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皇帝喉咙动了动，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朕记得初见你时，你却也穿着这一双不借。” 宫中宫人之多，以本朝为最。这几万人的衣食却是一个大问题，上面的嫔妃当然不用忧愁，不过下面的宫女，尤其是那些底层宫女，日子却过得不算宽裕，又因为风气开明，所以不少人春夏之时喜穿不借，一来便宜，二来清爽凉快，三来也方便做一些粗活。 皇帝那时候初登基，正是少年时候，宫里也不缺乏身世高贵容貌绮丽的后妃，那年长巷一瞥，却被彼时的徐佳茵夺去了魂魄。 那时候徐佳茵只是一个负责洒扫的低等宫女，只有十五六岁，青葱水嫩的像是菜园里刚冒出头的小葱，那时她也穿着一双不借，露出的脚如玉兰花瓣，最尖端的一撇粉嫩如桃花蕊。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脚被人偷看了，那小宫女却也不怕，还抬起头朝他气咻咻的瞪了一眼，七分是羞三分是嗔，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偷看一般。 他止住了旁边宦官的喝骂，当天，这个小宫女就被宣侍寝。当时谁也不知道，包括皇帝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宫女以后会成为整个皇朝最顶端的女人之一。 这么多年啊…… 虽然开辟了科举，不过世家势力太大，依旧把持了半个朝堂上下。而皇帝后宫，也被塞入了各家世家女子，前朝后宫都是如此，皇帝这十几年来励精改革，每次烦恼之中想要找个能说的上话来的，却也只有出身宫女的徐佳茵了。 想到这些年的相伴相随，皇帝的目光更柔和了几分，他伸手拉住徐佳茵的肩膀，将其拉入自己的臂膀之中…… …… 我赢了。 看着虚拟界面上，代表着好感度的那个数值从九十三跳到了九十四，徐佳茵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是当初在论坛上给罗琦给出编织草鞋的步骤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个方法的，利用草鞋这个道具，成功唤醒了皇帝对她的美好记忆，再忆苦思甜一番，果然让皇帝对她的好感度再度提高。 在这几万人的宫里脱颖而出，圣宠不衰，徐佳茵所有的，那满满的都是套路啊。 就说初遇，皇帝是怎么会走进那条巷道的？那条巷道又是怎么只有徐佳茵一个宫女的？再比如，前世是美妆博主的徐佳茵，在自己的打扮上可是下足了功夫，她那时候穿的衣服，虽然只是低等宫女的形制，可是悄悄改动几下后，正好衬出了她袅袅娜娜的身条。而她精心化的裸妆，在直男皇帝的眼中，却成了脂粉未施的清纯可人。更不用说那一双草鞋，选用了颜色青翠的藤条而不是更加柔软的枯草编织，就是为了突出脚足的白皙可人，以图达到对皇帝的会心一击。 事实证明，徐佳茵成功了。而在这后宫之中，想要长久的将这恩宠绵延下去，甚至更进一步，那么仅仅这些还是不够的，抓住帝王的心思更为要紧。 瞧着这几天皇帝都心思重重的样子，徐佳茵小心打听了一番，却是今年夏秋洪涝灾害，几十万灾民无家可归，不少人已经跑到帝京，前朝又拿不出明确的赈灾方案来，所以这几天皇帝却是兴致不高。 嫔妃不得干涉政事，在任何朝代都是一样，而且那些灾民，却也和自己无关。如果往常听到这样的事情，徐佳茵却是不会花费任何心思的。 不过今天嘛…… 想到论坛里争论不休的那个话题，徐佳茵想了一下，对皇帝说道：“妾却也不知晓那些治国的大道理，只是想着那些灾民却也可怜，眼下已经入秋了，他们流离失所的，要是到了冬天，又没有房屋遮寒，又没有多余的衣服蔽体，却是抵御不了严寒的。” “这才什么时候啊！现在最要紧的是这十几万人的粮食。”皇帝最看重的还是眼下赈灾，对几个月后的冬天并不在意，不过到底心爱身边的女人，随口问道：“到了冬天，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徐佳茵道：“妾想着，不如眼下让人细细探查一下，看有没有保暖又容易制作的御寒衣服，多准备一些。” “又要保暖又要容易制作？这天下哪有？就算有，这十几万人的冬衣，却也来不及制作啊。”皇帝摇摇头，不当一回事，耐不过徐佳茵苦求，这才松口：“也罢，你自己看着办吧。” …… 司衣局乃是为宫中贵人制作衣裳的地方，不管是皇帝的龙袍还是妃嫔的华服，不管是想将金线绣到衣服上，还是用百鸟羽毛制作衣裳，这里的宫人都可以一一满足。甚至可以说，这里的工艺，本身就代表着这个时空服饰的顶尖成就。 所以，当一群技艺精湛的司衣宫人集体懵逼的时候，这个场面还是很少见的。 什么？！！！ 不许使用布料，要用山上天然的材料？ 工艺务必简单，要让七岁小孩也能完成？ 没有针线刀剪，只能用木头和石头加工？ 形制不做要求，颜色根本不用，绸布刺绣全不要，这些擅长巧绣精缝的宫人们就相当于被带入了一片森林里，一针一线都没有的情况下，想出能让十几万人穿上保暖冬衣的方法！ 贵妃娘娘，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端午节到了，就给大家上一道粽子吧，嘿嘿。 第二十八章 饿 饿是什么感受呢？ 第一天的时候肚子会非常空虚，到了晚上你能听到胃压缩胃液的咕咕声，同时你的脑海里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很多美食：肚大皮白馅足的饺子，汤鲜筋道的焖rou面，酥脆金黄还撒了芝麻的rou烧饼，不过最想念的还是最最普通的白米饭，热气腾腾的颗粒分明，往上面浇上一点鲜酱油，或者是一个油滋滋的咸鸭蛋黄，热气腾腾的搅和开，一口吃下去…… 到了第二天，饥饿的感觉被无限的放大，能感受到胃在身体里面扭曲压缩，两边的胃紧紧的贴合在一起痉挛，饥饿不止带来强烈的空虚感和疼痛，还让人眼前发黑，心跳忽快忽慢，耳中如有蚊鸣声嗡嗡作响。越是饥饿的时候人对事物的想象越低，这个时候魂牵梦绕的就是一碗稀粥了。熬得米都半化了，加上一点鱼冻，或者是豆腐乳，mama腌制的脆脆的小咸菜，如果都没有，单单白粥也可以，又烫又滑的从喉咙里下去，半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等到了第三天，饥饿的感觉已经消退，胃部也不会再像火烧的一样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如影随形的虚弱感，手脚都变的很没有力气，走两步路眼前就开始发黑，身上就要冒冷汗，往往要一边走一边扶着石壁。 “这雨都下了三天了啊。”罗琦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也不怪她，换做是谁平白饿了三天，那么说话的声音都不会太大的。 失策，太失策了。 这几天的形式一片大好，捕鸟技术越来越熟练的石洞人每天都能捕回来不少鸟，而剩余的时间里，他们还给石洞带回来羚羊rou、兔子rou和各种各样的植物野果。这些食物虽然不能够让每个人都一日三餐肚子滚圆，但是距离之前只能靠青蛙和植物枝叶的日子来说已经强的太多了。 石洞人的食量很惊人，哪怕是林雀这样的小孩子，一顿也能吃完一斤多rou，成年人的胃口那更像是无底洞，不管多少食物都能够一次性消灭。就说上次男人们带回来的羚羊rou，连骨带rou一百多斤，一个晚上连rou渣子都不剩了。 而吃饱了的石洞人在罗琦的指引下，也开始进行食物之外的一些工作：他们跟着罗琦烧制陶器，学着搓绳编织网和篮子，用碎陶片清理毛发，将干草切割下来编织草鞋…… 罗琦带领他们做了许许多多的工作，让他们能够拥有更为清洁干净的住所环境，更为方便的捕食工具和方法，能够保护脚以及跑的更快的鞋子，清洁个人卫生能减少他们生病的几率……她做的如此之多，也赢来了在石洞中难以比拟的地位，当她说话的时候，连老祖母都会停下来倾听，哪怕整天坐在石洞之中，也能在晚餐时第一个挑选食物——虽然她总是谦让给了老祖母。 但是，但是！ 她居然忘了在石洞中储存食物！ 她之前想过在冬天来临前储备一些食物，但是作为在工业文明社会中成长出来的人类，她却难以预料，下雨和饿肚子之间也存在着必然的联系。 下雨那就无法外出，无法外出那就找不到食物，找不到食物那就要挨饿。 很好，这个时空用这么粗暴的方式给了罗琦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 【连老鼠这种低等的哺乳动物都知道在窝里储存粮食。】msk1089觉得宿主完全是自作自受。 不过幸好仅存的良知，让他没有再次朗诵《舌尖上的中国》给宿主带去额外的痛苦。 【喔，那这么聪明的你怎么就没有想到通知我呢？】 【……你知道的，我以前的宿主都生活在皇宫……】 皇宫，不管是皇后妃子还是小小宫女，每个人每天的食物却是不用担心，自然会有人送上来，吃多吃少吃好吃坏完全看着身份来，哪怕是最低等的宫女，也不会想着在屋子里藏两斤大米过冬…… 【再说了，我能储存什么食物？】罗琦扒拉手指：【没有盐，rou类没办法腌制也就没办法储存，植物稍微好一点，但是过了两三天也就会发蔫，鸟蛋和野果可以储存一个月左右，可惜数量太少，无法作为主要食物，你说说，我能储存什么？你说啊！】 因为饥饿，罗琦的脾气变得非常暴躁，这两天除了想念另一个时空的美食，剩余的时间都用来怼系统，怼那个将她扔到这里，害她差点被豹子吃掉，同时也是害她饱受饥饿之苦的该死的msk1089 【情况不会一直这么糟糕，雨很快就会停了的……】 【滚！】 msk1089企图安慰宿主的话就这样被粗暴的打断了。 这并没有什么，系统msk1089并没有生气。在漫长的穿越之路上，他有过很多很多的宿主，虽然因为每次穿越后他都不得不清理记忆数据，所以他能够保存的记忆不多，但是在仅存的记忆当中，msk1089还是能够记得前宿主们的一些片段： 有因为接受不了穿越的事实而朝着他大吼大叫情绪崩溃的； 有怀疑自己“鬼上身”“人格分裂”而求医问药拜神求佛的； 有因为宫斗压力太大而哭天喊地打砸东西甚至寻死觅活的； 相比之下，现在的宿主已经好的太多了。 哪怕是被扔进了石器时代也没有一蹶不振，更没有灰心丧气，而是用尽了气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从而在石洞部落获得了一席之地。面对野兽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天喊地，而是保持了冷静的头脑想法设法让自己活了下来（虽然之后她就逼着系统成立统一战线）。虽然石器时空的物质生活和生活环境都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但是她也没有抱怨，而是带领了一帮石洞人清理环境改善生活。 系统穿越过的那么多时空里，哪怕穿越成最低等宫女的宿主，生活水平也胜过了这里权威最高的首领：她们有衣服穿，有粮食吃，甚至还可以用胭脂水粉来装饰自己。 但是哪怕穿越成了皇后，要面临的挑战和压力也非常巨大，巨大到时常有宿主会因此而痛苦不堪，甚至因为长久的抑郁而影响到了健康。 相比之下，处境前所未有的恶劣的罗琦，直到现在才蹦出一个“滚”字，从心态上来看，何止是乐观且开朗，简直神经强悍如钢铁。 不过，还是要开导开导宿主啊，不能让她的情绪一直这么低落下去。 毕竟在这个时空里，宿主和系统相互依存，如果任务失败，那么msk1089将会如罗琦所说的那样，在这个时空滞留不少于两万八千年的时间。 而一直以来都是宿主在忙里忙外，作为系统，似乎能做的事情并不多。那么，就从让宿主有一个好的心情开始吧。 从这一刻起，msk1089有了一个小目标。 第二十九章 歌声 “别闹了。” “不要再推我了！” “都说了，不要再推我！” 饥饿让人脑袋发晕，情绪也忽起忽落的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而当你虚弱无比的躺在草堆上试图节省体力的时候，背后的推攮就变得格外的无法容忍起来，终于让罗琦愤怒转身。 然后她看见了一双带着些许惊讶和不安，但是始终带着灿烂笑意的眼睛，以及那双眼睛的主人手里伸过来的食物——三个黑不溜丢的植物块茎。 这些块茎应该被储存了相当长的时间，它们最大的也只有核桃那么大，最小的和拇指一样。外面是黑灰色的外皮，干瘪而瘦巴巴的，上面还多了一些浅沟——这是缺水枯萎的征兆。 它们看上去又丑又小，但是如果将那些外皮剥开，那么里面就会露出白色的植物块rou，脆脆的，带着某种甜辣味，如果将它们放在火堆里面烤熟，那么它们尝起来的味道会更好，又绵软又香甜，类似于罗琦原时空的某种薯类。 想到烤好的红薯，罗琦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胃在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和邀请，口腔中的液体也在刹那间泛滥成灾。但是她痛苦却坚定的将那伸过来的手合拢了，将那只手——连带着那三个美味的块茎——重新塞回了手的主人身边。 “留着你自己吃吧。”罗琦说的很痛苦，哪怕再看上那块茎一眼，她都怕自己会忍不住的将它们都塞进嘴里。 “为什么不要我的食物？”那个手的主人——只有六岁的林雀不开心了，他将手心里的块茎高高的举起来再度递了过来：“你很饿。” 是的，很饿，饿的走路都费劲，不过—— “你是一个小孩，你比我更需要这些食物。” 虽然罗琦认为自己心大脸大，但是还没有大到去吃同样饥饿的孩子的食物。在石洞里，每个人分到的食物和他做到的贡献成正比，六岁的林雀每次分到的食物都是最少的。这三个植物块茎，在罗琦没带来那么多食物之前的日子里，很可能就是林雀所能分到的晚餐也不知道他藏了多少时日了。 “吃这个吧。” 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只成年人的手，手上抓着一些枯黄色的草根。 甜草根！ 虽然这草根只有寥寥几根，长短和蚯蚓差不多，枯黄的外表看上去让人了无食欲。但是只要咬开草根，细细咀嚼，你就能品尝到丝丝甜味。 这里没有调味料，也没有食盐，这一点甜味是这里能找到的唯一能够给味蕾带来愉悦的东西，可以说是这里的奢侈品。但是甜草根很少，很难找到，这一点甜草根还是—— 水鹿带着笑意将甜草根再次往罗琦眼前递了递，他瞧上去比之前好多了，伤口的处理和精神上的催眠最终让他撑过了那段时间，而甜草根和鸟汤带来的营养加速了他的恢复。 他现在已经像罗琦所许诺的那样，能跑也能跳，正常如常人了，除了他那被咬去了一大块rou的手臂，那条手臂现在伤口恢复的很好，但是已经不能用力，这也意味着水路这个石洞里最好的猎手之一，未来可能不能再去打猎了——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但是此刻水鹿看上去气色很好，他在罗琦的指导下学会了编织草鞋，成功的成为了石洞里第二个专职工匠——第一个是那个专门打磨石头工具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