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唉。”小贩叹了口气,光凭对方这张脸,就让他不能狠下心拒绝,再加上那双充满渴求的眼睛,简直跟他七八岁正贪吃的小儿子一模一样,顿时心底一软,从草把上拔下一串颗颗饱满的冰糖葫芦。 小贩走上前两步,递给白景阳:“小公子,这根我请你吃吧。” 白景阳眼睛一亮,盯着小贩手里的那串冰糖葫芦,犹豫了一下,视线又飘到他手里那根草把子最顶端的三个糖苹果上面。 红彤彤的,又大又漂亮,明显应该更好吃一点。 他轻舔了舔唇,踟蹰了一会,最后还是摇着头拒绝了小贩的好意。 “谢谢你,我下次带了钱再来买。” 白景阳今天不是没带钱,而是一不小心又全砸在药材铺里了,临走前,药材店老板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善财童子似的,充满了依依不舍,甚至还招呼他等下批新的药材一到,就马上派人去通知他。 现在他的兜里连一个铜板都不剩,比脸蛋还干净。 由于白景阳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清澈到让人一眼就望到底,小贩虽然看出他想吃的其实不是冰糖葫芦,而是糖苹果,却也没有再开口,大方地送给他。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串冰糖葫芦一个铜板,但一个糖苹果却得要五个铜板。 小贩日子过得清贫,舍不得送贵的。 “老板,麻烦要一个糖苹果。” 这时,突然一个犹如如山涧溪流般清润的嗓音响起,一个长得白净斯文的年轻男子向卖糖葫芦的小贩递过去五枚铜板。 “哦,哦,好的。”小贩被对方的相貌看愣了下,连忙一手接过铜板,一手取下糖苹果递给对方。 他心道,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有这么多长得跟神仙似的人物出现? 暂时身为穷光蛋的白景阳立刻向男子投去羡慕的目光,有钱真好啊。 这样想着,他便打算转身离开,干脆回家吃饭去,突然刚那个买了糖苹果的年轻男子拦在了他面前。 男子似乎十分地羞涩,他举着红彤彤的糖苹果,不好意思道:“请,请你吃。” 白景阳眨了眨眼睛:“可我不认识你啊,为什么要请我吃糖苹果?” 男子害羞地整张脸都红了,哆哆嗦嗦将糖苹果硬塞到白景阳手里:“我,我今天早上给自己算了一卦,得日行一善,困扰已久的事情才会有转机。” 既然都塞到自己手里了,白景阳也不再客气,他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糖苹果外层的糖衣,甜蜜蜜的滋味瞬间令他开心地眯起了双眼。 年轻男子看得自己整张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山柿子,一颗少男心扑通直跳,等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你会算卦,难道是个道士?”白景阳一边舔着糖苹果,一边随口问道。 年轻男子点点头:“贫道谷一,是来皇城找人的。” 白景阳:“我叫白景阳,你找了多久啦?找的什么人,要不要我帮你?” 谷一道士摇了摇头:“我刚到皇城,还不确定他在不在这里。” 白景阳:“这样吧,既然你请我吃了糖苹果,我又看你顺眼,就帮你这个忙,回去让我爹爹在城门口贴个寻人启事,说不定有用。” 这年头的告示,除了官府,普通人是不能随便乱贴的,但白震山身为大将军,这点小小的徇私还是能轻易办到的。 谷一道士顿时欣喜:“多谢,多谢白兄,我这一卦果然没算错。” 两人边走边聊,感觉十分地投机。 而白景阳手里的糖苹果不一会已经被他啃光了外面的糖衣,至于里面的那颗大苹果,小贩为了节省本钱,选用的是山上自己采来的,味道实在是有些酸。 白景阳啃了一口,就被酸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举着没了糖衣的酸苹果:“我不想吃了……” “这……”谷一犹豫着,不知自己该不该接过来。 突然,从后边伸过来一只宽大的手掌,极自然地接过白景阳手里的酸苹果。 玄卿就着被白景阳啃过一口的地方,面不改色地咬了下去。 第51章 “师, 师叔?!”白景阳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谷一道士反而先惊叫了起来。 然而,玄卿连一个眼神都吝啬地不投给他, 专注地望着白景阳,眼里像有簇火苗,嘴里机械地嚼了两下苹果,囫囵咽了下去,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它的酸。 “卿哥,你, 我……”白景阳满眼的惊喜,高兴地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他既想问玄卿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 又想问他这一年多都去了哪里,自己留下的信有没有被看到,更想问在这段离别的日子里,有没有想念过自己…… 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满眼期翼和激动地看着对方。 玄卿突然张大了嘴巴,大到一个不可思议,普通人完全不可能办到的大小,将手里被啃掉外面糖衣的酸苹果整个儿丢进自己的食管, 一咕噜吞了下去。 吃完后, 他完全不顾旁边谷一道士惊愣的眼神, 和周围几个零星的普通人类, 一把将白景阳紧紧按进自己怀里,抱得死死的。 就像一条贪婪的巨蟒,将自己看中的猎物捆缚得死紧死紧,死都不肯松开,一副想抱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猝不及防被猛塞了一口狗粮的谷一道士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一颗刚有些青春萌动的少男心“咔擦”一声,碎成了片片,拼都拼不回来的那种,可偏偏还没有人注意到他,被忽视地彻彻底底。 “卿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白景阳提议道,说完他飞快地抬了抬眼,又补充了一句,“我,我很想你。” 玄卿顿时呼吸一滞,更用力地将人往怀里按了按。 得,又抱在一起了。 一旁的谷一道士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简直没眼看。 又是“片刻”后,低着头害羞到不行的白景阳拉着玄卿的手到靠内侧的道路上,径直大步往前走。 尽管现在还不到街市最热闹的时候,一些小贩甚至都还没出来摆摊,但毕竟还是有零星几个路人的,再在这里继续抱下去确实不太好。 白景阳心里慌乱地胡思乱想,他和卿哥是不是有些太过亲密了?自己好像也太依赖对方,就算是和老爹、哥哥们一段时间不见,都不会抱这么久。 而被牵着走的玄卿则像一条被驯服的温顺大狗,或者是被妖精完全勾去魂魄的傀儡,竟是半点反抗情绪都没有,唇角挂着幸福而荡漾的微笑。 他贪恋地看着白景阳,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对方那泛红的小耳朵,看着真让人想摸一摸,再舔一舔。 玄卿现在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好可爱,他的小老虎,真的是太可爱了…… 这是全世界最好的小老虎,真想将他藏起来,谁也不让见不让碰,只属于自己一人。 当他们走到空无一人的街尾时,终于停下了脚步。 “小景,我也很想你,从离别的那一刻到重逢的前一刻,从未停止过思念。”玄卿低下头,目光深邃幽暗,仿佛一条渺无边际的宽广银河,眼中的神情无比地认真。 白景阳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原本就清澈水润的双眸,此时璀璨地恍若漫天的星子,好看到不行。 而星子和银河,本就应该属于一起,你中有我,浑然一体。 心脏跳动地剧烈,虽然明知道现在的发展似乎就快要超出友谊的边界,但白景阳无论如何,还是无法抑制住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就在玄卿和白景阳眼看着将要互相深情凝视到地老天荒的境地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玄卿不悦地扫过去,这一眼就像带了刀子闪电似的扎在谷一道士的身上。 “你怎么还在这里?”玄卿的语气中饱含着浓烈的不满和驱逐意味。 谷一道士欲哭无泪,师叔,大佬,我刚才一直在这里好吗?如果不是憋气憋太久,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他也不想发出声音的,还这么大。 嘤嘤嘤,师叔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感觉自己活不到明天。 白景阳好奇地问道:“他刚才叫你师叔,你们是认识的?” 玄卿点点头,似乎颇有些不情愿地解释了一下。 「北方有沧海,沧海生玄龟,玄龟吐真气,真气化神水,神水生肾。」——《太玄宝典》 讲的就是传说中北方沧海,有一种叫做玄龟的神兽,他吐出的真气能化作神水,浇灌滋养一方土地,形成仙灵之境,最后回归本体,循环往复。 而玄龟又勉强可以算作玄武的一支远亲。 当年,曾有一只名叫玄一的玄龟总是跟在玄卿屁股后面,唤他作老大,如今的天罡道宗也正是由他作为开山老祖所一手建立的。 所以严格来讲,谷一不应该叫玄卿师叔,而是祖师伯才对。 只是,玄卿跟天罡道宗开山老祖的这段历史渊源,谷一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师父临终之前,告诉自己一定要尽心侍候这位,比当初伺候自己还要来得尽心,谨慎对待,然后就咽气嗝屁了。 谷一见对方法力高深,长得又比自己师父年轻俊美许多,干脆就想当然地叫他做师叔了。 其实玄卿也没料到,他这次走出来寻找自己的壳,竟然会发现他当年的小弟心血来潮建立的教派,演变至今,竟然还存在着,自然顺手就拉一把了。 龟类神兽天生就擅长占卜和推演,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而天罡道宗因为老祖宗玄一,历代掌门人都是只有血脉中混有玄龟基因的人才能胜任,是万万里挑一的天赋极佳之人,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它一门从此长久地发展下去。 “你现在既然都认识了,就可以回客栈去了。”玄卿不耐烦地驱赶着不受待见的后辈,可以说是非常冷血无情了。 “是,师叔。” 谷一哀悼了一下自己不到半个时辰就逝去的初恋,转身正打算离开。 “请等一下”,白景阳突然叫住了他,“你以后有事,想找人或者找玄卿,可以来白府找我。” “恩,多谢白公子。”谷一在玄卿杀人的目光中,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些感动。 还是白公子人温柔和善啊,跟个冬天里的小太阳似的,暖洋洋温暖人心,配师叔这个凶神恶煞的,简直就是好白菜让野猪给拱了。 谷一道士独自从另一个方向转身离开,而白景阳和玄卿也打算找个私密些的地方好好说说话。 他们从街尾走到相邻的另一条道路上,这里正好是通向白府的必经之路。 却没想到,这里也正巧在上演着一出闹剧。 看不见东西的方栋由妻子搀扶着,狼狈地四下躲避,而他们面前是一个手持金钱剑的道士,正不停地挥动武器攻击着。 罗元:“刑啸,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我?” 消极怠工的刑啸:“大掌门,陛下是让我贴身保护你,不是给你来当打手,现在我可看不出来你有哪里需要保护的地方。” 罗元气得差点砸了自己手里的金钱剑。 白景阳:“……这是在做什么?” 玄卿则是在考虑,究竟无视掉面前这几个挡路的人类,绕道走,还是干脆把他们全部揍翻? 还没等他决定好,那边眼盲之后,耳朵变灵敏很多的方栋立刻就听出了白景阳的声音。 他连忙拉着妻子,向这边跑过来:“白神医,求您救救我!这位道长疯了!!” 罗元气到鼻子歪:“都跟你说了,你这病大夫治不好!不让我替你剜出来镇压,你就等着妖孽出世,为祸人间,自己成为千古罪人吧!” 由于他们停在原地已经闹了好一阵子了,周围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一听这话顿时哗然。 一些胆小的百姓忍不住开始劝方栋:“这位公子,反正你都瞎了,留不留眼球都一样,还不如听道长的话,剜出来给他画符镇压,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