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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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端详眼前的脸,依旧美艳出众,只是曾经忽略的那双眼睛,让他重新审视起她。 那双眼睛,有色如寒冷,像冬天的冰棱一样尖利、寒凉、无情。 世家女子,怎会是这种眼神? 郑青菡读懂他的讶异,掩垂眼帘:“一幅好画,落墨而留白;一局对弈,举棋而万变。先生没读懂画,也不知棋中千秋,便要撒手而去吗?” 唐昭脑袋转得飞快,心里闪过一丝震惊:“莫非,你在筹谋大事?” 她勾着唇畔:“我要借先生的智囊,掌管天下财脉。” “小姐真是大言不愧,病狂丧心。”唐昭绷着脸道:“天下财脉,归于三库衙门管理的银库内,岂会任你掌管?” 郑青菡不以为忤:“资财犹如无底深海,衙门银库仅是深海里的一舀水,先生相不相信,只要你我合力,终有一天钱布天下,富可敌国。” 唐昭颈项一热,一腔热血直冲脑门:“我凭什么相信?” “先生不信我,也要相信自己。”她再次抬眼,眸间寒意消褪:“先生为官多年,深谙户部庶务,善于随机应变,有天赋和经验,天下愚商皆不是先生对手。” 她说的头头是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唐昭不禁讶然。 世家女子,通常学些琴棋书画,等岁数一到,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婚配,可她谈吐干脆利落,大小事全举重若轻的,志向更是惊世骇俗,胆敢打起天下财脉的主意! 轮到唐昭想不通了,这家小姐到底是什么路数? 半天听不到回话,想他是犹豫不决,总好过初见时的不以为然。 郑青菡斟酌着语气道:“我相信先生,可先生好似不相信我。” 再次被点穿心思,唐昭已能淡然回应:“恕我直言,小姐要想掌控天下财脉,实属信口开河,并非在下能力所及。” 郑青菡不怒反笑:“先生越是这么说,我越得留下先生。” 唐昭一愣:“为何?” “我留着先生,先生才能看到那一天。” 一个足足比自己差二十岁的小姑娘,竟让他哑口无言,看着她深不可测的眼神,有一瞬间差点相信,相信她能翻天覆地。 郑青菡从屋里拿出财物名册,递到他面前:“我名下私产,请先生过目。” 唐昭翻了几页,虽是见惯世面的人,面对如此海量的私产,也不禁在心里感慨,这家小姐何苦拼命想着挣钱,光名册上小半页的资产,就足够用上几生几世。 “我刚接手私产,以前铺子、庄院、田地等皆由府里姨娘打理,烦请先生一处一处梳理着,那些熟手要没二心,能用且用,倘若不能用,请先生找人补上缺漏。” 此话里里外外透着一个意思,就是让他好好清理门户。 唐昭是聪明人,举一反三道:“各处账目呢?” “账目还没移交过来,先生既然要去,这些年的账目也一并查一查。” “查出来,又如何?” 郑青菡嗓音寒凉:“都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总要使些狠手段,免得贼人一直惦记。” 唐昭赞同:“小姐说的是。” 郑青菡又取出一迭银票给他:“钱能通天,你留着防身。” 唐昭也不推让,辞了郑青菡,便回家收拾衣物办事去了。 过了三、四天,唐昭来信,说各地账目多数不清,再过半月才能回京。 郑青菡不多言,倒是锦绣不放心,拐着弯道:“唐先生去办大事,来信却寥寥几句,可要回封信问问?” 郑青菡摇头:“他是查账的老手,勿需多此一举。” 绵绣嘀咕:“起初瞧不上这差事,最后又应承下来,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郑青菡施然然道:“他非池中之物,岂能识不出我。” 绵绣还想开口,见她有制止之意,换了话题道:“月底是老爷寿宴,各房小姐、姨娘都在仔细张罗,您可要早做安排,免得吃亏。” “吃什么亏?”郑青菡语调拉长。 “寿帖前几日就派出去了,邀的全是朝中勋贵,能来的少爷自然身家显赫,姨娘们打着自家的小心思,个个擦亮眼珠子想趁机择个佳婿。”绵绣壮着胆子道:“夫人过世的早,府里没人替小姐着想,您可得自个替自个想着。” 郑青菡听了话,嘴角轻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绵绣脸上一阵红,自己区区一个奴婢,竟怂恿小姐去相看少爷们,没羞没臊,好没道理。 郑青菡转脸看着窗外,脑子一片清明,先前要不是得了脑病,按她的年龄早就议婚许了人家,也难怪绵绣着急。 绵绣见她不说话,斟酌半天道:“小姐,您是不是闲奴婢多嘴?” “不是。”郑青菡撑着头,慢条斯理道:“我只是想,父亲的寿宴,得备份大礼才行。” “送份大礼,老爷一高兴,给您挑份好婚事,再不用在府里受沈姨娘、七小姐的闲气,也免日后得罪宫里的如妃娘娘。” 郑青菡眼里闪过冷芒:“听说四妹进宫,始为长使,短短时间赐为如妃,要真生下个皇子,姨娘和七妹定然借势拿乔,我在府里的日子越发艰难。” 绵绣连连点头:“到时候,就连老爷,也未必会帮小姐。” 此话,一语中的! 郑伯绥和他宫中四女儿如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对郑伯绥宠眷素厚,少不了这层裙带关系。 劈柴看纹路,凡事要瞄准路数下手,只有让宫里的如妃失了宠,郑伯绥没了依仗,日后才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