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衣裳(二更)
另一个是地上被绑着的小个子男人。 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估摸是还是抱着对徐嬷嬷最后一丝幻想,问玛瑙:“你那夜瞧见的背影,是这人吗?” 若徐嬷嬷只是见儿子,还是情有可原的。 玛瑙认真地反复看了好几遍,摇头道:“不是。” “……” 我觉着,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但是不知为何,临走前,我忽然改了主意,道:“先别杀他……拉去郊外的庄子里捆着吧。” 两百一十 马车里的其他人大多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和玛瑙中途离开。 回车上之后,我说了个离这里不算远的庙宇,闭目养神起来。 按照玛瑙说的,徐嬷嬷的独子除了花天酒地,脑袋里就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丝毫不知道jian夫是谁…… 手指摸着着团扇扇柄,我不自觉喃喃念了几句经文。 即使我深深的厌恶着这母子俩,也还是希望今世因今世结罢。 莫入那阿鼻地狱。 两百一十一 后衙内。 宋大人从处理案子的那一天起就没有换过官服,下面的人不敢问,上面的人不敢管。 今日他依旧是寻常老百姓的衣裳,区别只在于这是一身的簇新的,细布罗帽、玄色夹绉纱褶子和布鞋净袜,当朝风气嗜好繁琐,寻常普通人家都不屑于穿这么简单的衣裳出门,怕让人觉着寒酸看不起。 但衙门的人哪里敢瞧不起这尊大佛,有那等嘴甜的,一口一句衣裳好,没有那补子花纹,就说线脚扎实,料子用得好。 同这位大人相处了将近半个月,旁人早就看出来这是个软硬不吃的,就是说出个花来都未必能在他面前留个印子来。 衙役也不过就是习惯而已,没曾经今日却是夸在了点子上,宋大人闻言,用还没点燃的烟枪敲了下他的肩头,冷不丁笑着说了句:“还是你识货。” 那人自己都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得这么个好脸,连忙又说了几句讨喜话,逗得宋大人居然赏了一锭银子。 三品大员在地方小吏们眼中是个什么概念? 跟天皇老子也差不多少了罢。 两百一十二 这锭银子听说后来被供起来了,吃着衙役家祖先的香火。 令宋大人身边的幕僚张先生知道后,还特意写信告诉了远在京都的陈柏西,两人隔着大半个国度,私底下笑话了好几日。 也是无聊。 两百一十三 钱福元陷入了茫然之中。 他已经将近七日没有吃饭了,饿的头昏眼花,身上的疼连带着身体里的痛,恨不得一头栽在地上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从老乞丐离开后,这已是第二天。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还在坚持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开口,把孙大人前些年干的事情都说出来。 说出来就好了。 他至少能吃顿好饭。 钱福元舔了舔自己干裂流血的嘴唇,目光慢慢的落在了宋清涟这几日越发镇定的脸上。 ——他想活着,若是不说,或许这人当真是能弄死他的吧…… 钱福元不敢赌。 两百一十四 最后一笔落成。 整个后衙的人都围着桌子,去看他到底交代了什么,唯独宋大人与张晶坐在角落,正窃窃私语着。 张晶将扇子拿在手中,握拳作揖,佩服道:“还是大人有法子。” “这难道不是你想出来的么?”宋大人挑眉问他。 “咳,张某不过就是仗着几分小聪明而已,若不是大人料事如神,此人哪里会这么快就招供?” 宋大人用手指虚空点了点张晶的头,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哈哈。”张晶权当这是在夸赞他,目光又落到了案纸上,长长的吐了口气:“就算是钱福元再如何的聪明,在牢狱中他也绝对料想不到前后两人都是咱们派来的人。 先是让一个脸生的人让他以为上面的人还没放弃他,给他一线希望,再让另一个人用相反的消息令他方寸大乱,这不?他就下套了。不过令在下不甚明白的仍有两点,还需向大人请教一二。” “你说罢。” 把扇子转了个花式,张晶在案台前面反复走了两圈,问:“其一,大人是如何得知那边不会派人施压的呢?” “不需要知道。”大人平静开口。 “哎?”张晶停下脚步,蹙眉问道:“那万一当真让他们接洽,咱们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他静等大人的回答,却见面前人弯腰,从柜子里拿出来个玉口竹纹的水烟,对着桌子角里敲了敲:“你身上带火折子了吗?” “哎?啊、带了。” 宋大人伸手接过,慢慢地吸了几口,手上也没停,翻了好几页的卷宗,这才又把话头给接上了,慢悠悠的回了句:“有什么好慌的呢,越乱越好,他身边的人多了,破绽自然也越来越多,咱们连这些折腾都不必,直接拿现成的就是。” 张晶心底觉得大人似乎是有些想的不够周密,可宋大人插手之后,这事儿远比他自己所预料的迅速许多,他便也不说些什么了,而是又问:“那其二,大人是如何得知,孙老果真有问题的呢?万一他并没有参与那些事儿,钱福元定然知道乞丐是骗他的,大人就不怕……?” 这次,宋大人回答的迅速多了,他笑了两声,吐出一小片烟雾来,“定然也是不怕的,他不信这个,不就会去信那个了吗?” “……” 张晶张开嘴,这次当真是哑口无言了。 他不是个蠢的,能成为大人的幕僚也是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可他觉得,自己今日才是第一次认识到,他为之效力的人,心底究竟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两百一十五 五月节的时候,元暮给我捎来了大人的亲笔书信。 上次来的人官爷,我没有办法去问大人的近况,这次回来的是家里人,我便直接让他去了前院,细细问来。 “夫人,不是小的不说,而是小的也什么都不知道,老爷进了后衙之后就不允许我们几个跟着了,平时就是在后街那一条巷子里住着,算来,我和老爷这段时间来也没见过两次面。”元暮苦笑道。 我挥手让他坐在椅子上:“那你便知道什么说什么罢了,我也不问你些难的——你瞧见大人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