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系统逼我做圣母在线阅读 - 第26节

第26节

    肚子就是因为他疼的,看到他那张脸就来气。

    难怪书里那么多英雄豪杰拜倒在高绛仙的石榴裙下,周嘉行却独树一帜,始终无动于衷——果然心性坚韧。

    九宁撇撇嘴,还好她有两手准备,此路不通,换一条走就是了!

    她不会轻易认输。

    周嘉暄背着九宁回蓬莱阁,“生病不能不请郎中,阿兄有个认识的朋友会医术,让他给你看看。”

    九宁靠坐在窗下铺了一层波斯绒毯的美人榻上,乖巧地嗯一声。

    三哥已经为她妥协了,看就看吧。

    香几上供了一尊狻猊鎏金香炉,焚的是沁人心脾的甜香。

    青烟缭绕,珠帘高卷。

    屏风外面传来脚步声,周嘉暄迎了出去,口中道:“劳你走一趟。”

    衣袍拂过门槛,窸窸窣窣响,来人嗓音柔和,“不碍事,我正好有东西交给令妹。”

    九宁抬起头。

    通向外室的门口有个人逆光站着,一身缁衣,高挑纤瘦,背着光,看不清五官,眼瞳漆黑。

    他的眸光非常干净,不是涉世未深的干净,而是雪后茫茫一片的皓然一色。

    竟是那个小沙弥雪庭。

    不愧是高僧的徒弟,重重轻软帘幕相隔,他往这边看过来,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九宁就觉得整个人一阵恍惚,好像潺潺的水波温柔抚过,所有躁动不安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只剩下一片平和宁静。

    雪庭绕过屏风,走到九宁面前,为她把脉。

    九宁杏眼圆瞪,细细打量他。

    眉眼精致清秀,有些男生女相,虽然头发剃光了,也依然掩不住他出尘脱俗的美貌,还好是个小沙弥,要是个留长发的郎君,江州不知会有多少小娘子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三哥眉目清秀,气度优雅,一身nongnong书卷气,一望而知是个教养很好的世家郎君。像山间翠竹,像水边菡萏,让人忍不住亲近。

    雪庭呢,就是一种闲庭野鹤、平静如水般的美。

    至于二哥周嘉行……带了几分野性,冷冰冰的,但一旦烧着起来,那就是铺天盖地的熊熊烈火,谁也扑不灭。

    简而言之,山崩地裂,雷霆万钧,谁也扛不住他的冲冠一怒。

    雪庭常常随慧梵禅师和各大世家贵妇打交道,规矩很好,眼眸低垂,目不斜视,收回手,对等在一边的周嘉暄道:“没有大碍,可能是累着了。”

    周嘉暄松了口气。雪庭年纪虽小,但曾在宫中师从名医,医术高超,江州的郎中都不及他。

    九宁回过神,双手一摊,笑嘻嘻道:“阿兄,你看,我真的没病!”

    “好,知道了,是阿兄错了。”

    周嘉暄手指微曲,敲敲她脑袋。

    九宁捂着头顶簪珠翠的螺髻不让他碰,“梳了好久才梳好的。”

    兄妹笑闹了几句,雪庭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仆从取出一只鎏金线刻八宝吉祥纹银盒。

    “再过几日就是小娘子的生辰,祝娘子青春永驻,松鹤延年。”

    九宁一愣,她的生辰快到了?

    等等,小沙弥为什么要给她贺寿?

    她还没来得及问,雪庭已经起身告辞,周嘉暄亲自送他出去。

    侍婢打开银盒给九宁看,墨绿织锦缎子上一串通体黄绿的佛珠,每一颗都晶莹玉润,水色透亮。

    九宁拿起佛珠把玩了一会儿。

    周嘉暄送完雪庭进来,见她拿着佛珠发呆,含笑打趣:“这可是东夷国进贡的宝珠,随便一颗都很贵重,仔细收好了,摔碎了你又要哭鼻子。”

    九宁看他仿佛习以为常的样子,忍不住问:“阿兄,雪庭为什么会送这么珍贵的佛珠给我?”

    “他年年都送,你忘了?”

    周嘉暄走到榻前,拍拍九宁的脸——怕揉乱她的宝贝发型。

    “才说没病,怎么又犯迷糊了?”

    九宁嘿嘿一笑,低头戴上佛珠,掩饰自己的心虚。

    “看来是真喜欢,这就戴上了。”

    周嘉暄笑了笑,没有说其他的。

    要是一般小娘子,收到这种贵重礼物肯定要先给长辈过目。观音奴不一样,崔氏留给她的首饰随便拿出一样都是价值千金的珍品,她早就习惯了,这串佛珠固然稀罕,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因此他也没说她年纪小要替她收着的话,随她自己处置。

    有僮仆从周都督那边过来,催周嘉暄赶紧过去。

    周嘉暄答应了一声。

    九宁下地,趿拉着彩绣睡鞋送周嘉暄出去,一直送到长廊前才转回来。

    “好了,今晚早些睡,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别瞒着我。”

    周嘉暄叮嘱了好几句才走。

    九宁站在黑漆廊柱旁朝他挥挥手,束发的丝绦被风吹起,平添了几分俏皮劲儿,“晓得了,晓得了,阿兄也早点睡。”

    周嘉暄转身走出几步,想起有句话没说,转过身,长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观音奴早就回房了。

    周嘉暄怔了怔,摇头失笑。

    目光扫过一旁神色冷漠的周嘉行,想了想,道:“苏晏,刚才多亏你。”

    这胡奴看似粗莽,倒是很细心,没有惊动其他人,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他看出观音奴不想引起其他人注意。

    周嘉行淡淡道:“职责所在。”

    周嘉暄放慢脚步,慢慢道:“九娘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病逝了。她性子纯真,没有什么坏心眼,如果这些天她的举动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周嘉行眼帘微抬,目视前方,“无事。”

    周嘉暄不知想起什么有趣的回忆,唇边忽然扬起一丝轻笑,“苏兄家中可有姐妹?”

    周嘉行没说话。

    见他不答,周嘉暄善解人意,没有接着问下去,岔开话题,说起最近举行的一场马球赛。

    “苏兄骑术精湛,远胜我周家子弟,想来一定师从名师。”

    周嘉行听出来了,周嘉暄在试探他。

    不愧是啸咙先生教出来的学生,看着文质彬彬的,也不可小觑。

    周嘉行不动声色,“从前在市井行走,常和市井闲汉比赛。”

    建一座马球场不容易,市井闲汉没那么讲究,常常三五一群人随便找一个宽敞的地方就开始比赛。只要天气晴朗,街头巷尾处处可以看到玩蹴鞠的人。

    这种比赛没有严格的限制,更不会有人一直守在场边等着唱筹,参赛的人彪悍野蛮,一场比赛下来,受伤是家常便饭。

    周嘉行年纪不大,若果真是从这种街头比赛中历练出来的……那岂不是说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逼上场了?

    一个孩子和街头闲汉比蹴鞠,原因通常只有一个——迫于生计。

    有些闲汉比不过其他人,就喜欢强迫一些年纪小、胆子小的人和自己比赛,以戏弄他们为乐。

    为了赚取微薄的报酬,很多流浪的乞儿甘愿冒着被踢断腿的风险参加这种比赛。

    周嘉暄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很快,周嘉行有些哭笑不得。

    周嘉暄处处探问,并不是怀疑他的身份,而是警告他不要利用九娘。

    周嘉行一哂,他乃习武之人,怎么会去为难一个娇弱的闺阁小娘子。

    大概是他实在太漫不经心了,周嘉暄慢慢放下对他的怀疑,没有继续追问他的来历。

    “苏兄见多识广,不比我们这些没出过远门的。”

    “小郎君说笑,在下没上过学堂,只是度日罢了。”

    周嘉行轻描淡写道。

    既不是自卑,也不是骄傲,只是不以为意,似乎觉得自己曾经的经历只是平常,不值一提。

    周嘉暄心生感慨。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先生总是慨叹如今时局太乱,不然早就让他们出去游历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和历经磨难的苏晏相比,他还太稚嫩。

    说话间,到了周都督的正院,周嘉暄直接去正堂。

    周嘉行在廊前停下来,站回每天戍守的位子。

    廊前古木森森,浓荫匝地。

    他望着笼在身前地砖上的光斑,眼前浮现出方才周嘉暄背着九宁、扭头和九宁说话的场景。

    都说周家三郎和小九娘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感情很好,像同胞兄妹。

    他在周家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印证了坊间传言。

    这才是真正的亲近和睦。

    周嘉行虽然没有和兄弟姐妹相处过,但不妨碍他认清自己这个带有异域血统的二哥在meimei九宁心中的分量——没有分量。

    亲爹都因为羞耻不想认他,何况异母meimei呢?

    她甚至根本没见过他。

    这世上,父子亲缘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

    没有突如其来的好。

    即使有,也不会落到他周嘉行身上……

    周嘉行明白,不管九宁有没有认出他,她对他的喜欢和亲近并不是发自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