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绝色娇宠(作者:晚亭风)在线阅读 - 第16节

第16节

    赵mama被叫进屋,顾老太太声音沉沉,问道:“书哥儿还在祠堂里跪着?”

    第25章

    “我先前去瞧过了,还在里头跪着呢,”赵mama点点头,声音里有点惋惜,“这次大太太是铁了心要罚书哥儿,大房那边已经有过婆子劝大太太。”

    顾老太太一字一顿地问:“如何说的?”

    赵mama回答:“房里的婆子劝大太太,夜露深重,祠堂里凉,今日还降了雪,大公子一直在里头长跪不起,怕是能跪出腿疾来,他年纪又小,只是贪玩一些罢了,罚也罚过了,好是时候收手了。腿疾是能落一辈子的病,总不能叫大公子赔了一双腿。”

    赵mama话才说完,顾老太太已经站起身,准备披一件大氅出去瞧瞧情况。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向赵mama:“大太太那边说了什么?”

    赵mama深吸一口气,继续一五一十地回答:“大太太说,说便是平日太骄纵大公子了,才养出他如此不识好歹的脾性,二公子做的没有错,稍稍护了一下二小姐,大公子连二公子也想伤,这便是仰仗了嫡长孙的身份,在府内作威作福了一些,最是要不得。大太太还说,平日里老太太您最忌讳的便是兄弟不睦,顾府能有今日在京中立足的地位,除了两位爷在朝中勤勉为官之外,也端赖了两位爷兄友弟恭,两房关系得以圆满和睦。”

    顾云瑶听着她们的对话,难怪胆小的赵mama不敢一口气说完呢,大伯母说话是有些狠,但她果然是一个心思通透的妙人,祖母这次没有偏护顾钧书,用意也是如此。

    顾老太太惯用的方法便是杀鸡儆猴,儿孙不孝,适当地罚一罚便是了。顾府能拥有今日的地位,着实不易,无论是哪个孙儿、孙女,切忌在府中恃宠而骄。只是顾老太太忍不住叹息一声,她就知道那个孩子脾气倔,肖氏要罚他,是在气头上,很快能消了,他这一跪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估计肖氏叫他赶紧回来,不用跪了,顾钧书也会不依。

    赵mama扶着顾老太太,两个人走动了几步,准备去祠堂内看看。

    衣袖被拉住了,顾老太太回头一看,顾云瑶一双乌亮亮的眼正直视她。

    顾老太太将她又抱回罗汉床上,顾云瑶的鞋子还没穿好,一只小脚露在外面。

    顾老太太刮了刮她秀气的鼻子,笑道:“你这鬼灵精,是不是也在担心你大哥哥?”

    刚才她在罗汉床上翻来覆去不安分的样子,全都落入顾老太太的眼里,知道她心肠好,当众受欺负了,也没想过告状,顾老太太怜惜地看着她,真是没有白疼她。

    “自然是担心的。祠堂里那么冷,大哥哥的腿若是像赵mama说的那样,当真跪坏了怎么办?我本想着,再过些日子,一定好好学习女红,给两位哥哥们缝护膝,明年能派上用场了。还想问他们喜欢什么花样。大哥哥只是想和我玩,不是有心想伤我,要是因为这件事,真的跪坏了腿,以后大哥哥准要恨我。”

    顾云瑶抱住顾老太太的胳膊,顺势依偎在她怀里,一番话说得顾老太太心里又是动容,果然是个会疼人的孩子。年纪这样小,都是因为没了娘,才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懂事。

    顾云瑶稚嫩的声音还说道:“祖母也说过,时局容易动荡,是因为人心涣散。如果因为我,让伯父伯母以及两位哥哥,与父亲还有祖母这边的关系淡漠了,不是我想见到的。”

    听到她提到二爷,顾老太太鼻尖一酸,心里有点不忍。云瑶这丫头这么乖巧,二爷都不知道来瞧瞧,这几日下朝以后,又开始去往惠姨娘那里歇着了,说什么年关岁末,朝中要务太多,身子乏累,需得好好调养。去惠姨娘那里,身子就不会乏累了吗?云瑶竟然还会替她爹着想,要顾老太太说,就应该再找个机会好好罚一罚惠姨娘那边。

    顾老太太准备抱起她,却被顾云瑶阻止了:“祖母让赵mama陪我去吧,大哥哥这件事是因我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看看大哥哥,让他不要再跪了,也不要他和二哥哥因为这件事有了嫌隙。”

    顾老太太听了以后,有点无奈,这次去祠堂找顾钧书,如果是顾云瑶本人,想必肖氏那边不会有什么意见,顾云瑶把前后利害关系都想遍了。顾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就让赵mama陪你去。外头冷,快些去,快些回。”

    小小的身影和赵mama很快消失在眼前。

    顾老太太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接连又叹了一口气。

    屋外还飘着大雪,祠堂里面昏鸦鸦一片,只点了几盏不亮的灯。顾钧书咬牙跪在地上,冰冷的地面把他的膝盖冻得锥心般疼。周围都是列祖列宗的灵位,四周极静,能听到香烛油融化滴落的声音。

    他快撑不住了,和母亲怄气,和弟弟不和,在祖母的面前表现出骄纵的脾性,有辱了顾府嫡长孙的名义。

    父亲来瞧过一眼,话也没说一句,只叹了一口气就走了。

    应是对他失望之极。

    不知道母亲那边还有没有在生气,她都不来瞧他,往常不用功读书,虽然被父亲罚过,母亲总是偏袒他多一些。今日生了这么大的气,好像都不想认他的样子了。

    祠堂外忽然踏进来一团人影,顾钧书还没看清来人,只回头哑着嗓子问道:“谁?”

    一双小小的,有点暖暖的手摁在肩头。

    赵mama先被顾云瑶支到旁处等她去了。有些话她想单独和顾钧书说。

    看到来的人是二meimei,顾钧书想起来今天她和顾钧祁好在一起的样子,不禁想起身为嫡长孙的自己,无论做哪点事都很失败,冷笑了一声,顾钧书说道:“二meimei来这里做什么,想看我的笑话吗?”

    谁知道顾云瑶也不说话,在他的旁边找了一个位置,也噗通一声跪下来。

    吓得顾钧书当即哑口无言。

    他本都找好了数落她的话,什么“二meimei身子可真金贵,不就是砸了一下雪球,多少长辈来护,至于么”,又什么“这样冷的天,二meimei来祠堂里,若是冻着了,身子又不好了,我可担待不起”。此刻一句想好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缓了一会儿,顾钧书才想起来要拉她起来:“二meimei这是做什么,不知道地上有多冷么!”

    “知道。”顾云瑶仰面用乌亮的眸子看向他,语声轻软,“现在跪下来,终于知道了,地上是真的冷,大哥哥一直在这里,跪了好多时候,没有一句怨言,也没有吃上一口热饭,外面还在下大雪,大哥哥的腿若是跪坏了怎么办?”

    顾钧书试图拉她,竟是拉不动。顾云瑶说道:“大哥哥倘若不走,我便陪大哥哥一起罚跪。”

    顾钧书有点急了:“母亲罚的是我,与你何干,你不要在这里胡闹了,快些回去,省得叫祖母担心。”

    顾云瑶却摇摇头,虽说是苦rou计,可她确实怜惜这个人,尤其想到前世的时候,他是如何惨死的情状。

    那个梦还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想努力改变现状。

    顾云瑶埋着头看向地面,说道:“伯母虽喜欢我,是因为我母亲走得早,她怜惜我,大哥哥才是她真正的孩子,她如今也定是在心挂与你。我听祖母说过,我们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在她们腹中足足待了十月,才有了十月怀胎那个词。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母亲。大哥哥不要跪了,我陪大哥哥一起去找伯母。大哥哥一直是顾府的嫡长孙,也是伯父伯母的骄傲,才不是一事无成的人。”

    顾钧书逐渐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meimei。她知道,她居然都知道!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心结,以及自责的内容。

    顾钧书两个眼眶不争气地红了,一时相顾无言,祠堂外忽然匆匆来了脚步声,几个人影打了灯笼赶至。为首的除了顾老太太以外,还有大太太肖氏。连他的父亲和弟弟也来了。

    第26章

    屋外下着鹅毛大雪,顾老太太当先跨了进来,随后是大爷还有肖氏等人。衣衫浮动带起的一阵凉风,卷住几片雪花到祠堂内,正好吹在了顾云瑶以及顾钧书的脸上。

    顾钧书没想过会来这么多人,一时说不出话来,两只手还扯在顾云瑶的身上,先前她跪了下来,说要陪他一起罚跪,他拉了她一把,想叫她起来。

    可能是叫人误会了,肖氏板着一张脸,顾钧书的手还没松开,脸已经僵了大半。

    “母亲,我……我没有欺负二meimei。”

    肖氏走过来,伸出了掌心,作势要打他的样子,顾钧书慌张闭紧了眼,却感觉身体被一个很温暖的怀抱包容。

    顾钧书又睁开眼睛,肖氏狠狠将他抱在怀里,两只眼睛早就红了。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语声中的担心。

    “你这傻孩子。”贴着顾钧书的耳侧,肖氏轻轻说了一声。

    顾钧书听到以后心里有点难受,不觉往旁边看了一眼,二房里的那位meimei也正定定看着他,小小年纪,琼鼻樱唇,相貌已生得如此出挑了,难以想象将来会是怎么一个模样。此刻只是略微含笑,眉眼弯弯有点娇憨,顾钧书却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与她年纪极为不符的内容——运筹帷幄四个字。

    他又想起先前她说的那句,“有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话。

    吸吸鼻子,眼眶里居然有点发酸。

    他胡思乱想了那么多,居然还不如一个比他小四岁的meimei明白。

    肖氏仍然抱住他,舍不得松手。身为他的母亲,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叫他跪在阴冷的祠堂里面?

    还要在晚上面对列祖列宗的灵位……

    白天罚了顾钧书以后,肖氏就后悔了。但是她是顾府大房这边的太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下人们可都是长了眼睛看着,肖氏说要罚顾钧书,就必须罚。如果不罚,或者任由顾钧书继续胡作非为的话,顾府的下人们会如何看她?大太太说话没有威信,连孩子都管教不好,这样的主子要来有什么用?

    且二爷那边会怎么看?会说她言而无信。

    因天气的缘故,罚了顾钧书以后,肖氏在房内坐立难安,来回走动。总想着过来看看。下朝归家的大爷难得聪明了一回,拦住肖氏,告诉她说:“既然罚了,就要坚守到底,凡事都有张弛没错,也要因时局而定。倘若现在半途而废,叫书哥儿如何想?他一定会想,这往后的日子,如果再犯了同样的错误,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心疼他,舍不得他受苦受累,领了罚没有多久时候,就叫他不用再受罚了。那书哥儿再犯错误,就会有恃无恐。如今是小事,倘若往后是大事,乃至犯了杀头的罪过呢?眼下叫他长点记性也好,凡事不会因他是顾府嫡长孙的身份,就迁就于他。”

    肖氏认真听了一会儿,觉得她的丈夫言之有理,顾钧书从小脾气不知像谁的多,鲁莽冲动,还容易说错话。以前是小,别人觉得他活泼灵动,童言无忌。以后大了,在外面万一得罪了人,万一还是得罪了位高权重者,对方可不会看在他是顾府嫡长孙的份上,放他一马。

    想定了以后,肖氏又在房里坐了一些时候,还是坐如针毡,真想立即来到祠堂里把顾钧书抱走。直到夜幕降临,顾老太太叫了丫鬟去她房里找她。

    她才终于坐不住了。

    顾钧书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拿下巴蹭了蹭她的肩膀,试图推开她一些:“娘……我,我快不能吸气了。”

    肖氏才回过神来,忙松开他,顾钧书吸了一口气,稍微好些了。

    肖氏小心翼翼地检查他两条腿的情况,轻轻碰一碰,顾钧书咬紧牙关,看得出他忍受了锥心般疼痛的样子。肖氏心底一阵阵的难过,眼圈发红:“你这倔脾气,是像你爹多一些,娘叫你跪,你若没有悔改的意思,跪再久也无用。你生得这样倔,是和娘在赌气?”

    顾德彬听到夫人在说自己,真是好端端地也要被拉下水,有点无奈:“这……怎又说到我的头上了?”

    “像你不好吗?”肖氏逐渐镇静了下来,将顾钧书拉到身边,“我倒真希望他能多像你一些,多些沉稳,少些闯劲。”

    几个长辈又说了一会儿话,顾钧书发现弟弟顾钧祁一直站在祠堂的角落,不走近,也不离开,不复往日那般亲近他。顾钧书已经知道是自己错了,顾云瑶来了一趟,让他明白了,自己的觉悟都没一个小他几岁的meimei高,确实是叫他羞耻难当。

    顾钧书主动坦诚错误:“祖母、父亲、母亲、二meimei,还有二弟,这事是我错了,母亲罚我,是希望我能记得在府内,我是嫡长孙的身份,总要做好学问和礼数,给弟弟meimei们看看。而我却没明白过来,不好好做功课,也不好好照顾弟弟meimei们,仗着嫡长孙的身份,在府内胡作非为。”

    他居然跪了下来,祠堂内树立了大大小小的灵牌,都是顾府的列祖列宗,面前还都是一干长辈们,这样说话才能表明他的赤诚之心:“我是顾府的嫡长孙,我应当肩负起责任。”

    面对顾老太太等人,他重重地一叩首。以为已经跪僵的双膝,竟然不再麻了。

    顾钧书被肖氏还有顾德彬带回去了,一路上有说有笑,和顾钧祁两个人也重归于好。

    顾云瑶也被祖母抱在怀里,趁还能抱得动的时候,顾老太太想多抱她几次。

    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她们,赵mama亦步亦趋跟在她们两个人后面,有小厮撑着纸灯笼走在前路。

    顾老太太忽然叹了一口气,先前她离祠堂的门最近,听到一些顾云瑶和顾钧书的对话,竟是没想到,这孩子劝慰人的方法很有一套,不仅让书哥儿不再跪了,同时还让他明白身为嫡长孙的意义所在。

    一夜之间,顾老太太仿佛看到了两个孩子的成长。顾钧书跪在地上的时候,神态认真,眼神出现了老太太从来没见过的坚定。

    赵mama跟在后面,也说书哥儿好像是长大了,懂得要礼让弟弟meimei。

    顾老太太却是一笑,她的这个大孙儿的誓言,可不单单是礼让弟弟meimei们那么简单,他肩负起的,是一份责任。

    顾老太太疼惜地摸摸怀里孩子的脑袋。

    估计是折腾久了,祖母的怀抱又很温暖,她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摸在头顶,让顾云瑶的瞌睡虫开始苏醒。下巴撑在顾老太太肩头,顾老太太走路一晃一晃的,顾云瑶的两只眼睛终于慢慢闭上。

    梦里居然再次遇见了顾钧书,只不过这次是一个好梦,他已经长成翩翩君子一名,正在书房里认真读书,已经攻克了往常最让他头疼的问题——顾云瑶看到,顾钧书的书房里起了变化,在布局方面好像更符合文人墨客的喜好,墙上挂了好几副字,用了各种字体,狂草、小楷、瘦金体都有,还有一幅她很喜欢的兰草图,画面里已经抽了几朵兰花出来。书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旁边有一口瓷缸,图案清雅漂亮,里面也放了很多画卷和笔墨成品。

    仿佛还能闻到书墨香。

    只他的脸,有些模糊,瞧不清楚。

    顾云瑶依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梦,顾钧书居然肯认真读书了。

    一夜到天亮,顾云瑶是被桃枝惊醒的,昨夜折腾得太晚,她还没有睡饱,把被褥往身上又裹了裹,想叫桃枝别闹了。桃枝在被子外只说了几个字,就把顾云瑶扰得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

    顾云瑶有点不敢置信,仰头用困惑的眼神看桃枝:“你说什么,我的表哥过来了?”

    第27章

    桃枝被云瑶突然弹坐的阵势吓了一跳,又讷讷地说道:“是小姐的表哥来了。现在正在正堂里坐着呢。”

    不仅来了,如今就在附近不远?

    天气还有些冷,顾云瑶从被褥里钻出来,手心里已经汗津津的。是因突如其来的消息激动成这样。前世和表哥见面是在开春之际,也就是过完年还要往后推迟一两个月的日子,那会儿她表哥虽然担心她才来看看她,也是奉了舅舅的命令,对他来说,她还是一个陌生的表妹,平时两家人走得不那么亲,礼数到了也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