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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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进南明显有些害羞,问说:“你爸妈今天没在家呢,你还要去我家住吗?” 杨鑫见他是为这个来,高兴说:“不去了,我爷爷在家呢,我要陪爷爷,你自己回去吧。我家没事了。” 陈进南知道她是不会去了,有些失望,低头说:“那我走了,我还要去帮我爸干活呢,你有什么事来找我,我爸在家。” 杨鑫心想:没有意外,她应该不会再和陈进南有交集了,也不会再去他家玩。毕竟,非亲非故。然而还是笑着答应,她说:“好。你快回去吧。” 陈进南默默点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了屋,杨文修问:“刚才是谁啊?” 杨鑫说:“陈进南。” 杨文修说:“小学同学吧?一个班的,也没听见你说过。” 杨鑫不在家里提男同学,怕大人说她早恋。 “我们没同班了。” 她小声说:“他早就不读了。” 她忽然抬头,说:“爷爷,陈进南只念到四年级。他以后咋办啊?” 杨文修声音沙哑:“各人有各人的活路。” 陈进南的活路是什么呢? 他离去的背影,已经完全是个大人了。 杨鑫沉默地看了一会电视,说:“天快黑了。爷爷,你晚上想吃啥?” 杨文修说:“吃不下。你煮面条,我喝点面汤吧。” 杨鑫去厨房煮了面条,给杨文修盛了一碗面汤。晚上,有村里的医生过来帮爷爷打点滴,杨鑫在一旁守着。杨文修不能起坐,床底下放了个夜壶,他要解手了,杨鑫就帮忙递夜壶,完了拿出去倒尿。 医生说:“你这儿子媳妇,真是,家里有老人生病,自己不在家看护,让个小孩子做这些。哪有他们这样当儿女的。” 只听杨文修无奈笑:“这孩子跟我亲。” 次日一早,罗红英夫妻终于走亲戚归来。 春狗到家,第一件事是使唤女儿做饭。 杨鑫正在给爷爷倒水吃药,完了刚走出门来倒洗脸水,就遇到春狗。春狗逮着她就一通教训:“这么一大早的还不去煮饭,没看到我们回来了,还没吃饭吗。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都不懂事。” 杨鑫手里端着水盆,抬头看着她爸爸,那一瞬间,觉得面前这张嘴脸有点令人作呕。她没顶嘴,没说话,面无表情,端着水盆绕过春狗走了。 春狗说:“咋了?让你煮饭你咋拉着个脸?” 杨鑫觉得她爸像条疯狗。 她不想搭理春狗:“谁要吃饭谁自己煮。” 春狗本来是随便说说,见到杨鑫这表情,有点被惹毛了:“啥?你在跟谁说话?” 杨鑫是不肯低头的性子。她并不怕春狗:“你要吃饭自己去煮呗,整天使唤谁呀。” “我是你爸,我在外面给你打工挣钱,让你煮个饭还不行了?” 春狗要发火的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杨鑫迎头和他对上,一脸的不屈服:“我没空。” 罗红英看到女儿不高兴,赶紧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我去煮饭,不用你煮,你一会做作业吧。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也该学着做饭了。姑娘家不做饭怎么行。” 杨鑫听到罗红英的话,心里更添了厌恶。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该学着做饭了。”难道她妈以为这么多年自己没人照顾,不会做饭,莫非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神经病一样。 春狗又在那边喊:“杨鑫,给我倒杯茶。” 杨鑫忍不住高了声:“你自己没长手。” 春狗被堵的没法说话。 他拉下了脸,说:“把你的作业本拿来,我要检查你作业。” 杨鑫心里火“嗖嗖”地往上蹿。 几年都不在家,从来不关心她学习的人,说什么检查作业。我又不是小学生了,谁要把作业给你检查,再说了你一个初中都没念完的爹,检查作业?我做的题你看得懂吗?她觉得春狗就是在找茬。 “没作业。” 杨鑫倔倔地说。 “没作业?” 春狗毛了:“你放假老师不布置作业,那你回家干啥?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念书?” 杨鑫说:“你以为是一二年级咋呀。我们现在放假就是没作业。两周才放一次假,凭啥还布置作业啊。” 春狗指着她:“没作业去帮你妈煮饭。” “我就不去。” 杨鑫受不了春狗命令式的语气。她觉得神经病,好像一个陌生人,突然冲到家里来,朝自己发号施令。 他有什么资格呀。 神经病。 春狗既然不敢动手揍女儿,也就拿她没办法,只是拉长了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过了一会,春狗突然冷着脸又把她叫过去:“你妈包里的那盒蜜饯是不是你吃了?” 杨鑫心一慌,没说话。春狗说:“那是过两天走亲戚,给你表侄子带的,谁让你拿去吃了?我专门放在包里怕你拿了,你还专门找出来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东西没了,我们拿啥去走亲戚?教训你几句,你还不服气了。我看你是没挨打,翅膀硬了,敢跟你老子顶嘴。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打工,让你在家念书,回来让你煮个饭你都不肯,让你倒杯茶,你还我给我甩脸。你个白眼狼,老子给你吃饭的钱都拿去喂了狗了?你要是不想听话,趁早别读书,别拿老子的钱。” 第57章 分崩 杨鑫被骂哭了。 她有一肚子反抗的话,然而嘴巴不争气。一委屈就要哭, 一哭就上气不接下气, 不停地抽噎打嗝, 不停喘气, 一句话半天也说不上来。她心里万万不低头,可是身体本能地抽噎, 一张嘴就弱了气:“我、我没求你给我拿钱。” 她以为自己在嘶吼, 实际上因为气息梗塞, 真出来的声音不比猫儿大多少。 “谁、谁求你了……” 她哭的止不住了。 她不想哭,她真的很讨厌哭,一哭就显得特别弱势, 特别被动,气场就低了一档。可泪腺就是要不停地分泌:“你爱拿不拿……没你的钱我也饿不死。你一共才给我拿了几毛钱啊?你连一支笔都没给我买过,我连衣服都是爷爷买的。你少来了。” 她哽咽哭泣道:“你给我拿钱是应该的, 谁让你生了我。又不是我求你生的, 是你自己要生的。没钱了就把错推给我。我还不想有你这个爹呢。” 春狗像极了头炸毛的狮子:“我生了你,我就该给你拿钱?” “对。” 杨鑫仰了头擦泪, 努力使自己不显得势弱:“要不你就别生, 不养孩子, 就没人问你讨债。” 春狗指着她额头:“我当初还不如把你丢茅坑里淹死。” 杨文修在屋里叫:“刚一回家, 吵啥啊吵。” “大白天的, 还怕左邻右舍听不见。” 杨鑫眼泪止不住,拿了袖子不停地擦:“又不是我要吵的,是他先要骂人的。” “我骂你, 你是我生的,我骂不得你?” 春狗气的不行:“说你一句你就要顶嘴。我告诉你,你爸是脾气好,换做别的老子,早就一巴掌给你打上了你还顶嘴。” “就是不行。” 杨鑫抽抽搭搭哭着说:“你凭啥骂我呀,你算老几呀。爷爷从来都没骂过我。” 春狗气得说:“就是他惯的你,回头让你妈好好教教。” “你才是惯的呢,成天什么家务都不做,使唤这个使唤那个,还说我惯的。” 杨鑫哭着说:“你让你老婆好好教教你还差不多。我啥都懂,我不用人教。” 罗红英从厨房出来,拉着她的手说:“别跟你爸吵架,有话好好说。快去给你爸认错。” 杨鑫扭头甩开她的手:“谁要给他道歉。我理都不想理他。” 她哭着,奔杨文修屋里去了,留着罗红英一人讪讪的,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 女儿长大了。 罗红英发现,杨鑫跟她很生分。杨鑫根本不听她的话,而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儿交流。杨鑫从来不主动跟她说话。学校的事,罗红英不问,她从来不说。就算问了,她也说不了几句。罗红英说什么,她就只是“嗯”或“哦”,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些年她没有在家里带她,女儿已经跟她没有感情了。 杨鑫一直哭,趴在爷爷床上。杨文修无奈抚摸着她的头:“别哭了,你爸那人,从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样子我都见多了。你别理他,别哭了。” 杨鑫哭着说:“我妈是怎么受得了他的啊?他们怎么不离婚?” 杨文修拍着她肩膀:“说啥呢。离不离婚他都是你爸。出生这种事,一生下来就定了,你是谁的孩子,一辈子都改不了。” “我真希望我是捡来的,这样我就可以去找我的亲爸亲妈。” “别说胡话。” 杨文修安慰她:“哭过就过了。不孝的话不能说,要遭雷劈的。” 杨鑫抹着眼泪说:“我才不信呢,那是假的。老天爷连坏人都不劈,还劈不孝呢。” “莫瞎说。” 杨文修拦着她嘴:“不孝要遭雷劈的。你做了好事坏事,老天爷都看着呢。” “都有报应。” 杨文修轻声说:“有因就有果。撒什么种子就长什么苗,都有报应。” 杨鑫趴着哭。 杨鑫待在爷爷屋里不出去,吃饭的时候,罗红英叫她,她也不去。已经闹的很不开心了,春狗还在那火上浇油地说:“她不吃就算了,给她煮现成,还要请她来吃?这种白眼狼,我家没有饭给她吃,让她给老子趁早爬开,趁早滚出去。” 罗红英气地骂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爷儿俩一个样,脾气一个比一个犟,我作孽了遇到你们两个!” 杨鑫不想看到春狗的脸色,哭了一会,跑到爷爷这边的厨房生火做饭。刚刚把灶点燃,罗红英来了,将她手里的柴草抢走:“一家三个人,你还要点几个灶煮几锅饭?还不过去吃。你爸都没说啥了,你还在这怄气,像话吗?赶紧跟我去吃饭。” “我不去。” 杨鑫忍着泪说:“我自己煮,不吃别人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