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魔尊数百年来如一日的韬光养晦,连带着整个魔族都非常低调,连玉琼派年轻一辈的许多人甚至都从来没有见过魔族出手,就听说魔尊被灭了,直至今日方才算见识到他们的真正实力。 站在最高峰上的琼极殿中放眼向下望去,整座山都被密密麻麻的魔族族人包围了,山上的人就算插翅也难飞。玉琼山原本每翻过一座山峰都有人把守,但此时,竟也有几百名魔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殿前,把玉琼派众多前来议事的弟子都堵在了里面,切断了各个山峰之间的联系。 太御真人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心里倒不是非常担忧,玉琼派百代大派,世间翘楚,虽然被这样堵着,但是也不见得就会输,他这个态度,多半还是心恨魔族来的不是时候,惦记着乔广澜那边。 更何况这个冥照魔尊居然在那样的连环击杀下都没有死,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躲到了什么地方养伤,居然神出鬼没的又冒了出来,也实在是个人物了,不可小觑。 或者是冒充的? 他打量着带头的男子,那人穿了件金丝勾边的玄色华服,上面绣着的苍鹰图案在风中飞扬,似乎随时都要一飞冲天。他身影修长,风姿优雅,斜倚在一张六人抬的轿辇上,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尊贵之气,只是身周依旧雾气缭绕,看不清容貌。 但最让太御真人在意的是,这人仅仅是懒洋洋地倚在那里,身上就已经散发出强悍无匹的威压,在他的身边,苍松翠柏尽皆俯首,如此气度,世间再无第二人可想。 太御真人淡淡道:“不知魔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倒显得我派失礼了。” 临楼眼皮都不抬,声音从雾气中淡淡传来:“不错,确实很失礼。但对于卑鄙无耻之人,失礼一事也只算是细枝末节,何必在意。” 太御:“……” 喻昊就站在旁边,眼看自己师尊受辱,被噎的哑口无言,长剑顿时出鞘,呵斥道:“邪魔外道,休得口出狂言!” 临楼扫了他一眼,当初他被乔广澜捡回来的时候见过喻昊几次,知道他跟乔广澜关系不错,也就对这个孩子另眼相看,被他骂了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你很可爱。” 喻昊:“……” 为啥师尊客客气气,他拿话噎人,自己出言呵斥,却被他夸奖可爱?这魔尊其实是疯的吧? 他沐浴在旁边师兄弟诡异的目光中,同样一脸懵逼,又听那个脑子不好的疯魔尊问道:“你师叔呢?我来找他。” 喻昊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尊,见对方脸色难看,沉默不语,这才代为回答:“小师叔身体不适,闭关调养,已经说了五十年之内不见任何外客,阁下若是来找他的,那还是请回吧。” 临楼道:“身体不适?如何不适?” 萦绕聚合的雾气遮挡了他的神情,但声音中还是不期然泄露了一丝难以自控的担忧。 太御真人把话接了过去:“如何不适,也同外人无关。魔尊今天气势汹汹而来,难道都不顾你当年亲自牵线达成的三界协定了吗?” 临楼忧心如焚,不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闻言冷笑,直截了当地说:“本尊今天来,因私不因公,我只为带走我的人,和三界协定无关。” 喻昊想起他刚才的话,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敢相信,问道:“谁?” 临楼淡淡道:“乔广澜。” 殿前顿时一片哗然,在这种时候,临楼倒还惦记着乔广澜的名声,如果跟自己扯在一起只怕不好,于是又补充了几句,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本尊日前偶然得见贵派乔阁主一面,惊鸿一瞥,已乱心曲。他不识我,我却非他不可,交人吧。” 喻昊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这、这……你、你简直……” 欺人太甚! 如果说刚才太御真人只是脸色阴沉,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却是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狰狞之色,他两颊旁边的咬肌抽搐了几下,手中的佩剑已经出鞘,阴鸷道:“做梦。” 也就是这么两个字,临楼已经看出了他对乔广澜的感情绝对不寻常——虽然之前他就已经怀疑过这一点,但是当面发现后,还是感到了一阵怒不可遏。 临楼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轿辇上,慵懒倚坐的颀长身影突然不见踪影,太御真人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人,当胸一掌向他击出,竟然出手就是杀招! 临楼的身形如同鬼魅,这一掌又快又狠,但太御真人也不是寻常之辈,仓促之下举剑在胸前一横,急速后退,结果没想到对方的掌力如同惊涛,一浪接着一浪,他这样一退也没能完全躲开,情急之下就地打了个滚,才重新站了起来。 临楼没有乘胜追击,负手站在原地,太御真人的佩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抢在了手里,高下立判。 临楼淡淡地道:“不交人,今天魔族血洗玉琼派!” 随着这句话带着森然杀意出口,玉琼派代代传承的掌教之剑已断。 一时间,山下峰顶一片寂静,全都被魔尊这一掌之威震慑,连话都说不出来。 喻昊看这不是办法,索性豁出去了,冒死将自己的剑扔了出去:“师尊接剑!” 让他意外的是,刚刚还要血洗玉琼派的魔尊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阻止,也没有攻击自己。反倒是重新得到兵器的太御真人突然哈哈一笑,喝道:“既然这么想见他,就跟我来吧!” 一句话过后,他转身就走,临楼毫不犹豫,随后跟了上去。 一阵冷风过,轿上空无人,剑拔弩张的双方就要开打的时候突然发现,两边的领头人都没有了。 “……” 喻昊是太御真人座下大弟子,掌教不在,乔广澜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然是以他为尊,他琢磨了会,干咳一声,道:“贵族魔尊已经离开,诸位如果是想在这里等呢,还请进偏殿暂歇,如果想离开也悉听尊便。我是不愿意无缘无故造下杀孽。这位……” 他选了一个站在前面,看起来长相也比较靠谱的人道:“这位朋友,你意下如何?” 喻昊问的是冥照魔尊座下砀山君,也是一名先天魔族,出身高贵,向来是临楼嫡系,只不过平时驻守其他领地,所以当时凌见山起火他并没有赶上,眼下已经是地位最高的人了。 他之前被临楼叮嘱过,听见喻昊这样问,沉声道:“尊上去了哪里不要紧,但尊上此行是希望贵派交出乔阁主。少侠交人吧,见到人之前我等不会离开。” 喻昊恼怒道:“做梦!想见我小师叔,你们还不配,那就先过我这一关吧。” 砀山君手一扬,抽出来的是一把板斧,哈哈一笑道:“谈不拢就打,这种风格我喜欢,来吧!” 喻昊见他自己一个人上场,也就制止了其他打算帮忙的师兄弟,抽出长剑跟砀山君打在一起,两个人你来我往,一个是掌教的高徒,一个是魔尊的爱将,一时间难解难分,打的倒是很精彩。 喻端悄悄跟旁边的另一名弟子道:“咱们都在这里傻站着也不是办法,那个魔尊厉害的像鬼一样,师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样,我在这里给师兄帮忙,你先下山看看另外的几名长老怎么样了,请他们上来帮忙……” 那名弟子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想走,结果还没跑出去,一柄长刀破空而来,刷一声插到他的面前。 魔族那边一个女子的声音笑道:“这位英俊的少侠要去哪里?哪有客人没走,主人先离开的道理?” 喻端皱眉拔剑,那把刀猛然爆出一股灵流,把旁边的人逼退了好几步。 第105章 第五世界 乔爸和他捡来的戏精儿砸 喻端:“你们!” 这时候, 打斗的双方都听见头顶传下来几声清脆的击掌,他们这一惊非同小可, 同时抬头看过去, 只见琼极殿的殿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 这人身边放着一把长剑,坐在房瓦上,一腿伸直, 一腿半屈,姿态十分悠闲,手上还在鼓掌。 玉琼派的人欢呼起来:“小师叔!” 魔族的人神色莫名,纷纷瞪大眼睛,想看看自家魔尊心里的白月光是个什么样子。 乔广澜轻飘飘地从房顶上飞了下来, 行止之间如同流云,冲喊他的弟子挥了下手:“嗨!” 他跟其他人说话打招呼的时候, 虽然砀山君和喻昊都很想同样抬头看一看, 但两人打的正紧,一时间停不下来,乔广澜就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看准位置, 照着砀山君的斧子扔了过去。 砀山君正一斧头劈向喻昊的时候,忽然感觉斧头前端传来了一股强劲的力道,斧头脱手飞出去,他的人同时也狼狈不堪地一连退出去了好几步。乔广澜身形一转, 已经移到了两个人中间,右肘向后一顶, 把没来的及收招的喻昊推到了后面,同时左袖扫出,袖风逼退了差点涌上了的魔族人。 一人止战,千人一静。 乔广澜道:“各位当真觉得我出来了,你们就有本事把我带走吗?” 砀山君:“这……” 他后面的另外一个先天魔族正要反怼,冷不防被砀山君狠狠地在脚上踩了一下。 砀山君小声道:“成护法,慎言啊。出门之前尊上特意交代过,说此人乃他心头至宝,掌上明珠,让咱们到了这里见到人后,务必恭恭敬敬,不得有半分违逆。” 成护法:“……啥?” 砀山君:“嗯!” 成护法:“这话当真是从尊上嘴里说出来的?” 砀山君干咳一声,道:“其实当时听见的时候,我也觉得有点像做梦……嗯,不过就是这样,没听错。总之这人不能得罪。” 成护法:“……” 他花了一点时间接受现实,然后又分别想象了一下临楼说这话的样子以及生气的样子,蔫嗒嗒地不说话了。 砀山君彬彬有礼地道:“其实我家尊上千里迢迢而来,只是为了确定乔阁主安好,尊上不在,我等不敢擅专,更不敢对乔阁主不敬。” 乔广澜眨了眨眼睛,道:“既然是来见我,为何他人不在这里?” 砀山君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上下忽闪了两下,一双眼中如同盛满星光,的确是风华绝代,可是看上去真的很不好惹,也不知道尊上为什么品味这样独特。 他不敢说我家尊上打你家师兄去了,迟疑了一下,喻昊已经凑上来,将事情的始末给乔广澜讲了一遍。 乔广澜来的时候临楼和太御真人已经一个跑一个追的走了,他只听见了砀山君最开头的那句话,再听喻昊这么说,不由有点担心起临楼来——估计那小子装逼技能再一次满点了,目前唯一知道他身上伤势到了什么程度的人就只有乔广澜。 乔广澜道:“这二位都是重要人物,伤了谁都不好,我去看看,你们老老实实地等着,没事闲的就嗑瓜子,打什么架!” 喻昊这边还没答应,只听魔族的方向以砀山君为首,齐刷刷地应了一句“是”! 喻昊:“……” 太御真人从小就在玉琼派长大,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他在前面疾奔了一阵,临楼一直在后面跟着,直到周围都没有人了,他才一提元功,整个身体顿时化作了一团黑雾,如同风一样疾掠过太御真人身边,又迅速化成人形,挡在了他的面前。 临楼淡淡地说:“你跑了这么远,也差不多该够了吧?” 太御真人冷笑道:“要给冥照魔尊这样的人物选一块坟地,怎么能不慎重呢?” 临楼道:“本尊欣赏自信的人,却鄙夷口出妄言者。像你这样的人,实在是一点也配不上他,劝你还是清醒一点吧!这幅痴心妄想的样子真可笑!” 太御真人这一回竟然没有生气,反而鼓了鼓掌:“冥照魔尊果然是当世少有的能人,这些事你都知道了,看来我师尊和师弟真的没死。但你说我痴心妄想,像你这种邪魔外道,岂不是更加不自量力?” 临楼身边的雾气纷纷扰扰,让人无法揣测他的神态和心情,太御真人只能听见对面的魔尊发出一声轻蔑地冷哼。 他的笑容更加愉快:“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死我的两名师弟吗?因为我只能让自己作为他心目中的唯一,我不能忍受他管别人叫师兄!师尊把他捡回来的时候正值三界大乱,其他人都无暇他顾,明明是我手把手教导师弟剑道法术,他那时眼中只有我,心里也只有我,他是我一手栽培,便只能是我一人的所属物……我不允许他忤逆我,关注任何其他的人,过去如此,将来亦然!” 三界大乱影响极大,临楼当然也是知道的,当初战火蔓延,很多门派的长者加入了进去,却将门下资质最佳的弟子藏在山里,为的就是万一遇到不测,还能给自己的门派留出一线生机。 想来当时乔广澜和太御真人就成了被单独留下的人,很多年来相依为命,使太御真人对乔广澜产生了一种颇为扭曲的占有欲。 这么一想象,临楼也要扭曲了——他们两个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是乔广澜那个时候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将来亦然?呵,想的挺长远。” 他冷冷地一拂袖,灵力冲击带动山体震颤,一把黑背红刃的魔刀转眼在手:“既然如此,我便断你将来,你也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太御真人大笑,同样持剑在手:“冥照魔尊不应该是耐心太好的人,今天竟然容我说了这么多,我大胆猜测一下,是否你身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刚才动了那几下手,也需要时间来缓和调养呢?” 临楼并不否认:“杀你够了。” 刀剑相击,太御真人用力架住临楼的攻势:“可是你知道你的伤为什么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好吗?因为当时你背上中的那一剑,剑刃早已被我涂抹了毒药!冥照魔尊,能拖到现在是你的幸运,但这里杜鹃遍地,其花粉正是催发那种毒药最好的辅助,群花送葬,魔尊合该瞑目了!” 临楼沉默片刻,脸上突然泛起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带着说不尽的睥睨与邪恶,好像仅仅是这一个笑,就让人明白了,魔族为何被称之为“魔”。 他飞身而起,脚踏虚空,长刀旋转着在半空中一劈,突然间红光乍现,雷霆大作,无数烈火夹杂着戾气从穹顶呼啸而至! 太御真人没想到会突然之间天降烈火,单靠剑气抵抗不住,连忙后退架起结界,幸亏他也是修为精湛,这才勉强抵抗住了攻击。 临楼那道贯穿前胸后背的剑伤已经在隐隐作痛,他一个灵流暴击将太御真人的结界震出了裂缝,冷然道:“那你怎么不想想,本尊明明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还要跟上来?哼,想奈何我没那么容易!就算我最终得不到他,你也休想,我今天豁命杀了你,最起码可以他以后的人生过好。” 太御真人一愣,等到明白临楼话里的意思,他竟忍不住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