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姜单急忙大呼,“下官办事不力,让王爷落水,下官认罪。”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让站在旁边的苏靖宛都觉得脑门疼。 “薛大人呢?” 薛丁贵知道自己如今说什么都免不了处罚,不过还好桓王还活着,上面的人尚能在御前辩驳。所以薛丁贵的人并不慌张,一脸轻松。 “下官只是当时雨水迷了眼,原本想替您砍了那几个衙役,谁知道出了点偏差。” 李文桓心中有气,面上倒是不显,“还有别的要认的吗?” 薛丁贵肋骨还隐隐作痛,弓着身子并不接话。 “传人证。” 薛丁贵就见一个面熟的人被带了上来,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人好像是那个疯子,不禁开口道:“你竟然没疯?” 张小林冷笑了声,“托大人的福,小的还没全疯。”说完,便不再理会薛丁贵,跪下身子行了一礼,“王爷,草民张小林,家住在山上,因为深夜撞见薛大人往山上运银子,而被他的手下灌了□□,意图让草民疯掉。” 张小林将薛丁贵近年来为了方便往山上藏银子,不惜让手下扮鬼,并放出谣言山鬼出没,吓走山里村民,以及把一些看到实情的村民直接弄疯,伪造出被山鬼吓疯的景象的事,一一列出。 听完这些,围在外面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王爷,这刁民在污蔑下官!”反正山上的那些金银珠宝已经转移到了他薛丁贵的府里,李文桓即使派人去查,也只能找到一个空空的地窖,毫无用处。 薛丁贵有些得意,觉得自己聪明无比,提前将东西转移了地方。突然感觉到围在外面的百姓有了动静,扭头一瞧,就看到衙役抬着箱子走了进来,一二三四……一共八箱,正是他府上的那几个! 猛然抬头看向李文桓,见他也在看自己,薛丁贵慌忙低下了头,心中十分慌张。这些银子,桓王是怎么知道在他家的,最重要的是这些银子都在暗房里,一般人都不知道那里,到底是谁出卖了他! “薛大人,解释下这几箱东西是怎么回事?”李文桓声音中带着笃定,笃定薛丁贵解释不出来。 没想到薛丁贵硬着脖子,死不承认,“这里有些是我的俸禄,有些是我夫人的嫁妆。” “满口胡言,里面几箱全是官银!”苏靖宛直接开口呛声道,“薛大人莫不是年纪大了,记不清楚了?” 薛丁贵想起确实还有几箱官银,当初觉得不急没有去重铸,顿时呼吸一停,然后分辨道:“这是下官的疏忽,下官之所以把这些官银带回府里,全都是因为王爷。”说着抬起头,看着李文桓,“是王爷让下官去给百姓发药,我怕到时候从银库里拿银子要耗时间,直接先让人抬我那边去了。” 这些话,把李文桓差点气笑,他走了下来,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白花花银子,层层叠叠垒砌,打开的一瞬间,外面的百姓倒吸了口凉气,这得有多少银子啊。 李文桓伸手往里面一摸,从银子下面抽出一长条纸,丢到了薛丁贵面前,“薛大人解释解释,这赈灾的官银是怎么回事?今年朝廷可没给淮县分拨银两。” 白纸黑字,大大的赈灾二字,所有人都能看的清,灾字下角还有一个红印,清清楚楚印着清河十八年,六月二十。 薛丁贵颤抖着看着封条,嘴张了又合几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大人,你可知罪!” 姜单看到箱子被抬上来的一瞬间,就知道大势已去,但还打算垂死挣扎一下,“王爷明鉴,当初薛丁贵和下官说是要修淮县河堤,钱不够才从下官这里借去这么多,王爷明鉴啊。” 今年朝廷发的赈灾银两,只给了骊山县,如今出现在了淮县知县府里,也着实荒唐。 李文桓拿回封条,看也不看姜单一眼。 薛丁贵跪在地上,并未反驳,恐怕是想要保住姜单。于是姜单便一股脑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他,自以为这次能逃过一劫,就看到苏靖宛呈上了一枚私章,脸色大变。 “看样子,姜大人认得这个。”这个拇指大小的黄种和田玉,被雕刻成了一枚私章,红印泥下,赫然刻着两字:姜单。 “姜大人还记得在何处丢的这个吗?” 姜单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用袖子擦了擦汗,“下官记不清了。” “让本王告诉你,这是你深夜带人扒开骊山县段清河河堤留下的,王富贵可以作证。”李文桓眸中带着怒火,厉声道:“你为了赈灾银子,草菅人命,你可知罪!” 这番话说出,外面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义愤填膺了起来,指着堂内跪着的两人张嘴就骂,更有甚者想冲进来打人。 李文桓一拍惊堂木,才镇住那些人。 见他脸色铁青,苏靖宛知道这是气的厉害了,悄悄的伸出胳膊握住了他的手。刚想松开,就被反握了回去,大手微凉,带着一分坚定。 跪在地上的二人哑口无言,好半天,姜单才开口道:“我若指证别的,可以从轻发落吗?” “别说!”薛丁贵出言阻止,面露青筋就想扑向姜单,还好被衙役及时阻止,拦住他,“姜单,说出去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李文桓见状,暗道这其中莫不是还有其他人参与,于是对这事越发重视了起来,不过口气还是淡淡的,道:“那要看是什么人了。” “下官所指认的正是言宇城,言将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言宇城正是言蘅儿的父亲,苏靖宛的姑丈,他为何会卷入这里?苏靖宛想到张梁,眉头微微皱起,那她的父亲在这里又是什么角色? ☆、第29章 堂上只剩薛丁贵的咆哮,声音震耳欲聋,让跪在旁边的姜单往一旁躲了躲。 “下官句句属实,王爷明鉴,下官不过一个小小知县,若非他人指使,下官怎么敢做这种事情!”姜单神色激动,跪在地上往前挪了挪,“王爷,骊山县只是小小县城,朝廷赈灾银子才有多少。下官扒了河堤也不过是听从言将军吩咐,若真有用,淮县才是他们最终下手的地方。” “一派胡言!”薛丁贵被两名衙役押着,还试图往姜单那边冲,“王爷,姜单为了活命,才出言污蔑朝廷命官!” “有书信为证,王爷,薛丁贵在牢里亲口和下官说,那些书信他都留在他书房里!” 薛丁贵一个扭身,猛然挣脱束缚站起,直接上前就给姜单一脚。姜单被踢翻在地,抱着肚子在地上来回打滚。薛丁贵再欲踢上几脚,就被衙役双臂反扣,制服住了。 “薛丁贵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公堂之上行凶,罪加一等!” 薛丁贵冷笑一声,“王爷怕不是记岔了,下官只认咆哮公堂,可没认别的罪。” 见薛丁贵如此猖狂,苏靖宛厉声道:“薛大人莫不是忘了刚才的指认!” 薛丁贵瞧着一身男装,面容姣好的苏靖宛,勾起了一个□□,“苏大人恼火起来可真是漂亮。” “大胆!”一声惊堂木将薛丁贵吓了一跳,“苏大人品级在你之上,如此以下犯上,薛丁贵本王看你是找死!” “说我咆哮公堂,我认,说我以下犯上,我也认,可若说那山野樵夫指证,不过是他一面之词,证据呢?库房里的官银我也解释了缘由,至于我受言大将军指派,”薛丁贵扬起脖子,瞪着李文桓,“下官还是那句话,证据呢!” 给张小林灌下毒|药的衙役已经在昨日拼杀中身亡,剩下的衙役要么就没参与要么就是不知情,至于指控言宇城的证据…… 李文桓侧身和墨云和苏靖宛说了几句,两人领命离开。一时间公堂之上除了还能听到姜单的哼哼声,别的什么也听不到了。 薛丁贵猜到桓王是派人去他府上搜查书信,但面上十分淡定。他料定桓王找不到那些书信,当初为了防止姜单反口,他每次通信他都没有烧掉,直接藏到了暗格之中。府中只有他夫人偶然知道这事,这也是薛丁贵如此惧内的原因。 虽然外传是因为当年薛丁贵穷,薛夫人下嫁,才得到了他的尊重,但事实上不过是这女人握住了他的把柄。 对她,薛丁贵还是十分放心,这个女人娘家人都死了,在这世上她只能依附于他。 “王爷,若是没了证据将下官屈打成招,下官纵使去了这一层官衣,也要去御前参上一本。”薛丁贵十分得意,跪在堂下,挑衅地看着李文桓。 另一边,苏靖宛带人到了苏宅,进了薛丁贵的书房,入目便是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挂着岁寒三友,案几之上摆着兰花,看着倒是个清官的样子,可惜却没有做清官该做的事。 靠里的贮书处,被隔成各式各样的形状,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规则的就放了书,其他的便放了些小玩意。苏靖宛开口,众人开始在书房内四处翻找,但翻了个底掉,也没见到一张书信,莫不是姜单在说谎,或者是薛丁贵诈了他? 正打算回去的时候,一女子突然走了进来。约莫三十上下的妇人,身着一身碧色织锦绣暗纹襦群,头戴玉梅花簪,见到苏靖宛就行了一礼。 “奴家陈月娘参见二位大人。” 苏靖宛听到墨云唤她一声薛夫,有些惊讶,那薛丁贵整日在外拈花惹草,苏靖宛本以为他夫人定是个容貌不好身材发福的女人,却没想到是这般标致的人物,心里又暗骂了薛丁贵几句。 “二位大人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回过神的苏靖宛点点头,但眼前这位是薛丁贵的夫人,她不敢多说。 陈月娘并不痴傻,否则也不会当了薛夫人那么多年。缓步到了屋内案几旁,将那盆兰花花盆转动了几圈,然后将花盆搬离了桌面,只见桌面上有个拳头宽的洞。这个桌面竟然是中空的!苏靖宛上前将手伸了进去,摸到了多个信封,直接都拿了上来。 一封封打开,正是姜单给薛丁贵的信,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姜单如何计划扒河堤,以及让薛丁贵多多在言宇城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翻到最上面几封,都是骊山县河堤决堤之后写的,姜单在信直接言明薛丁贵的法子甚是好用,更是夸赞了言宇城,说言大将军聪明绝顶,替他从皇上那里要来的赈灾粮款,比往年多了两成。 苏靖宛狠拍了下桌面,这群败类,竟然欺上瞒下满中饱私囊。将信放好,苏靖宛看向陈月娘道:“夫人如此大义灭亲,下官一定会替你求情。”薛丁贵犯下的罪,足够株连九族,苏靖宛只能尽量保全。 “那就劳烦大人了。” 刚出薛府,苏靖宛伸手拦住了墨云。 墨云挑眉看着她,不明所以。 “你怎么知道她是薛夫人?”苏靖宛刚才就心中生疑,她在这淮县待了数日,都没见过陈月娥,墨云过不过昨日才来的淮县,他怎么认得的。 “猜的。” 言简意赅,让苏靖宛差点吐血。直到进了府衙,将信交给了李文桓,苏靖宛都没顺了这口气。 薛丁贵看到信封的一瞬间,直接站起,冲到了案几旁,伸手想夺走那些书信。李文桓左手护着桌面,右手握拳直接给了薛丁贵面上一拳。薛丁贵痛的后退几步就被缓过神的衙役再次按住。 “给此人上手链脚链!” 原本案子还在审理之中,不该如此,但薛丁贵几番作为,李文桓实在恼怒。衙役奉命给还在挣扎的薛丁贵上了链子之后,人果然老实了几分。 李文桓坐在上面,对着薛丁贵说道:“信上所言,本王都看了,你可认罪!” “不可能,你们是怎么拿到的这些书信!是那个臭婆娘,是她!枉我这些年好吃好喝待她,她竟然这样吃里爬外!” “将这二人带下去,择日押送回京!”惊堂木一拍,这个案子便定了下来。因为牵扯到朝廷大官,在此地无法最终判案,只能先将这二人押送回京,交由皇上定夺。 案子告一段落,但骊山县的瘟疫还在。 岳千和另外几名太医一直守在骊山县,打算晚几日再走,所以并未和苏靖宛他们一起回京。 回程并不像来时,只要按大概日子到了京城就好,所以马车并未行驶很快。 经过骊山县一案之后,秋月觉得自家小姐好像有些不开心。明明犯人都抓到了,淮县的河堤也加高加固了不少,为何小姐还会如此? “苏大人,王爷有请。” 这是今儿第三次了,苏靖宛还想回绝就被秋月拦住,“少爷,再不过去,可就不合礼法了。” 苏靖宛叹了口气,撑着身子才勉强坐起,她现在浑身有些无力,前几次托口称病,现在好像真的有些不舒服。理了理衣服下了马车,几步走到前面那辆车边,踩着车夫摆好的车凳,掀帘而入。 制止住要行礼的苏靖宛,李文桓直接让她坐下,又将水果蜜饯推到苏靖宛面前,然后拿出几本书放到矮桌上。 “王爷若是没别的事,下官就回去了。”苏靖宛身子不适不想多待,这些她素日里最爱吃的蜜饯,也不能勾起她一丝食欲。 “近几日,你可是在躲本王?”自从淮县之事结束,李文桓明显感觉到苏靖宛在躲着自己,来时喜欢在他马车上待着的人,回京的路上请了几次都不过来,同桌吃饭更是聊不上不几句。 还是在墨云的提醒下,李文桓才想起苏靖宛曾旁敲侧击问过他陈月娘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自己当时因为在处理骊山县和淮县的公务,再加上这事解释起来有些费时,他便敷衍了过去。 “王爷多想了,下官只是这几日舟车劳顿,不太舒服罢了。” 李文桓见她脸色确实有些难看,开口道:“等到了驿站,我去给你找几个大夫。”他现在有些后悔,不该把三位太医都留在那边。 见他焦急不似作假,竟然都忘记自称本王,苏靖宛觉得稍稍顺了口气,但还是摇了摇头,“微臣只是不适,养几日便好。若是没别的事情,微臣告退。”说着便要起身,结果眼前一黑,一屁股又坐回了马车上。 “你怎么了!”李文桓上前将人揽在怀里,这才发觉苏靖宛浑身滚热,一摸额头,更是热的惊人。 已经烧的有些迷糊的苏靖宛,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可是她越想听,越觉得声音离的越远,最后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