频我就发空间里。” 这是肖凯明临走前,恶狠狠的警告。 明明前一秒,这群人还天不怕地不怕。 **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后街,倪迦脚步懒散,不知不觉就落在最后面。 她回过头。 天色渐沉,路灯亮堂起来,一盏接一盏。 黯淡之下,他还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像暴风雨之后的杂草,被抽筋扒皮,失去魂魄。 他低着头,浑身是血。 双膝跪地,肩头佝偻。 脊梁却挺得很直。 就那样,矗立着,久久不能动。 ** “倪迦姐,还是你厉害,直接给那孙子膝盖上一脚。”肖凯明举了瓶啤酒,跟她的碰了碰,“不然今天陈劲生肯定不跪,让他道个歉都那么难,跟屎拉不出来似的。” 肖凯明解了气,此时神清气爽,陈劲生给他下跪这事儿,赶明天绝对全年级都知道,一传十十传百,这就是惹了他的下场。 肖凯明觉得很有面子。 肖子强也很满意,认了倪迦当meimei。 这意味着什么?倪迦在这群混混里的辈分也跟着升了。 她以前是厚着脸皮跟他们一同喊他一声“强哥”,如今真的成她大哥了。 托那个转学生的福。 她悠悠笑着,一口气干了半瓶。 赵正没听懂,戳她胳膊肘,“啥意思啊?你打陈劲生了?” 她眼尾扫过来,“谁是陈劲生?” 赵正说:“你逗我呢,就今天挨打那个。” “噢。”倪迦眨眨眼,尾音拖得极长,“没打,我踢了他后膝盖一脚。” 赵正:“为啥?” “他不跪,我只好踢一脚让他跪。”倪迦喝了口酒,嘴唇红润润的,浸了蜜饯似的,衬得一张脸愈发明艳。 她娇笑着说:“谁知道他那么虚呀,一踢就倒。” 赵正摇头,“你别说,我感觉那小子挺硬气的。” 倪迦扭头找烟抽,没吭声。 “他就亏在是个转学生,在这边谁都不认识。” “怎么?”倪迦叼了根在嘴里,旁边立马有男生凑过来给她点烟,她侧头,一手撩开散下来的长发,一手护火,睫毛在火光中轻颤,美的妖冶。 她抽上了,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还怕他报复?” “怕个鸟。”赵正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有我倪姐在,谁敢动我?” “滚啊你。”倪迦笑着踹他一脚。 …… 当年的倪迦,初三,15岁。 她不辨是非,肆无忌惮,以欺负别人为乐,活的嚣张跋扈。 她站在恶人那边,看着他被打的尊严失尽,也毫无怜悯之心。 她不是个好人,甚至连起码的善心都没有。 倪迦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高傲的活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这么一直高傲的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 黄三 ☆、第二章 chapter02 新的一天降临,城市在雾蒙中醒来。 马路由寂静变为川流不息,商家陆续开门营业; 挤公交的上班族和开私家车的共同堵在八点半的街头; 骑自行车的学生挂着耳机,嗖的穿过大街小巷; 广场前聚集一帮老太,随着凤凰传奇的大嗓门一起舞动。 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芸芸众生,朝九晚五,各自疲于尘世。 太阳升起时,所有人都会继续生活,都会忘记昨夜几乎摧城的风雨。 日子如常过了一周,倪迦开始缺课。 又一周后,她的一票狐朋狗友被告知,她退学了。 直至那年的中考,她都没有参加。 倪迦消失了,连带她背后显赫的家庭。 她在红极一时的顶峰失踪,生生破了无数少男的爱慕之心,也卷走女生暗地里汹涌的嫉妒之心。 无论多咬牙切齿,她就是走的一声不响,不知归期。 有人说她爸被人害了,有人说她家破产了。 唾沫星子满天飞,仿佛人人都是大预言家。 可惜主人公无影无踪,没人知道真相。 想去询问,却发现那样嚣张跋扈呼风唤雨的倪迦,连一个了解她近况的朋友都没有。 又几周后,人们渐渐淡忘了这回事。 忘了讨论她离去的原因,甚至忘了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她留着染的花里胡哨的长发,上课喜欢化妆,指甲每周换样,逃课打架谈恋爱,一身恶习,臭名远扬。 她变成了众人青春里,那个曾经叫人羡慕,风流韵事一堆,最后却没有结局的反面人物。 日子如常过着。 每个人都要继续生活。 人是围着自己转的,旁人皆是点缀。 因为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三年后。 法院的判决书下来,倪迦夺回属于她的一百万遗产。 被告席上的姑父倪震海气的吹胡子瞪眼,嘴里骂骂咧咧。 倪迦没看任何人,把一沓一沓的资料收起来扔进包里,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她步伐再快,还是被姑妈付蓉拦在门口。 付蓉花大价钱做的假脸此时狰狞无比,大红嘴里露出獠牙,“我真是想不通,你这个贱蹄子怎么拖的关系?还把官司打赢了?怎么?想抢我们家的钱?” 倪迦面无表情,越过她往外走。 她还要去接她妈下班。 付蓉作劲上来,不依不饶的缠上去,掐住倪迦的胳膊,声音尖利刺耳,“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还想要钱?!你忘了你爸欠的一屁股烂账是谁还的了?是你姑父帮着还的!你现在倒好,反过来把我们告上法庭?你还要不要脸?” “付女士,请你对我的原告尊重一点。” 男人冷静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腕间一用力,将倪迦的胳膊从付蓉的魔爪里救出来。 倪迦揉了揉发痛的胳膊,扭头,看到一身笔挺西装的周弥山。 她的律师。 “倪震平所欠的债,全部由他的公司、房产、汽车抵押。倪迦要求得到的钱,是倪震平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遗嘱内容,具有法律效益,不存在抢与不抢这一说。” 周弥山顿了顿,忽然变了种口气,“也就是说,她拿回来的,不过是你们强占倪震平遗产的百分之一,听懂了?” 付蓉“哎哟”一声,语气阴阳怪气起来,“周大律师怎么打起遗产纠纷这种小案子了?” 说罢,扭头看向倪迦,讽刺道:“你哪来的钱请周律师?不是陪.睡陪来的吧?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18岁吧,小小年纪怎么尽干叫人恶心的事?” “说完了没?”倪迦语气平平的问她,也没等付蓉再张嘴,“说完我走了。” 她根本懒得和她吵,自打倪震平去世,她遭受过的比这些恶心多了。 三年前,倪震平的一场车祸,让倪家整个乱作一团,她和母亲杨雅岚在倪震平的保护下过了十几年娇奢日子,花钱如流水。她只知道父亲家大业大,却不知道原来他开公司欠了这么多钱。 倪震平做生意时,好心借给朋友的巨款分文未归,要她们还债的法院传单却每天都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