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原来她先前避退百余招,只为了这一刀。” “‘飞鸟投林’本就是反手刀,更是先抑后扬之式,用在此刻再合适不过。” “想做到这一点,起码要对凛霜剑法了若指掌。看来替她谋局的是个高人。” 钟十六疾退,广袖在狂风中猎猎飞扬,同时飞速出剑,寒泓似的剑芒挥洒如雨。 他一连出了二十四剑,退到演武场边,稳住身形,堪堪接下这一刀。 铺满阵法符文的石台,出现一道浅浅刻痕,一路蜿蜒,在他脚边仅一寸处停下。 风起,吹散石屑,刻痕仿佛消于无形。 少年嘴角溢出一道血线,剑尖指地,剑气四溢。 狂风已歇,尘土静落。 他依然站着。 徐冉与他相隔十余丈,脸色惨白。 在顾雪绛的计划里,如果这一刀消耗大半真元,却没有破局取胜,那之后无论徐冉再出多少刀,都没有意义。 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对方只是受伤,没有被击败。 他站起身,轻轻笑了笑:“就到这里吧。” 饶是程千仞再外行,也意识到了一些事,便随他一同站起来。 第20章 烈阳┃月落乌啼霜满天 “第十一步就是最好的时机,‘霜月’势将尽,‘霜禽’势初起,不能早一步,不能晚一步……” 昨天在程千仞家吃午饭时,顾雪绛怕徐冉忘性大,再三强调,“之后若没有取胜,你就立刻认输。一定要在他下一招起势之前认输!” 徐冉问:“他下一招是什么?” “‘霜天’,凛霜剑中最强的一招。” “与之前的‘霜月’、‘霜禽’相连,便是月落、乌啼、霜满天。宋觉非就是靠这三记连招,使凛霜剑一战成名,载入神兵百鉴。” ‘凛霜剑诀’流传在先,剑阁双璧之一的宋觉非入道之后,亲自铸造一把佩剑,将剑诀威力发挥到最大。 可惜后来他走火入魔,改修邪门功法,在大空明山弃剑毁道。凛霜剑几经辗转飘零,最后被钟家以重金求来。 十六年过去,物是人非,有人忘了剑的旧主,却忘不了这把剑的霜华。 徐冉眨着大眼:“我试试呗,说不定能接下来呢。” 顾雪绛少有的寒了脸色:“不要试。我没有后悔药给你。” 徐冉又看向程千仞。 程千仞正在沏茶:“你别看我,这种事情,你还是听顾二的比较好。” 现在钟十六站在场边,两人相隔二十余丈。 在徐冉的惊天一刀之后,这场战斗出现转折,所有人都在等他们下一步动作。 少年擦了擦嘴角血线,站姿微变,垂眸看剑。 他身上也发生了某些细微的变化。一道沛然莫御的强大气息,从剑锋上溢散出来。 同在场间的徐冉,第一时间,最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变化。 按照计划,她该认输了。 她转头望向场边。茫茫人海,第一眼就看见朋友们,然后笑了一下。 他们看懂了徐冉的意思。 顾雪绛脸色骤白。 与此同时,钟十六突然发力狂奔,衣袂飞扬,剑锋聚来炽盛的银光,越来越亮! 劲气激荡,烟尘漫天,他一跃而起,拔高十尺,凌空挥剑! 那团耀眼的剑芒随之炸裂,化作千万点星火,海潮般奔涌向前。 变局太快,众人抑制不住惊呼出声时,徐冉已飞身迎上! 直面剑威,她看见了明月坠落、禽鸟啼鸣、寒霜漫天。 可她还是不想退。 她想,谁也没有后悔药。如果不试,我才会后悔。 ‘霜天’大势已成。光华如漫天星河,遍野银霜。 千万点剑芒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轰然压下! 徐冉跃至半空,被剑势压制,寸进不得,突然喝道:“山来!” 随之刀影横来,竟有山岳之气象。直直撞上剑网,轰鸣再起。 真元狂暴输出,战意熊熊燃烧。徐冉仰头,隔着千万银霜,她在对手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战意。 战斗至此,已不是境界、招式的比拼,他们的精神、意志、肝胆,同时争锋对抗! 轰鸣之后,刀势溃散,山岳消弭,徐冉再喝:“风起!” 长刀一卷,卷起劲风,冲向剑网。 出招之前自己先喝破来路,这是‘明招’。 一般用于喂招教学,对战中是大忌。 建安楼上终于有人察觉不对:“这是什么刀法?” “似乎是……烈阳军法刀!” 徐冉用‘明招’。 因为这本就是世间最光明正大的刀法。 钟十六面无血色,剑芒更炽,霜天不破。 风声剑啸中,刺耳的破裂声响起。 徐冉护体真元被千万剑气割裂,持刀的右臂出现无数道伤口,血花炸开,血雾狂涌,身形摇摇欲坠。 这情形实在惨烈,众人心中大骇,场间一片寂静。 忽听顾雪绛断喝道:“换刀!”“掷刀!” 徐冉毫不迟疑,一手抽出‘斩金’,一手将‘断玉’向钟十六掷去! 残余刀势裹挟劲风,阻隔对手一瞬。 仅是这一瞬间,顾雪绛又是两声断喝: “云破!” “日出!” 今日是阴天。 但顾雪绛话音落下时,沉沉阴云仿佛裂开缝隙,令四野骤然明亮一瞬! 众人定睛再看,才知哪有什么日光,竟是徐冉刀光已起。 她手腕翻转,刀光向上飞旋,在铺天盖地的银霜中撕开一道狰狞裂口,终于突破万千剑芒,袭向对方手中长剑。 仿佛蛟龙冲出云海,烈日照耀雪山。 锐不可挡! 钟十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汩汩鲜血。 刀剑相触的瞬间,雷鸣乍响,对冲的真元直接将两人身形击飞出去,空中闪过两道长长血雾。 他们轰然坠落,烟尘滚滚。 烈阳坠地,寒霜融化。 两败俱伤。 两位黑衣督查队员从北面看台飞下,走到两人面前,却没有动作。按照规矩,他们在等。 所有人站起身,屏息凝视,都在等。 程千仞与顾雪绛奔至台边,却被阵法阻隔。 这十余秒,程千仞觉得漫长难熬至极。 直到徐冉以刀撑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有人喊了一声,又很快收声。 又是十余秒,钟十六没有站起来。 一位督查队员上去扶起他:“胜负已分。” “徐老大!”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响起,震耳欲聋。 擂台阵法关闭,人海向台上奔涌。青山院那群二愣子,竟然团团围上,想把徐冉抬起来扔两下,在程千仞“她受伤了,先去医馆”的大喊声中,才勉强冷静下来。合力将人抬上担架。 徐冉不肯走,一直向钟十六的方向伸手,众人一头雾水,只好将人抬着,追上钟十六的担架。 “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徐冉说不出话,伸出三只手指头。 钟十六看见想了想,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三个银锭,每个都有十两。 两个担架并行,三十两带血的银锭递过去,徐冉揣进怀里,才安心晕过去。 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众人抬着两人,飞奔向建安楼边的学院医馆。 建安楼上,那些师兄们想的更多,以至于才缓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