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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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顾周氏说这些,文mama便引着她想些事儿,也好过总是胡思乱想,因此道:“这有什么,本来提醒着你一些想不到的事正是我们这些人的作用之一。不过这个事情也不小,你有个什么章程?” 见顾周氏也是为难的样子,她干脆道:“你也是嫁过人的,虽说寡居十多年,但是这事情不明白?这个事儿虽然大家都是羞于开口的,但却顶顶重要。哪怕似祯娘这样生的花儿一般,只要不通这些,时日久了难道姑爷不会厌烦?” 这话倒是说的顾周氏点头,即使她当初没有丈夫花心的困扰,但是这些年还见得少了么。文mama见她这样便接着道:“不管怎么说,你是祯娘的母亲,一开头由着你开口也好些,这样再有一个纯熟些的婆子教导,这就越发没错了。” 顾周氏没得话说,只有赞同的,不过这时候忽然道:“哪里还用请别的mama,那些不熟的祯娘只怕尴尬,还不如你来!有什么为难!” 文mama却是摇摇头道:“当年的事儿你们不知,其实我也不大纯熟这些事情——我又不是什么美人。那人得我不过是为了打理家事,对付外头交际,不至于他家太太常常丢丑,至于亲近是没有什么的。” “还有夫妻之道,与其指望我,还不如你细细与祯娘说。我与那人没得半点情谊,但你与你丈夫却是夫妻相得,尽够说了!不过那些与其他妾室相处的道理我还知道不少,那时候我与府里姨娘周全倒是多了——你也别皱眉,都想着周家姑爷能从一而终,只是这样的事儿却不能想死了。道理你也明白,实在太难了,况且不由己啊!” 最终顾周氏只能重重叹息,突出一口浊气,然后点点头。 第二日祯娘就被叫到了安乐堂——这也没什么,这些日子她常常在安乐堂一呆就是一日。要么顾周氏一些主母教导,要么就是要她一起挑选嫁妆。只是这一回不同,顾周氏让她直接去了卧室,里头只远远在门口站着几个丫鬟,与往常迥异。 等到祯娘请安过,顾周氏却让她近前到自己那张拔步床床沿上坐着,道:“你到床里头那第二格抽屉里把里头东西拿出来,我有事情与你细说。” 祯娘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依言做了,摸出一个玉色包袱来——祯娘抱出来,一下知道应该是书籍图画之类。这些越发奇了,要知道祯娘虽然爱这些,顾周氏却是不通,因此两人从来没说过这些。 见祯娘拿出东西来,顾周氏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自打开这个看一看,这些,这些,你迟早要知的,不必羞。” 祯娘只把包袱放在床上打开,见里头散落出两三本册子,四五个卷轴来。开头还不知是什么,直到随手翻开最上头一本《花营锦阵》,果然见两个人赤条条纠缠,旁边有‘第五图法曲献仙音’的字样,下头是一阕《探春客》 ‘花满雕栏,春坐玉院,乐奏九成将倦。口品洞箫,手摩花钹,不数风笙龙管。细细吹,轻轻点,各风情无限。情无限,毕竟是雨偏云半,怎疗得两人饥馋渴恋?鹞子翻身,方遂了一天心愿’。 祯娘立刻明白这是什么营生了,饶是她胆子再大,也立刻脸色通红丢开手去了——这些自然都是春宫图了! 所谓春宫图,有个‘宫’字,自然原本是皇宫里面的物件。是画作一些男男女女,供帝王皇帝参阅,这也是为了延续皇室血脉。只是如今这样东西早就流入民间,民间也有些出名的春宫画手。这些祯娘都是知道的,因此她知道春宫画这样东西,只是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罢了。 如今民间只怕是城市里家家都有的,每当女儿出嫁,总有母亲携带这个教导女儿。此后还会将这个作为嫁妆的一部分放在箱笼里,这既是父母祈子的意思。也能将来在家里夹杂在各种书籍只在,因为‘聚书多惹火,此物可厌火灾也’,这也是避火图名称的由来了。 顾周氏见祯娘的脸色,立刻抓住了她的手道:“这便是今日要教导你的事情了——别羞!这正是人伦大礼,若是与丈夫做,也是为了绵延子嗣。更何况但凡女子成亲嫁人了,都是要这个的。” 祯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不再躲开头脸,而是由着母亲在自己面前一页页翻开画册。这里顾周氏也是松了一口气,她也怕祯娘一直不肯抬头,这样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劝说。 等到后头好些了,顾周氏还在祯娘耳边细细说些其中的所谓,最后道:“我与你说的也就是这些,明日我让个知道些的嬷嬷去宝瓶轩,一点点教你——我的儿,这时候可不能羞答答的,这些事情以后你就知道重要了。” 顾周氏到底不能把这些话同祯娘说透,自觉让个熟悉的嬷嬷教导祯娘应该没得错了,立刻松了一口气。带着祯娘又看过一回这些春宫图,然后才收起来。 也因为这些春宫图的关系,顾周氏和祯娘总觉得有些别扭,等到吃过午饭,下午在梨花橱两人一起一个打理年节事,一个做些生活,才算是好些了。 顾周氏一面料理下头事情,一面也偶尔看些祯娘,只见她在窗子底下扎花。果然就算是祯娘这样平常再难得碰剪刀针线的,到了临到出门的时候也要绣些嫁妆。要知道,即使很多东西都由着绣娘丫头代劳了,有些东西依旧是不能够的。 譬如祯娘自己的盖头、给周世泽的衣服鞋脚、以及给周家近亲的见面鞋——这倒是省了,毕竟周家的亲戚都不算近。不过怕有预计外的,祯娘到底让几个丫鬟做了几双男鞋女鞋,真有个万一也能应急。 不过除了这些必要的东西外,祯娘也不是真的就再不动一针一线了。大概是难得这样一直做些缝纫扎花的活计,她索性断断续续一直做了下去,倒是真的很有些大家闺秀出门之前绣嫁妆的样子了。 她如今手里做的却是一个葫芦形的荷包,精精致致好容易完工。顾周氏见她收了针便问道:“这是与周家姑爷做的?与我看看样子。” 只是荷包到手上她就知道不是了——上头明明是一只大鹿舔舐一只小鹿,旁边还用丝线仿佛真字一般绣出孟郊的《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顾周氏轻轻念出,自然晓得这是与自己的了。不知道为什么,一下眼睛酸涩,说不出话来。 祯娘自己靠到了母亲肩旁,脸上有恳求的神色:“娘亲,到时候你就与我一起去山西罢。这不是他答应过的么?不用觉得他是口是心非,心里还会芥蒂,他不是那样的人。心里若真是不喜,自然会说出来,也不会凭空有这个承诺。” 当初顾周氏说出自己不去山西的时候,祯娘心里是震惊奇怪的,但是她却没有说什么。这其中可能的缘故太多了,说到底祯娘也知道这样事情不是主流,或许母亲怕一些外头闲话,又或许故土难离,她觉得自己应该理解母亲自己的愿望。 然而,今时今日,她终于承认自己是个更爱自己的了。明明知道母亲的愿望了,这时候还有这样的恳求。只因为她其实是依赖母亲的,她并不想同母亲分开——她想,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母女两个在一起总是好的。 顾周氏是那样心爱祯娘的,她又如何舍得祯娘,况且祯娘这样的恳求。只是她动摇之后也没有改变主意,只是轻轻怀抱着女儿,道:“原来娘的祯儿都这样大了,我还记得你才这么一点点大的时候我抱着你还发愁来着,这可怎么长的大哦!却没想到小孩子见风就长,现在可不能轻易抱住你了。” 顾周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祯娘小时候的事,似乎是祯娘身上的什么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般。最后却是道:“娘是舍不得你的,我原先也想着随你去太原,毕竟咱们母女两个在一起不必什么别的强?” 说到这里顾周氏忽然转而道:“只是不能,我最愿意就算你好好的。你说你信周家小子,但是我不信。这些少年人未必是撒谎,只是时光会改变人的。原本的热血能变凉,原本的乌发能变白,我不愿让娘的祯儿有风险。” “唉,这就像是做生意,拿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做本钱,就是风险再低也不敢随意行动——偏偏我没得法子,只得做这桩生意!” 顾周氏摸了摸祯娘的鬓发,似乎手上有些濡湿,心下是了然的。淡淡道:“我随着你出嫁算什么,外头怎么说?实在不好看的。周家小子这时候满心喜欢你,没得二话,以后怎么说?”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顾周氏轻轻拍着祯娘的脊背,道:“我们母女两个又不是永世分离了,到时候你在周家只管巩固地位——只要生下一儿半女站稳了脚跟,其余的有什么不好说,再不怕别人作妖的。” “到时候我就带着一些生意,只说是转移生意去山西。然后就把顾家大宅起在周家隔壁,到时候谁有的说?能够说什么?” 第80章 从古至今朝廷官员便是有假日的, 这也不稀奇,似祯娘这一般读书的闺阁少女还有寒暑假、旬休、各种节假等, 更何况官老爷们了。不过假日是很有说法的, 这也是自然, 毕竟是国有国法么, 总不能容着官员随意假日。 先秦时代官员假日已经很难考了,不过汉时倒是清清楚楚的有‘每五日休沐’,再算其余年节假日, 倒也算不错。不过假日最多的是唐朝——那时是‘十日休沐’,还有当时每年节假日共有四十七天, 此外官吏们五月还有十五天的田假,可以抽身照顾家中农活。九月有十五天的授衣假, 以便秋收和准备冬衣。 这样计算起来全年旬假三十六天,节假四十七天,再加上田假和授衣假三十日, 总数多达一百一十三日, 几乎是做两日休一日了。 宋朝名义上假日倒是比唐朝要多些, 首先北宋沿袭了唐代的十日一休沐惯例, 也是每岁三十六日, 而节庆假日则更多,有七十七天。其中包括元日、寒食、冬至、天庆节、上元节都是各休七天。至于天圣节、夏至、先天节等七个三日假,以及立春、清明、端午、天祺、天贶等二十一个单日假。 旬休与节庆假相加, 宋宋代官员便有假日总共一百一十三天。此外,皇帝、皇太后的生日、忌日等也有天数不等的休假, 比如忌日假,大忌十五天,小忌四天,这样说来宋代的休假比唐朝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有一条,宋时防止官员乱请假更为严厉,同时宋朝战事频繁导致许多时候假期是被取消。这样说来,实际是不如唐时的。 不过再如何说都是比本朝要强得多,本朝开国□□大概是穷苦人出身,见不得官老爷们太舒服。不止许多原本官员们的福利削减、待遇降低,譬如俸禄这一点就是锐减的,就连这假日也是一样。 □□给百官取消了旬假,一年到头就只三天假,然后还有冬至放假三日,元宵节放假十日,元旦放假五日——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不过这些是有说法的放假,还有官员们自己有事的假日——婚丧嫁娶、生病迁居等,这些自然也是能够请假的,并且假日多少有着详细规定。唐宋时候差不多,以成亲为例,都是自己成亲九日,直系五日,旁系三日,四服两日,五服一日。 当然,同样的这些假日到了本朝依旧被□□削减过。只是□□时候是看得紧,等到□□之后,立刻就不同了。虽说祖制不可改,但是都是聪明人,官老爷有的是法子绕过去。 然而一切真正成体统还要到武宗皇帝时期,这位正是一个不大在乎祖制的,虽然他也没有回复唐宋时候的样子,总归让大家松了一口气。至于官员请假也大方了许多,按着这位圣上的说法,除了某些位置走不开的官员,自己成亲都是准许一月假日的。 这可方便了周世泽,要知道他与祯娘又不是本地嫁娶,光是来去路上就够呛了。再有安应榉也是帮忙,这一年他也回来,同样让周世泽随从护送,算是出公差。然后与周世泽的婚假连在一起,不只是结婚日子够了,两人还能安安生生休息些日子呢!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周世泽年前便到了金陵。只是因为着即将成亲的关系,并不能上门拜会,最多就是送来年礼礼物等。 周世泽这边是这样,顾家却已经是上上下下忙忙碌碌,就连一个年节也没过去,也就是草草走过。实在是因琐事太多——不说成亲是多少千头万绪,只说在顾周氏这里哪有那么容易点头。就是尽善尽美,她再看来也是差着一截哩! 等到年后请期这一日,周世泽将两家早就择定的佳期,用红笺书写男女生庚,然后由媒妁携往顾家,订下迎娶的日期——所以这请期又称告期,俗称选日子。当然,也不只是关于迎娶日子,就是有关婚礼各项事宜也是这时候商议的。 媒婆手上奉上礼书,不过这就是一个过场罢了,真的日子和事宜等是早早就商定的,哪里会等到今日再来推拉?真不怕因着大家有不同耽搁后头的事情,那不是让等着参加婚礼的看笑话么! 果然顾周氏接过礼书只不过是随意瞟过,再不上心的。只是拉住媒婆道:“刘jiejie,这话好与你说,那些东西早早已经定下来了,也没甚看的。只是那一日的前后你可要尽心,到时候还有你呢!” 这媒婆在顾家得了多少好处了?不看情面也看银子,这时候又顾周氏这句话,立刻拍手道:“这不消太太说哩!我原是做这个,自己尽心尽力本就是应该。再有我如今说媒小姐和周少爷是难得的一对儿,我心里也欢喜,原本十分心力的还不是要用十二分?而且太太还是这样和善慈悲,我没的说的!” 顾周氏点点头,旁边有丫头上前又是奉上红包,媒婆就更是笑的牙眼不见了。顾周氏自然不会是在乎这点子好处的,她想要的就是女儿出门那一日能够万事如意十全十美。 送走媒婆,文mama见顾周氏的样子也是道:“你还忧虑什么呢?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祯娘是甚样人?再没有比她更聪明的,周家姑爷又是爱重她,你有给了她堆山填海一样的嫁妆。这些东西,但凡有一样的新娘子就称得上命好,有的是人羡慕。何况祯娘还是样样都有,真个这样也要放心不下,那天下比不上祯娘的女子都不要活了!” 前些日子正是万事齐全了,便请来各家女眷行添妆礼。其余的不说只说打头的嵌宝银象驼水晶灯二座,上有宝盖珍珠络索,共重一百九十八两。这就让人说不出话来了,更不要说其余的珍奇器玩。 譬如绫罗绸缎、毛呢裘纱等似乎是不要钱的,准备了四十八种,每种少则二十四匹,多则八十八匹。这边罢了,除了一些有名在外的料子,光耀的不得了的,再贵的料子也就是几两银子一匹,说出去晃眼,其实对顾家这样的人家也是平常。 真正的干货应该是金银珠宝、田宅铺面、古董玩物这些。为了这些顾周氏也算是倾尽全家之力的,置办出来的东西好让人咋舌事后太太奶奶们哪一个不是感叹:“也不愧是珍珠顾家了!” 最近连着的几场婚事倒是一下让祯娘的添妆礼给压过去了,包括盛国公府的几位小姐。也幸亏大家都是明眼人,知道顾家这也不同,正是一笔绝户财,多也是应该的。不然说出去把个轻狂的名声传扬,也是不好听的。 因此也有人道:“有甚可艳羡的,自此之后就没得什么顾家了。既然是这样,哪怕万贯家财,也不稀罕。有这些还不如有个父兄撑腰——还是在九边,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不好呢!” 旁边有说话正的,听到这样的阴阳怪气也有刺回去:“丰厚家财谁不稀罕?只怕是自己没有,在这里说酸话呢!要我说有这些总比没有好罢。这些话也少说,免得将来真有发这样财的机会,却是自打嘴巴了。” 这样的传言也很快传到周世泽这一处,周世泽自然是不搭理这样事儿的。他本不是为了顾家钱财,对于钱财也不大执念——足够自己花销也就不管了。况且在他眼里,自己和祯娘的婚事就是自己和祯娘的婚事,满心欢喜,至于旁的人说好说歹真个不大听见。 但是跟着身边一起来的可就不见得不在乎了,这一回周mama和钱mama只有周mama一个来,至于钱mama则是在家看家,并预备着婚礼等事。除了周mama外也还有其他体面mama、媳妇、管事等人一起来。这时候可不是就议论起来了。 特别是这些管事和媳妇,并没有来过金陵,更加不知道顾家的底细。原来只知道自家少爷出门一趟,在金陵找了个财神娘娘一般的奶奶,至于到底多有钱,那就一概不知了。 不过他们想着老家晋商已经足够有名了,平常豪商大户见过不少的。近的有一条大街上的世鑫少爷,还是亲戚呢,也是出了名的有钱,排场大的不得了,难道比他家还阔?然而这一回来过金陵,打听了顾家情形,才真知道自家是坐井观天了。 有个媳妇就道:“真是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不到东南不知道钱少。原来还说咱们山西是个钱窝子,有的是富商把自家家财埋在地下,可以说遍地黄金。如今来了东南才晓得人家的大小。” 更有见识的一个管事道:“你哪里知道,人说东南有钱人家就是家里扫地也能扫出金子呢!咱们老家的豪商早些年与徽商不相上下,东南豪商也不能弱了去。只是这些年来东南海贸越发长进赚钱了,人家坐拥地利,又有什么法子?想要同样挤进海贸,人家地头蛇不应哇,就同以前东南的商贾要做蒙古边贸是一个道理!” 周mama见他们说来说去也没说到点子上,只得皱眉道:“尽说些没用的,咱们只议论少奶奶家财有什么意思?不是要说这送嫁一路上该如何妥帖,以及给家里送信该如何照着少奶奶家的意思打点一应么。” 一个十分年轻的媳妇就笑道:“周mama这话说的,咱们倒是想说这些正事的,只是mama也要想这有甚说的。原来一样样都已经是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了,少奶奶家里又不是那等歪缠的,没驳回来一件。既然是这样,哪还有什么好说?不过说来也是让人不解了,按说不是越有钱越麻烦么,可是你们看婚嫁这些事情,小人家才是不断推拉,似少奶奶家这样的都是极体贴人。” 有人却是回道:“这个有些道理,却也不算全对。这该说是少奶奶家人好,不然就算是大户人家也有的是麻烦哩!之前表小姐不是嫁了宋千户家?中间计较起来可是让宋太太头痛,还险些因此退亲了!” 周mama听他们说这些,又想到那年轻媳妇的话,不由得哑然失笑——也确实是自己关心则乱了。可不是这个道理,明明是已经清清楚楚的,自己还忧心些什么?到时候只管做事就是了。 正想着这个,就忽然听旁边有人问道:“周mama你是咱们中唯一见过少奶奶和姑太太的,你与咱们说说罢。少奶奶是个甚样人?咱们只怕少奶奶不好伺候——人是这样金尊玉贵的,还是独养女儿。若是实在厉害,我想着我家孩儿能寻个空儿,到了年纪也不进内院了。” 周mama听话瞪了这人一眼,正色道:“自己位置心里难道不清楚?既然与主家当差,连自己的一把骨头都是主家的,怎么说起这话来了!不是挑拣主子么!还好只有咱们几个知道,要是说出去,人以为周家就是这样,该如何想?” 见人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大概是觉得这不过是下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常理人情’,自己却是太小题大做了。周mama却是不管这些,道:“你们可别这样了,少奶奶确实不好伺候,这也是应该的,哪家千金小姐是好伺候的。那些山野村妇倒是好伺候,该说根本不要你们伺候了。不是我有什么看不上她们,只是这样的来做家里主母,你们觉得应该?” 见众人总算有些明白了,周mama才接着道:“这样的混账话再不必说了——话说少奶奶只怕也轮不着你家大妞去伺候。人原来就是家里丫鬟婆子无微不至照料着的,将来陪房和丫鬟多着,只怕不用咱们!” 听到这话,在场的都是一怔。若说原来的担忧不过是一个母亲的打算,转圜余地大得很,后头周mama的话可就厉害了,正关系着在座人将来家里的位置。家里十几年没得主母,只怕都忘记主母身边的人掌控内宅才是应当。 而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老臣可不是要给顾家带过去的人让位。想到这个大家才有些急切:“周mama你可要个主张来,少奶奶初来乍到的就把咱们甩开可是不成的,这可让人寒心。” 周mama虽然管理者周家后院,本身也是极能为极忠厚极公正的,但是水至清则无鱼,她不能事必躬亲,手底下就要用人,那么自然下头有些小心思重的也不能免了。只不过这些都是挑选过的,心思还在分寸之类,因此周mama才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然而真说她喜欢其中这样的人,那就是不了。这时候还颇觉得出了一口气,背过身去,因说道:“我不过是个老婆子,不过因为奶了少爷几口,得了少爷一点信任才有这些体面。可说起来不过是同别人一般的卖身婆子,水再高也漫不过桥去。到时候少奶奶到家就是主母,她说什么不是天经地义?” 有些人立刻灰了心,有些人却是急道:“这道理谁没有呢?话说咱们这些这十几年难道什么都不算?兢兢业业的,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是有苦劳的罢。既然是这样,多少该得些尊重!” 周mama却是微微一笑,直截了当道:“若真是只是一点尊重,那自然不难。少奶奶我见过,好歹是知书识礼长大的,规矩是一点不错。到时候诸位真的是本本分分,那么两厢好看,少奶奶自然会论功行赏,各有尊重。只是怕有些个人要的不只是这一点尊重,还想以前一样日子!” 说着周mama冷冷扫过众人一眼:“这是做梦!有主母和没有主母能一个样么?我当然知道有些人来说是原来日子好过,顶上没人管着么。然而主母进门才是名堂正道管家,可别忘记本分!” 有些人被周mama说的恼了,脸红反口道:“mama可别说的这样厉害,还是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管家这些年,您也算是大权在握了,我不信您自己没得了好处,如今又愿意这样爽快松手?” 周mama笑着摇头,只觉得这帮人实在太爱以己度人,都不晓得自己。于是道:“人和人可不同,我或者得了些好处,但绝不会比你们多。至于是不是因此死不放手,那就是你们猜错了,我如今也年纪大了,巴不得少奶奶接手,我只每日舒舒服服过日子!” 话说到这份上,该头脑清醒的自然是头脑清醒,不清楚的也就说不清楚了。周mama只最后道:“我晓得有些人是不甘心的,只是该想想位置!少奶奶打理后宅才是名正言顺,真个扛起来哪里能抵得过。你们想的是或者少奶奶是个脸皮薄性子软的,况且你们一起作怪,同气连枝,就是主母也轻易不能发作。” “然而你们只怕打错算盘了,少奶奶本就是天之骄女,况且年轻傲气,真让她不好看,反而会让她越发要料理了你们——到时候可别指望少爷出手,且不说你们不占道理,就是占着道理又如何?从来没听说过家里家主为了下人与主母不好看的。” 这边周家仆人在有打算,那边顾家下人自然也是有打算的。早些时候后院可是人人活泛起来了,都想挤进祯娘的陪房人选里。这些人选宝瓶轩里丫鬟们的家人是有天然优势的。 不过六房下人已经选定,至于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更不必说了,就是宝瓶轩这些人就是。这时候大家早不再钻营这些,而是讨论起到了周家大家各有什么差事,能不能比如今强。 “这是当然的了,到时候小姐过去就当家,咱们这些跟过去自然能够卡紧紧要位置,哪家不是这样的?当家主母当家主母,哪有身边人不重用的。只是有一点不好说,都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原来在位置的周家人不好对付!” “这有什么难的,人家虽然是先来的,可是却没得后台。别人家的老人后头都有个原本的老太太坐镇,说是老人轻易动不得。周家却不同,本就是等着小姐去安排的,只管放心。” 祯娘可不晓得自家要带去的家人已经在议论这些了,她心里虽然打算过这些,却着实不算上心。在她看来这事儿正是理所当然,中间还能出什么波折呢?比起这些心里计较,她最近更加忙着原本与小姐妹们来往。 要知道,之前的轮流东道过了,如今就是大家轮着出嫁了——也不只是婚礼当日,还有婚礼之前邀请亲朋好友来到的添妆礼,同样也是要去的。不过祯娘意料外,她添妆礼之后,第一回去别人的添妆礼,大家竟一起说起她了。 ——从古至今有的是男女婚嫁厚彩礼厚嫁妆的,一个是为着心疼儿女,另一个就是炫耀家财。祯娘家这一回添妆礼可是镇住了一批人,就算是之前日日在一起读书的同学们也没有不吃惊的。 等到祯娘之后玉清的添妆礼上大家还说过一回,玉润只磕了瓜子,笑道:“早知你是个富的,却不知到了这个地步。要是早知道,应该让你多多东道,反正你是大财主,咱们一点也不心亏哩!” 玉滟也跟着道:“可惜可惜,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人都去了山西,实在不能够了。不要说东道,就是咱们要打秋风也动不了。要知道祯娘那些宝贝,只要拿出一件就足够腰缠十万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