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孙氏姐妹
提起内阁次辅孙秉元,陆嘉月大可无动于衷。 但是提起孙秉元的女儿来... 陆嘉月扭头向东配殿里望去。 目光一番搜寻,看到孙墨茹身边果然还坐着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女。 那少女与孙墨茹的容貌无半分相似,衣着妆饰也不比孙墨茹精致。 她长着是一张尖尖的瓜子脸,容貌清秀,眉目之间闪烁着几分精明世故的神色。 耳边丁钰兀自絮絮叨叨。 “孙墨茹的母亲今日没进宫来,倒是她自己跑来了,不过她来也无用,谁不晓得她的姑母孙贵妃有意让她嫁给魏王...那西配殿里的官宦世家子弟,哪一个敢多看她一眼?” “说来也是奇怪,这一年多以来,每回宫里宫外遇上她,她总是待我格外气...从前倒也不是这样啊...” 说着,见陆嘉月没有反应,便顺着她的目光也向东配殿里望去。 “那个是孙次辅的庶女,孙墨茹的庶妹,孙雪茹。”丁钰随口说道。 孙秉元的庶女孙雪茹... 这个名字,陆嘉月何等熟悉。 前世里,曲榕背弃承诺,另娶的女子,正是孙秉元的庶女孙雪茹。 陆嘉月收回了目光,心中无波无澜。 前世里她因曲榕的失信和背叛而伤心难过,也曾暗暗恨过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的孙雪茹。 如今孙雪茹就在眼前,她才发觉前世的自己有多么可笑。 曲榕既放弃了她,选择了孙雪茹,自然是看中了孙秉元的权势。 这样一个攀附权贵,无信无义的男子,自己竟还为了他去恨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实在是可笑又可悲。 陆嘉月自斟自饮了一杯。 前世种种,所有烦恼痛楚,早已化作了一场烟梦,都埋在了她用小银刀割破自己面容的那一天里。 她头脑清醒地思考着一个心中从未有过的疑问。 孙雪茹虽是庶出,到底也是内阁次辅的女儿,而曲榕虽品貌出众,他父亲曲宪却官职不显。 孙秉元权势深重,想必自有许多比曲宪官职更高之人愿意与他结成姻亲。 而孙雪茹却偏偏下嫁给了曲榕... 这显然是一桩不怎么般配的婚事。 更何况孙秉元是魏王麾下头臣,而曲家却向来不涉党争,更不与皇子私交,与孙秉元也无甚来往,为何无端端的,孙秉元怎会将庶女嫁入曲家? 陆嘉月第一次觉得这桩婚事里颇有耐人寻味的蹊跷之处。 * 出宫时晚霞漫天,回到曲府,已是掌灯时分。 陆嘉月有些倦累,往孟氏正房来告了安,就想回春棠居去歇息。 孟氏却拉着她的手在软炕上坐下了,问长问短。 “今日入宫一趟如何?都有哪些人家去了?可有看得入眼的男儿?” 陆嘉月取出一对羊脂白玉镯子来给孟氏看。 “看得入眼的赏赐倒是有,人嘛却没有。” “你这丫头,”孟氏笑嗔了陆嘉月一句,接过镯子来细瞧了瞧,“这是皇后娘娘赏的?成色倒是真不错,宫里的东西就是比外头的好。” 瞧了一回,又交与陆嘉月收了起来,陆嘉月笑道:“明日送一只给jiejie戴。” 孟氏含笑摸一摸陆嘉月的脸颊,“入宫一趟,当真没有瞧见个中意的?” 陆嘉月一个劲儿地摇头,“没有呢,我就一直和丁jiejie说话来着,宫里的糕点倒是好吃,我吃了不少呢。” 孟氏只得一叹,无奈地笑了笑。 正说着话,大老爷曲宏进来了。 微沉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 陆嘉月行了一礼,正要退出去,就听孟氏问曲宏:“二弟这会儿过来找你做什么?” 难怪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二老爷曲宪的近身随从保升和个小厮,站在庭院外头。 原来是二老爷曲宪过来了,在旁边屋子里和曲宏说话。 只是曲宏在家中向来是一副温和宽蔼的神色,也不知曲宪和他说了些什么,就让他沉下了脸来? 陆嘉月不由留了心,没有急着退出去,不动声色的往一旁的软榻上坐了,看着大丫鬟春霞在灯下用粉绸扎制头花。 见那头花扎得巧妙,栩栩如生,便轻声向春霞讨教着,耳朵里却是留神听着孟氏和曲宏这边的动静。 曲宏往软炕上坐了,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地道:“还不是为了兵部的事。兵部武库司拟添三千对甲盾,以备羽林军更换,几日前报了造价条呈到度支司来,度支司的人瞧着造价不大对,就来请我的示下,我看过了,那造价比实际所需银两多出了四五千两,于是当即便驳了回去二弟过来就是想让我通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那条呈给批了,他好拿着条呈去度支司领银子。” 孟氏讶然道:“武库司?他不就是武库司的主薄?难道那造价条呈就是他亲自拟的不成?” 曲宏颌首,道:“如若不是,他又岂会如此上心。” 孟氏愣了愣,随即变了脸色:“他这是要中饱私囊?!你这个户部尚书还没坐稳呢,他就要来拉你下水,他安的是什么心?” “他向来看重名利,你又不是不晓得,”曲宏叹了一声,“其实去年盐税案发后,关铭才被押入大理寺,就是他就来替魏王当的说,想让我替魏王篡改户部的盐税帐目...” “什么?!”孟氏一声惊呼,神色大变,“他何时与魏王牵扯到了一处,咱们竟一点儿风声都不晓得?老太爷在世时可是日日教导你们这几个儿子,不可与皇子过从甚密,他竟是全忘了?” 曲宏也颇是无奈,抚额郁然道:“我早已苦口婆心地劝导过他不可私交皇子,他却不听,我亦是无法...方才他竟还来劝我,说魏王势大,不日便要重回朝堂,让我不如与他一起,多与魏王亲近...” 孟氏气得声音都直打颤,“你这二弟,成日里心机不正,净想着旁门左道,不肯踏实做官。难怪都四十几岁的人了,还只是个正五品的主薄!” 曲宏听孟氏说得刻薄,微有些不悦,“你轻声些罢,再叫有心的人听了去,二弟夫妇两个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老夫人这些日子正为了小妹的事情身上闹不痛快,可别再生出什么旁的事来,添了她老人家的烦恼。” “那造价条呈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孟氏冷声问道。 “那自然是批不得,我方才就已直言回绝了二弟。” 曲宏的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决绝,孟氏听了,这才略略放心。 夫妇二人相对沉默了片刻,孟氏轻声一叹,幽幽道:“你二弟夫妇两人,都是心窄量小的,眼下你回绝了你二弟,只怕他会就此恼恨于你...” 曲宏长长一声唉叹,缓缓道:“随他罢,我总也不能为了他一己私欲,就将我的官声名节都搭了进去,况且还有曲家的祖宗们在天上看着呢,我若是纵了他,只怕祖宗们都不会原谅我...” “话虽如此说,那他已经与魏王有了牵扯,可该如何是好?”孟氏一脸忧色。 曲宏思忖着道:“...待过些时日,这件事淡下来,我再好生劝一劝他,但愿他能迷途知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