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大不了吃完饭他偷偷跟小树说一下段家的情况，就说段磊有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妈，嫁过去肯定会被欺负，争取把小树吓走。

    到了饭店，段局长点了菜就出去了，“你们先吃，我再叫个人。”

    木小树从刚才就觉得有点怪怪的，趁段局长这会儿不在，悄悄问陈立民，“陈所长，段局长去叫谁了？”怎么感觉像鸿门宴一样。

    “就是刚好碰上了一起吃个饭，不要多想。”陈立民心里发虚，都不敢正视小树的眼睛。

    不知道他等会儿打电话跟老霍自首行不行。不行，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他可不能自找死路。

    要是这事没成，他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成了，成了就再想办法。

    菜快上齐了，段局长才姗姗来迟，“小磊刚下乡回来，我等了他一会儿。”

    “没事，菜还没上齐呢。小磊跑了一上午，赶紧坐下来歇歇。”陈立民拉着段磊在自己另一边坐下，不让他和小树挨着。

    “段磊顺着陈立民的手劲儿在他旁边坐下，正要道谢，抬头就看到了惊讶的木小树，“你......”

    木小树也没有想到，段局长叫的这个人居然就是送信的那个小邮递员，“是你啊？好巧。”

    “是啊，真巧......”段磊看着少女脸上漾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声音都飘了起来，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喜悦。

    刚才在路上叔叔跟他说，今天要给他介绍一个勤劳朴实的小姑娘，一路上都在夸对方多能干。

    他这个叔叔比较古板，审美跟一般人也不一样，段磊还以为会见到一个高大壮实的农家姑娘，没想到是她。

    木小树的容貌就算跟那些会打扮的城里姑娘比都是出挑的，更不用说是乡下了。段磊对这个勤快孝顺又长得格外漂亮的姑娘印象十分深刻。

    他经常去木家村送信，知道这个小姑娘跟着爷奶过日子，每次见到对方她几乎都在拾掇菜地，忙忙碌碌的。有时候天太热了，他也会收到对方洗好的西红柿或者黄瓜。

    段磊知道这姑娘对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他大热天骑着自行车到处跑才好心送他东西。但是这样一个长得好看，心地又好的少女，轻易的就勾起这个小伙子朦胧的绮思。

    “你们认识？这就更好了。”段局长看侄子刚才态度还有所抵触，这会儿却跟大姑娘一样羞涩起来了，直接笑了。

    他并不意外，年少慕艾，年轻的男孩子看到木小树这样俊俏的姑娘，鲜少有不动心的。

    木小树跟段磊寒暄完，才察觉到段局长在有意识地撮合两人。她愕然地看向陈立民，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

    陈所长经常拿她和霍大哥开玩笑，不可能不知道两个人的暧昧，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木小树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吃完饭，段局长说让段磊送送自己，木小树没有反对。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不想给段磊什么念想，还是趁早说清楚吧。

    陈立民还想跟小树说点什么，却被段局长拉走了。

    段磊骑着自行车跟在木小树的三轮车旁边，刻意放慢了速度，想要跟她并肩而行。

    等到出了镇子，路上的行人稀少了，木小树才不经意地问：“你们天天下乡送信很辛苦吧？”

    “不辛苦，能帮父老乡亲们做点事，我很开心。”段磊说的是真的，邮递员是沟通山村和外界的桥梁，看到乡亲们收到信件时的笑容，他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

    木小树甜蜜又苦恼地说：“多亏了你们，我们才能跟远方的亲人朋友联系。比如霍大哥，他常年在部队，一年到头在家都待不了几天，也只有收到他的信时，我才能安心一点。”

    “是、是吗？”段磊的神情瞬间黯然下来，他不傻，能听得出来木小树对这个“霍大哥”的情谊，也明白她在委婉的拒绝自己。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人生中第一朵桃花刚冒了一个骨朵，就被迎头而来的一阵冰雹砸得粉碎了。

    不过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接触，段磊对木小树的感情还停留在表面上，虽然失落，但并没有太受打击。

    至少没有霍正锋受到的打击大。

    木小树抱着某种不可说的心理，在信中把这件事以客观的角度告诉了霍正锋。

    她没有明说陈立民给她保媒拉纤，只当自己不知情，说是去派出所遇到了邮电局的段局长。在陈所长的极力邀请下，他们和段局长以及段局长的侄子吃了一个午饭。

    霍正锋拆开信封，跟往常一样先把树叶捡出来，换下香囊里的干叶子。他拿着香囊呼吸了一口，终于又闻到了那种熟悉又浓郁的香气。

    氤氲的香气顺着鼻子在身体里流动，某个地方又开始微微抬头。

    霍正锋不知道小树哪来的这种叶子，不但能帮助睡眠，还能提高身体素质。最近他训练的时候越来越轻松，直觉告诉他跟这些叶子有关系。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的大兄弟也越来越生龙活虎了。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男人，偶尔也会自我纾解。

    但是自从那次受伤之后，他每次没弄几下就一败涂地。久而久之，对这种事情就越来越排斥了。

    而最近这段时间，因为经常梦到小树，有时候醒来实在忍不住了也会弄一回。然后他就发现，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男人的自信在慢慢恢复，被情爱和欲/望快折磨疯了的霍正锋就开始动摇了。如果他说将来抱养一个孩子，木家愿意把小树嫁给他吗？

    他的脑海里思绪翻腾，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三两下换好香囊，就打开了小树的来信。

    没看几行，霍正锋的脸就黑了，手上青筋暴起，猛的砸了一下桌子。半新不旧的木桌硬是被他开了一道裂缝。

    小树去相亲了？她已经不喜欢自己了吗？

    霍正锋的脸上绝望和愤怒交织着，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第18章

    霍正锋按捺住想揍人的冲动, 接着往下去，他想知道小树对那个小屁孩是什么意思。

    “段局长的侄子居然是经常来送信的那个小哥，真是太巧了。他叫段磊，别看他个子高高的，说话还会脸红，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个屁，那小子肯定是居心不良，在打小树主意。伪装得再好, 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他和心爱的姑娘鸿雁传书, 没想到姑娘却被“鸿雁”截胡了, 这是何等的卧槽。

    霍正锋这会儿就像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谁让他拒绝了小树的情意，还一次次强调只把她当成亲meimei, 就差指天发誓说自己没有别的想法了。

    “说来邮递员也是辛苦，最近天热，段磊每次来送信后背都是湿透的, 满头大汗。邮递员真是一个伟大的职业, 我看他热得厉害，给他摘根黄瓜递个西红柿他都推三阻四才收下。”

    其实木小树的做法一点问题都没有, 还有好心的人家中午还会留邮递员吃饭呢，送个水送点瓜果更是正常。

    但是木小树知道自己没有别的意思，霍正锋却不会这么认为。他看到这心里就开始恐慌, 小树是不是真的不再喜欢自己, 看上那个小白脸了？

    都是陈立民做的孽！霍正锋拨通了陈立民的电话,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陈立民个缺德玩意儿，他让他帮忙照顾小树，他居然帮人挖自己兄弟墙角！

    “我又没给小树说媒，就是碰巧一块儿吃个饭。再说，小树不是你亲妹子吗？她也该说亲了，认识个同龄人怎么了？”陈立民死鸭子嘴硬，坚决不承认自己居心不良，甚至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霍正锋费了好大劲儿才压抑住满腔怒火，“艹！陈立民，你别当我不知道你想看我笑话。把小树村委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给我！就当你将功补过了。不然等我回去，看我不弄死你！”

    陈立民看他真把霍正锋惹毛了，赶紧找来木家村的电话让霍正锋记下了。老光棍的怒火他承受不起，撤了。

    霍正锋对着一串号码发了半天呆，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拨了过去，“喂，您好，木家村吗？我姓霍，麻烦让木小树接一下电话。”

    “好好，你等一会儿，我去叫她。”

    木小树一听姓霍的给她打电话，就知道是霍正锋打来的。就连他为什么打电话，她都一清二楚。

    “喂？”

    “小树...”

    “霍大哥吗？”

    “是我...你最近还好吗？”

    霍正锋听着电话那边轻快的声音，猜测着让小树这么高兴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电话，还是因为谈恋爱了？

    他想问小树，你喜欢那个段磊吗？他比我好吗？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了，他以什么立场这么问？他有什么资格这么问呢？

    木小树听着电话那边沉重的呼吸声，带着笑意轻声回道：“我很好啊，大哥你呢？”

    “你跟段磊、怎么样了？”霍正锋艰难的问出来这句话，心里一片茫然，如果小树和段磊真的好了，他就能死心了吗？

    听到那头的呼吸声突然消失，木小树嘴角扬起，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了，真不容易呀。

    她假装不明白霍正锋的意思，“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段磊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他人很好的。现在段家一大家子吃的菜都是我家院子里种的，每次送完信他都拐过来带点回家。他们家人可喜欢了，吃了菜觉得好就到处帮着推销。”

    “现在家里的菜基本不用我们自己出去卖了，天天都有人上门来收。”

    木小树说的是事实，段局长发现派出所食堂的菜格外好吃之后，就盯上了木小树院子里的菜。正好段磊每天要下乡送信，有时候路过木家村就顺便捎带点蔬菜回去。

    不过她和段磊的关系倒是没有一点暧昧，意识到小树心里有人之后，段磊很快就调整了心态，“积极”投入到了下一轮的相亲活动中。

    但是这话听在霍正锋耳中，却更加证实了段磊的狡诈。什么菜这么好，值得那臭小子天天往木家跑？还不是打他家小树的主意！

    小树太单纯了，看不透那小子的狼子野心，还当他是好人，引狼入室啊。

    霍正锋听着小树在那边口口声声说着段磊和段家的事情，觉得心被扎成了筛子，呼呼透着冷风，瓦凉瓦凉的。

    他觉得自己再不行动，他家那棵小树就要被别人挖走了。霍正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手心抠出一派红印都没有察觉，他鼓足勇气对着话筒说：“小树，我回家之前你能不能不要定亲？”

    “为什么啊？”

    电话那边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娇憨的疑问，让霍正锋的心好像被柔软的枝条拂过，痒痒的，抓又抓不到，浑身难耐。

    “没有为什么，大哥怕你被人骗了，等我回去帮你把关。”霍正锋理直气壮的说，他保证，除了他一个过关的都不会有。

    他也是糊涂，说来他霍正锋从军近十年，什么时候这么畏首畏尾过！枪林弹雨都不怕，还怕追媳妇吗？想要的就自己争取，再墨迹媳妇都要跑了。

    似乎他的勇气跟着男人的雄风一起被压抑住了，如今重振雄风，恢复自信的霍正锋如同出鞘的宝剑，时刻准备夺回自己的宝物。

    木小树在这边也感觉到霍正锋的情绪突然高昂起来，好像蓄势待发，随时要跟人战斗一样。

    她的目的大约是达到了吧？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跟自己表明心意，是害羞，还是嘴硬？木小树无声的笑了一下，柔顺的说：“我什么都听你的，霍大哥。”

    霍大哥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吧，木小树感觉到了霍正锋态度的松动，准备等他回来的时候试探一下。

    什么都听他的？霍正锋裂开嘴，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齿，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小树这么信任他，肯定不会移情别恋。那个送信的毛头小子怎么比得上自己，他家小树又不瞎。

    不过霍正锋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特意交代小树要远离那些居心叵测的臭小子，至于菜地的事就交给陈立民去找买家，哪个单位要菜就自己过去拉，不需要小树抛头露面去沟通。

    至于表白的话，他没有在电话中说，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话还是当面说比较慎重。他第一次表白，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敷衍，这是对小树的尊重。

    霍正锋掰着指头算时间，离下一次休假还有四个月。真是度日如年，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家，把他家小树苗吃进肚里，永不分离，就再也不怕别人觊觎了。

    电话是双向收费，接电话也不便宜，霍正锋也不好多说，再三叮嘱小树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电话。

    木小树也很遗憾，现在的电话费太贵了，而且还麻烦，他们村就村委这一部电话，接个电话要跑半个村子。

    自家装电话更不现实，一部电话得两三千，她卖一年菜也装不起一部电话。

    好怀念三十年后的世界，电话手机都普及了，网络也发达，就算远隔千里也能通过视频和语音及时了解对方的情况。

    现在只能靠书信，邮电局的效率是出名的低，一封信走上半个月再正常不过了。

    终于在霍正锋捂得严严实实的心上撬开了一条缝，木小树最近是望眼欲穿，每次看到段磊都询问有没有她的信件，期待着他会在信里说些什么。

    然而，直到天天慢慢转凉，秋菜上市，霍正锋都音讯全无。木小树中间又寄了两次信过去，依然是石牛入海，没有一点回音。

    木小树心里忐忑不安，霍大哥这是躲着她，还是有了什么任务？她借着给派出所送菜的机会特意去问陈立民，“陈所长，你知道霍大哥最近在做什么吗？”

    “他没有给你写信？”陈立民愕然，不应该啊。老光棍终于认清了自己心意，正是热乎的时候，怎么可能忍住不给小姑娘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