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这场宴席真是热闹，整个怡和殿灯火通明，照的周围金碧辉煌；大殿内大臣们与吐谷使者举杯推盏，觥筹交错；殿中央鼓乐齐鸣，歌姬们优雅的挥舞着水袖，身姿婀娜，歌舞升平。 我看着眼前背对着我的人，看着他低着头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饮， 看起来那样孤冷，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大殿之上，灯火通明，殿下的人也不少，可是为何我却觉得他坐着的那个地方出奇的寒冷和孤独。 我不禁皱了眉头，心又开始隐隐的疼，我总是觉得很奇怪，每次我一看到这样的他，就会忍不住心里没来由的难过…… 我在屏风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发呆，突然一个声音将我从自己的世界里拽了回来，“陛下，我们吐谷的女子也是很善舞的”，说着拍了两下手。 随着这吐谷皇子拍手，从门外进来了几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女子，还有紧接着响起的壮阔的音乐，想是那吐谷的歌姬来献舞 了。 听着大臣们的赞叹之声和惊艳的目光，那吐谷皇子很是得意，可当他看向这边的时候，脸上却略有不悦，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他最希望看这舞的人并没有如那群大臣们赞叹与惊艳，而是仍旧低着头，像是在很认真的回忆着什么，沉默的一杯又一杯…… 一曲舞罢，吐谷皇子站起身行了个礼，“陛下对我们吐谷的舞蹈可还满意？”，背对着我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清清淡淡的回答：“素问吐谷女子很是能歌善舞，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我吐谷女子何止能歌善舞，还个个漂亮贤惠，谁要是娶到那就是好运的很呢！”，听着那吐谷皇子大话说的，我不禁汗颜，第一次听有人自己夸自己，还夸的那么理所当然的…… “陛下，此舞的领舞便是我吐谷有着第一美人之称的善珠公主，我的meimei……”，我顺着吐谷皇子的话，看向舞群中最耀眼的那位，果然是个美人儿，一张肤光胜雪的娇艳脸庞，只是那一双妖艳的眸子，也足以让人看了惊心动魄了…… “原来是吐谷的善珠公主，公主一舞惊为天人，只是孤不胜酒力，多喝了些头便有些晕，今日便到此吧……”，说着便摇摇晃晃的起身，然后转身透过屏风看了我一眼。 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闪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扶住他走下了大殿，德公公紧紧跟在后面。 那吐谷皇子说了一半的话，被生生的压了下去，自是心有不甘，还想上前再说些甚么，可见我扶着的人已经有些神情恍惚，走路都摇晃不稳起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脸想怒却不敢言的样子看着我们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怡和殿…… 刚走出怡和殿没多久，他跌跌撞撞的步伐就变得稳健起来，果然刚才是装醉呢…… 我看着他的侧脸，他又恢复了那样清清冷冷的样子，看的出来他现在心情很是不好，刚才吐谷皇子未说完的那些话，连我都听出来他的用意了，想来又是一波要求和亲的队伍啊…… 幽澈才刚走没多久，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一根缆绳，弯来绕去拧住了我的心，外人都道他是拥有最强的国家，最强的军队，有着最强大的权势…… 可是我却觉得别人这些所谓的拥有却正是将他推向那个无底深渊的罪魁祸首，所有人都想利用他，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开不开心……，就像当初幽澈说要带我走，却从不曾问过我是否想跟他走…… 想着，不由的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他转头看向我，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你这样紧的抓着我，是怕我摔倒？”，看着我尴尬的松了手上的力道，难得的笑的更深了些，“放心，我没有醉……” “我知道你是装的，不然那个吐谷皇子就会……”，我小声的嘟囔着，也许是想起了刚才吐谷皇子那一幕，刚才还很温柔的笑此时却变成了一抹苦笑，那个笑容让人觉得那么的……无奈…… “那陛下喜欢那个吐谷公主吗？”，我想都没想就问出了口，他一愣，像是并没有预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 他看了我许久，“那你觉得呢？”看着他调侃似的回问，我觉得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调侃我，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戏弄人的机会啊。 想着我便也没好气的说：“圣心难测，何况那吐谷公主还长的那样的好看……”，话说了一半我忙收住了，感觉这话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酸丢丢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来，我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哦？你觉得她好看？”，听他这样问，我侧头看着他，“不止我觉得她好看吧？在场的大臣们盯着她，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没等我说完，他突然笑出声来，难道我又说错话了？我皱着眉仔细回想自己的话，并没有啊……，我奇怪的看着他，真想问问他我有这么好笑吗？不过怕他再像上次那样很认真的点头，还……还是算了吧。 我跟着他走在夜色中，月光静静的照着院中的树木，枝丫细细的映着朦朦的月亮，远天几颗寒星，夜是那么的寂静，偶尔吹过的风夹杂着不知哪里的一股幽香……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 最近几日，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这个吐谷皇子可是要比幽澈狠的多了，竟然找到了御书房，说是他们吐谷的女子个个都贞烈的很，若是皇上拒绝，那么善珠公主也不必回吐谷了，直接就在这自刎以示贞烈吧。 若是这吐谷的公主真的在罹月出了什么事的话，那性质可就变了，这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的意思啊？这不就是硬塞嘛……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是在坚守着什么，又好像是在执着于什么……，即使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了，可他依然还是不肯松口；难道他真的会为了这件事跟吐谷起冲突吗？ 看着这吐谷皇子日日剑拔弩张的架势，连我也开始变的忧心忡忡起来了。 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便与梅儿出来到处走走，一路上梅儿跟我说的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她突然用一种很是诡异的声音轻轻的唤着我，我才回过神来，看着她奇怪的样子刚想问她怎么了，却见她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然后朝另一边指了指。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前面不远处的假山旁边站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我与梅儿轻轻走近了些去看。 这下子看清楚了，其中一个人不正是那吐谷的善珠公主吗，另一个人则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他穿着吐谷的服饰，应该是吐谷使者中的一个吧。 他们为何会在这里？好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我与他们的距离并不是太远，所以他们说的话我基本是可以听清楚的。 “如果罹月的皇帝答应了和亲，那我就要留在这里了，我们该怎么办？”，这是善珠公主的声音，等了许久，才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总会有办法的……”。 听那个人这样说，善珠公主似乎有些着急了，声音略微大了些：“总会总会，总会是什么时候啊！要不然我们还是逃跑吧，找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和梅儿互相望了一眼，梅儿吃惊的张着嘴，眼看下一秒就要惊呼出声了，幸好我反应够快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千万不要出声。 梅儿使劲的点点头，我便松了手，我们继续躲在假山后面偷听，那个穿着吐谷服饰的男人像是想了很久才又说：“你想好了?真的愿意放弃这公主的身份与我离开这里吗？到时候……”。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善珠公主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回答：“我想好了，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我不要做什么皇妃，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 那个男人缓缓伸手抱住了善珠公主，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两个人这是要私奔的节奏啊…… 我与梅儿跟着他们从假山走出来，看着他把善珠公主送回房间，自己一个人又离开了，看样子并不像是要回吐谷使者的住所去。 我看着他行踪有些可疑，便拉着梅儿一起继续跟着他，他脚下跟生风似的走的很快，梅儿已经累的实在跟不上了，我有些心急，便松了她的手，也顾不上她在后面担心的叫我，兀自追了上去。 怎奈他走的实在是太快了，我跟了一段路却还是跟丢了，最后我来到了一处很是偏僻地方，那个人应该是在这附近不见的， 可这里再往前走一点只有一个很小的门，没有其他出入口了。 那扇门并没有锁，是虚掩着的，我伸手轻轻的推开，随着门被推开，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处别具一格的小庭院，院内廊前放着藤桌藤椅，离藤桌不远的地方，种着各种花花草草，边上竟还有一片小小的竹林。 我站在这一片郁郁葱葱中，怔怔的看着，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是这片景象已经在我的心里面，脑海里面存在了很久很久，如今却真真实实的出现了…… 就在我正看着这一切晃神儿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正蹲着一个人，我走过去，看到一个一头白发的老人家，他正背对着我。 我站在他的身后，生怕突然出声吓到了他，便先轻轻的咳了几声，然后说到：“不好意思，老人家……我迷路了，不小心走了进来，可否请您给我指一下路……”。 我还没有说完，他人便已经起身转了过来，我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便愣住了，这个人虽然是一头白发，然而却并不是一个老人。 那张脸肌肤润泽，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深幽的眼眸，鼻梁直挺挺地将线条削切得干干净净，一张含着笑的薄唇，怎么看都不像一位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