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蠢货,杀人都不会。”他冷声讥笑,似乎故意激惹。 血腥味飘了过来, 卿卿却不像往常打嗝作呕,她第一次尝到鲜血所赋于的快意,俨然成了野兽闻血而欢,她又上前一步想要将他撕成碎片,火光蓦然亮起,一只大手扼住她的手腕。怒令智昏,卿卿听不见也看不见,通红的双眼中只剩焚心噬骨的恨。赵墨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夺下匕首,身子一转将她搂在怀里,挡住萧涵的目光。 “他不值得你弄脏双手。” 赵墨温柔低诉,柔情之间是万般疼爱。卿卿心中的怨恨慢慢消融成水,忍不住要溢出眼眶,她抬眸望向哥哥,看到那双深邃含情的双眸不禁泪眸朦胧,连忙埋首在他胸前,紧紧环抱住他的腰际;赵墨暗舒口气,两手轻搂着她,犹如拢着世间至宝。伉俪情深,到了萧涵眼中却是那么的刺目锥心。 “jian/夫/yin/妇……jian/夫/yin/妇!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他突然发了狂,怒瞪双目,声嘶力竭地咒骂。 卿卿不禁一颤,不自觉地朝赵墨怀里躲。赵墨收紧双臂把她牢牢地护住,随后回头看着萧涵冷冷一笑。 “我带你回去。”赵墨低头在卿卿耳边轻声说道,卿卿乖巧听话,温柔得讨人欢心。 她要走了,萧涵莫明惶恐起来,他死死地盯住那抹身影喃喃唤了声:“卿卿。” 卿卿像是没有听到,携着另一个人的手往外走去。萧涵忍不住又唤了一声,悲怆的低声回荡四处,卿卿没有驻足也没回头,她只从他的口中听过“贱婢”、“yin/妇”,所以他所唤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她。火光湮灭,他不甘的咆哮也渐渐变冷,最后一次相见他连她的模样都没看到。 回到住地,卿卿就像生了场大病无力瘫上床榻,怨恨依然挥之不去,可不知为何心底那丝隐隐的痛竟然是为了他,为了那个曾经将她毁掉的男人。卿卿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冷傲之下那乞怜的眼神又是什么?或许她生来心软,不管是人是兽都见不得他们受苦。 见她脸色苍白,沉默不语,赵墨心中五味杂陈,她偷偷地去找萧涵,若说不生气定是假话,可看到卿卿难过,这怒意也就不值一提,想来想去只怪当初没好好护着她,才让那个禽兽有机可乘,如今逮到这千载难逢机会,他一定不放过!只是此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妹,如何能让她开心。 “好meimei,我去端盆水来给你擦。”赵墨俯身轻抚她的额际,既像关心她的好哥哥又像爱她至骨的有情郎。触到这温柔似水的眼神,对萧涵那丝怜悯便无影无踪。卿卿勾起唇角莞尔而笑,随后握住他温暖大手放上心口。其实她心中有愧,哥哥对她无微不至,可她没能把最好的留给他,而且那次又被那人给沾了去,虽然赵墨不说不问,但这样的事又有哪个男人能忍?她本想亲手解决此事,反而越弄越糟。 卿卿的心思不说赵墨也知道,被夺心头之爱当然气郁,不过他依然爱她如初,真心丝毫没有动摇。之后赵墨打了盆温水回来,接着脱去卿卿鞋袜替她擦拭。一双小脚又香又软,摆在手心就如玲珑玉雕。赵墨双手捧起,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脚背,卿卿被他弄得发痒,忍不住咯咯直笑。meimei终于开怀,赵墨也松了口气,见夜色已沉他便脱了衣裳留宿在此。师父说过不宜行房,卿卿却没拒绝,她不想让哥哥误会而扫他兴致。云雨过后突然来了癸水,卿卿赶忙地找出月信布缠上,赵墨就倚在榻上看着她手忙脚乱,笑得坏劲十足。先前的事、囚室中的人如同烟云消散殆尽。 萧涵昏睡了片刻,醒来之后眼前依旧漆黑无光,他被困在这里不知日月不知时辰,仿佛永远凝在痛苦中脱不了身。若没记错,今天她有来过,腥臭的牢笼中有一丝淡淡的药味,闻着它不知不觉就好受了些。没想到他会落到如此田地,竟然要靠一个女子的气味才能挨过去。寒玉公子闻名天下,仰慕其风采的名门女子如过江之鲫,最终他却栽在了一个奴婢手里,还是他捡来的奴婢。想到此处,萧涵摇头苦笑,不知是笑自己蠢还是笑自己活该。 “咯吱”一声,牢门又开了,落到漆墨中的火光如同入潭之石搅了宁静。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这个萧家教出来的人确实厉害,身为萧家嫡子的他都不得不佩服,看到赵墨走近,萧涵勾起一抹冷笑,如今他已是千疮百孔、苟延残喘,可这头不能低身不可屈,就算死也要挺住萧家的颜面。 对于他这副傲气凌然,赵墨习以为常,他随手拿起火中烙铁往他胸处伤口烫去。“滋”的一声,腾起一缕白烟,焦糊的rou味儿顿时盖过血腥。萧涵的脸都扭曲得变形,身上肌rou就如抽搐,他硬是咬牙忍着,再疼也不会吭一声。 “刚才我真想杀了你。”赵墨边说边碾转手中烙铁,唇笑浅笑温柔依旧。萧涵哼笑了几声,胸膛随之剧烈起伏。“杀吧,有本事你就动手。” 赵墨顿下动作抬眸看他片刻,重新挑了块烧红的烙铁再往他身上烙去。萧涵已是体无完肤,胸口的皮被烫焦脱落,露出一块块血红的rou。赵墨嘴里哼着小曲,不停地换手烫压,一点一点在他胸上烙出一个大大的“奴”字。 “死对你太舒服了。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死,而是人活着却一无所有。我要让你好好活着,然后抢走你的一切,让你慢慢享受这般凄苦。这些可是你爹爹教我的。”话落,赵墨扬起唇角笑得诡异。萧涵几乎痛晕过去,他极力地喘上几口气,好让自己清醒些。 “你到底想怎么样?!”萧涵咬牙切齿愤然而道。赵墨不以为然地挑下俊眉,说:“你抢了我最宝贝的一件东西,我就要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话音刚落,赵墨突然伸手扼住他脖颈,萧涵一下子呼吸不畅,胸口像是火烧般灼痛。赵墨对准其喉结一夹一拧,萧涵“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嗓音全无。 “今天就到这里。接下来我会找几个精壮男子和你玩玩,明天我会毁你耳,后天我就弄瞎你的眼。寒玉公子……呵呵。”赵墨笑着轻拍几下他的面颊,一丝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溢下。萧涵混身发颤,努力张嘴却只能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浊音。五个彪形大汉走上前来,身上只穿了条亵裤。临走之前赵墨只道:“玩得尽兴些,别亏待他。” “畜牲!我要杀了你!”萧涵挣扎嚎叫,话到嘴边便成了模糊呜咽。 卿卿出了一晚上虚汗,早上醒来小腹疼痛难忍,喝了些暖茶方才好些。昨天夜半,赵墨突然起身,待他再回来时身上就多了丝血腥味。他以为她睡着了,其实不然,卿卿装作不知道,也不去想他在做什么。如今营中算是安定了,只是安夏王那处仍无音讯,卿卿挂念安夏王的安危,希望哥哥能想个法子救人,比如拿萧涵去换。赵墨听后面露难色,凝神沉思许久道:“虽然萧家是幕后黑手,可明处我们找不到半点凭证,如果冒然去提西夏之事或以俘换人,他们不但会推个一干二净,说不定还会对安夏王不利,我们不如趁此机会拿下几个城池,扩大边界招兵买马稳定局势,然后再想良策。” 这话听来不无道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这些残兵想要保证军力必须要破这个“前有狼、后有虎”的死局。但是拓跋朔没这个耐心,父王母后都在敌人手里,万一有个闪失他岂不是成了“孤儿”,再说当初若没有安夏王提拔,怎么会有云麾将军?赵墨这样一说颇有忘恩负义,弃恩人于不顾之嫌。卿卿知道哥哥不是这样的人,青洛也觉得阿朔太过莽撞,把他拉到一旁好言相劝。扎木合沉默不语,呆在暗中留意赵墨举动。刚被人指着鼻子骂了顿,赵墨却像无事发生,不气也不恼。这越是淡漠无绪的人城府就越深,至于他刚才的那套说辞,扎木合不得不留个心眼。正当众人争论得欢时,小卒突然来报说:都城所派的来使到了。话音刚落,众人哑然,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来了。 第128章 多情空留恨 朝庭过来赎人乃意料之中,赵墨自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 大开狮子口将特使吓得直发愣, 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特使也算聪明人, 与其周旋半日不提赎人之事, 只道圣上隆恩,望赵墨他们能改邪归正、弃暗投明, 如此一来朝庭也不会亏待。 说是招安其实还是为了赎回萧涵,赵墨心里明白只要萧家坐镇他就没有活路, 更何况他不可能轻易地将萧涵送回去, 所以特使说的那些话只能当作耳旁风。唇枪舌剑, 一日无果,反正棋子在手赵墨有恃无恐, 离席时站在特使身侧的随从倒沉不住气了, 他突然窜出走到赵墨面前行一大礼说要见萧涵, 话落众人呆愣,赵墨凝神打量起这小矮个, 唇角一勾莞尔而笑。 “原来是秦阳郡主。郡主大驾光临,赵某实在照顾不周。”他回得彬彬有礼, 浅笑温和可亲。 秦阳郡主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墨,刚才她就站在角落窥视他的举动,感觉此人并不像传言中那般不近人情。这些日子她茶饭不思, 每天就想着如何将夫君救回,此次圣上派人来谈她便想办法跟着过来,望能见上萧涵一面。郡主身份何等尊贵, 可为了夫君她也只能屈尊低头,希望赵墨不要为难一个女子。 “赵将军客气了,秦阳盼夫心切,不合礼数之处还望赵将军见谅。”她垂眸而道。 赵墨低声轻笑,说:“郡主此话严重,时候不早郡主定是劳累,我会派人将你好好安顿。” 听话中含义,赵墨并不想让他们夫妻相见。秦阳郡主心急如焚,她千里迢迢赶来怎甘心无功而返,情急之下难免意气用事。可谈判又不像买菜那般容易,面上风平浪静,底下皆是暗潮汹涌,彼此都在猜测对方底限。特使担心郡主坏事,一个劲地使上眼色,暗示她别搅乱大局。 秦阳见之万般无奈,只好硬忍中心头之痛幽叹道:“多谢赵将军,秦阳一路奔波确实有些劳累,头疾复发不知是否有幸得赵医士妙手?” 话落,她手扶额处故作眩晕。赵墨微怔,转眼便神色如常。 “那郡主更应该早些歇息,我先替你安排。”语毕,他就命人为秦阳与特使安排食宿,此时看来赵墨还是很通情理,本来心里七上八下,得到善待秦阳也就没那么惶恐了。 其实生病是假,想见卿卿才是真。来时秦阳就做了打算,如果他们不让见萧涵,她就去找卿卿,希望能通过手上的这件东西让她动容,从而挽回萧涵性命。可等了许久都没见人过来,秦阳坐立难安,不停在帐中来回踱步,终于她实在等不下去了就让人传通说要找赵医士。卿卿不肯见她,托了芙蓉过去传话,秦阳翘首以盼却等到一个不相关的人,她万念俱灰,也顾不得郡主身份声泪俱下苦苦哀求。芙蓉犯了难,被人拖着袖子哭爹喊娘的,她这豆腐心可受不了,不得已便答应秦阳带她去见卿卿。 芙蓉跑回卿卿那边说秦阳郡主有多么多么可怜,还硬拉着不肯让她走,若是卿卿不去见她一面,今天晚上定会不得安宁。卿卿早料到会是如此,只是她不明白秦阳硬要相见有何用处?虽说姓萧的那家人她实在不想见,不过这样避着总不是法子,思前想后就让芙蓉把秦阳带来。 秦阳收到消息破泣为笑,连忙捧上褚色锦盒跟在芙蓉身后去了一处作堂屋之用的小帐。路上秦阳忐忑不安,不停想着见到卿卿后应该说些什么话,虽然她准备了一路,可真的见到了却成了哑巴。 帐中,卿卿端坐东位,身上穿着狐毛镶边的绛紫立领骑袍,脚下则是双墨黑长靴;一头墨发辫成几簇小辫拢在头心,发尾缀有松绿、玛瑙之类玲珑宝石,与颈链、腰带巧相辉映。这般异族装容少了些女子婉约,多出几分飒爽豪气,与秦阳所想的卿卿大相径庭。 “你们全都下去。”见人来了,卿卿侧首命道。众护卫拱手领命,恭敬而退。芙蓉仍立在原处,兴致勃勃地等着听她们聊,卿卿见后又小声补上一句。“你也下去吧。” 芙蓉听后很不情愿,她还想挖些小料来听听结果就被赶了。闲人退散,卿卿抬眸看向秦阳郡主淡然浅笑,随后开口问道:“不知郡主找我何事?” 她说起话来依旧低声轻调,听来就像很好欺负的人,可秦阳郡主心里却咯噔了下,手心都沁出冷汗。 “多年不见,meimei变了。”秦阳勾起唇角硬是扯出一笑。此话半点不假,她依稀记得卿卿在萧府当奴婢时的模样,畏首畏尾言听计从,后来做了公公侍妾也是副小家气,哪有今日这般华彩。 可“meimei”二字卿卿听着别扭刺耳,她略微不悦地蹙起眉头,不冷不热地回道:“郡主此话过了,我何时成你meimei?您先入座,别累到身子。” 秦阳瞥眼那把木椅,一面点头一面小心坐下,她抱着锦盒,把它当作宝贝似的紧护在怀。卿卿对她手中之物毫无兴趣,入座之后就端壶斟了杯茶给她。茶香色清,闻着就知是好茶,不过秦阳没半点品茶心思,局促不安地坐在那处欲言又止。 卿卿不慌不忙,三盏清茶下肚见秦阳仍是支支吾吾,她便借口有事要走。卿卿起身,秦阳急了,忙不迭地拉住她窄袖凄声说道:“meimei留步,今天我来是要给你一样东西。” 东西?卿卿拧眉思忖,心想秦阳有什么东西好给她,可见其神色认真,她也就坐回原处等其下文。 秦阳面露悲色,颤巍巍地将怀里褚色锦盒放置案上。此盒长约二尺余,打开后里面平躺着一幅卷轴,秦阳屏气凝神小心翼翼拿出此物托捧到卿卿面前。卿卿犹豫片刻伸手接过,这一刹那秦阳眼中悲凄更浓,水眸盈盈几乎要落下泪来。 多问无宜,看她如此慎重,卿卿倒有些好奇,她抽开卷上红绳慢慢展开,先是桃花,后是云鬓,一幅精美绝伦的美人图跃然而出。 桃花红,人影俏。画中人儿身穿一袭高腰襦裙,手中提着缕花果篮,点点绯红似随风落在浅绿裙摆上。此画画笔工整细致,敷色层层栩栩如生,只可惜美人侧身而立,惟留一抹窈窕背影。虽然未能见其容,但这般身姿更让人浮想联翩,不知不觉就沉迷其中,等着画中人儿回眸。 美妙清雅的画散出一缕淡淡伤愁,只有懂的人才会明白其中之意。秦阳郡主见卿卿垂眸不语,不由清清嗓子哽咽说道:“这画是在梅潭居找到的,锁在柜里藏得好,平时那柜子官人都不让别人碰,前几天无意打开了,看这画的笔触就知费了不少心思。” 画中美人只有半边背影,可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卿卿听完这话微微蹙眉,接着便收起美人图放回原处。她默不作声,秦阳更是惶恐不安,心里一急便滚下几滴泪,然后携起卿卿小手颤声道:“我知道meimei受了委屈,我会想方设法偿还meimei的,这画中的心意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官人可是喜欢你才会这样做,若是meimei愿意,官人定会给你个名分,我作为jiejie也会好好待你,让蕙儿叫你娘,然后再替你哥哥讨个官职,从此我们两家冰释前嫌,这样皆大欢喜可好?” 秦阳定是急得晕了才会说出这番胡言乱语。卿卿皱起眉头,打心眼里厌恶起来。秦阳见她不为所动,连忙又道:“要不我提休书,以你为正,这样可好?” 卿卿实在听不下这般话硬是要把手抽回,秦阳手心汗涔涔的就像黏着她般,几番拉扯好不容易才把手甩去。秦阳唯一一丝希望落空了,她不由屈膝跪地哭着求饶。 “求你开开恩,放了我家官人吧……说什么我们都答应你!婆婆身子不好,蕙儿年纪还小,虽然你们道他千般不是、万般不好,可他是孝子慈父,若少了他何以为家?!” 秦阳郡主泪眼婆娑,悲泣抽咽,可怜得让人心疼。卿卿抿起双唇冷眼旁观,秦阳把手伸来想要抓住她腿脚,她不自觉得往后退了几寸。 “有你这般贤妻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我要奉劝郡主一句‘病急切莫乱投医’。时候不早我也累了,郡主请回吧。”话落,卿卿起身,秦阳拉着她衣袍悲咽不肯放。卿卿叫来守卫,折腾良久方才脱身,能有这般铁石心肠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回到帐中,卿卿就呆坐榻上望着那点烛光,雪将军咕噜噜地叫唤半日她都没有搭理。或许是被秦阳可怖模样吓到了,卿卿一直心神不宁,明明有很多事可做,她却不知道该干什么。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赵墨走了进来,他已脱下戎装,穿着卿卿刚给他做的灰短袍,听到动静卿卿抬眸,一见是他便牵强地露出一笑。 “哥哥来了,今天定是辛苦了。” 她眼神略微呆滞,笑也显得僵硬。赵墨一如往常莞尔上前,然后拿出果脯给她尝。“今天遇到几个乡人,拿些铁器和他们换的,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果脯又黑又干,光面相就不能和李家铺子的比,不过如今能吃上小食、能得这份心意卿卿也知足了,她拿起一小块放到嘴里,随后又递上块大的给赵墨吃。 meimei依旧是那个好meimei,温柔可人、懂事乖巧,赵墨颇感欣慰,低头咬上杏脯顺便将那葱白似的指尖也含到嘴里。小小暧昧惹得卿卿面红耳赤,不由扭头避开他深邃魅惑的眼眸。温存片刻,赵墨便褪去衣袍爬上床榻,如今这张小榻被他们折腾得摇摇欲坠,稍一用力便咯吱作响,赵墨听这声音响得厉害,无奈皱眉苦笑。 “改日好好整它一下,动静太大行事也不方便。” 话落,卿卿的脸又红了几分,扭过身去故作不理。赵墨连忙哄她两句,硬是将她身子扳回来。 “秦阳来找过你了?”不知怎么的,赵墨突然问起这事。卿卿心里一颤,支吾不作答。接着赵墨又问:“她不肯让你走,还硬要送你东西吗?” 赵墨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卿卿却突然讨厌起来,他这么问定是知道了那幅画的事,为何还要惺惺作态?忽然之间,卿卿觉得他抓得太紧,紧得让她喘不过气、紧得让她无处可逃、紧得她藏不住心事。 “睡吧,我累了。”卿卿冷冷回道。赵墨被这话噎到了顿时语塞,看来小妹是生气了,那话问得实在不是时候,可他就是情不自禁想要知道,想要栓住她的人、她的心。赵墨百般讨好,卿卿依旧不理,无奈之下他只好闭眼睡去,准备明天带上那幅画找萧涵好好“聊聊”。 第129章 相见何如不见时 闭眼之间似过千年,痛如细针无孔不入。萧涵挂在刑架上已近弥留, 连吸口气都成了折磨人的事。赵墨赢了, 他彻底地将他尊严傲气消磨成灰、碾落成泥, 此时此刻脑中只有一个想死的念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爹爹生前时常说这句话, 他们想养只忠犬,结果反被这只狗咬得半死, 或许这就是因果,当初若无那惨无人道的死训, 何来赵墨这般阴毒的恶鬼? “咯吱”门又开了, 这粗糙刺耳的声音像是磨在心头, 生平第一次萧涵知道了恐惧的滋味,明白何为惶惶不可终日。他无力垂首, 抿唇想要熬过这般锥心磨肺的不适, 可看到那双墨靴慢慢踱到眼前, 心就要跳出嗓眼。 “怎么样?舒服吗?”赵墨轻问,脸上浅笑淡而无痕。这听来像是关心的口吻令萧涵毛骨悚然, 同时也激惹起他的怒恨。萧涵嗓音已毁,只能逼出含糊不清的呜咽。赵墨呵呵轻笑, 然后凑到他口边故作不知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萧涵盛怒无比,拼尽全力扑上去想咬赵墨颊rou,栓在他身上的铁链珊珊作响, 动了几寸那根穿在琵琶骨上的铁蚕丝便绷得死紧,萧涵痛得缩回,曾经俊美冷傲的玉容扭曲变形, 赵墨见之勾起一抹浅笑朝他腰腹处击上一拳,萧涵忍不住咳得满脸通红,吐出一口鲜血方才止住。 “你怎么不长记性?”赵墨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块丝绢拭去他嘴角血丝,手势轻柔无比。丝绢隐约有股淡雅檀香,闻着熟悉得很,萧涵忍不住瞥上眼,见到绢上杜娟刺绣顿时白了脸色。 “呜……呜……”他挣扎呜咽,瞪大的眸中深印惶恐。赵墨收起丝绢,压低声音冷冷说道:“放心,我不会像你这般下三滥,再说你那婆娘的样貌实在不经看,我可懒得动手。”说着,他将手中丝绢扔入火盆,笑了笑继续道:“如今她想接你回去,我就在想该不该答应这件事,看到这个份上我倒有些动摇。” 话落,赵墨从身后拿出一幅卷轴当着萧涵的面打开。萧涵一见这幅画卷整个人僵住了,眼眸怔怔似丢了魂魄。见他如此神色,赵墨嘴角浅笑便凝住了,他侧首看看手中画卷不屑冷哼。 “想不到你还有此歪才,我小看你了。” 萧涵藏在心底的事被他扒了开来,窘迫、恼怒却又无能为力。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不愿去想也不愿承认,可脑中依旧浮现出园中那抹淡影,为了这触不到的背影他毁去一个女人又负了另一个女人,到头来害人害已得不偿失。相见何如不见时,此生最大的错便是她。 萧涵垂首似已屈服,可赵墨仍是容不得他,容不得这个曾经玷污自己至亲至爱的禽兽,甚至连半丝怜悯都没有。心中怒兽不停抓撩五脏六腑,他硬是忍着憋着,生怕自己一失手将他打死,而死对这种人而言是恩赐。赵墨仰天深吸口气,像在压抑又像思忖,萧涵的所作所为他早已知晓,对卿卿带来的伤痛岂是那条贱命能够偿还?他自己所受的煎熬又岂能轻易抵消?片刻,他提起一团真气聚在掌心,只听见“嘭”的一声,那幅美人图四分五裂,纸屑犹如飞雪洋洋洒洒。赵墨转身离去,似乎没心思再折磨他或是在想其它法子。萧涵望着洒落而下的纸屑凝住神思,仿佛又回到那日,又见到桃树边的一抹浅绿俏影。“卿卿。”这二字他含在口中始终不敢叫出来,她并未察觉身后有人,伸手掸去裙上桃花瓣渐行渐远,他忍不住上前等着她回眸,可最终只等到一片漆黑。 迟了。一切都太迟了。这相见真不如不见…… 几日争论均无结果,赵墨硬是压着萧涵死不妥协,最后他干脆将此事移交给了副将,自己却不知所踪。特使急了,秦阳郡主也急了,消息传到都城,新君收到赵墨所开的七条差点没被茶水呛死,要这么多金银又要封地退兵,他真以为朝庭懦弱可欺,一气之下新君就收回成命,让萧老爷子自个儿解决去。萧老爷子怒发冲冠,对此忘恩负义之君实在忍无可忍,谋权篡位的心思也渐渐表露出来。如今朝中之势都由萧老太爷掌控,而新君又迷迹于萧太妃的石榴裙下不能自拔,再加上他有胆无谋,昏庸无道,就凭自个天子身份肆意妄为,久而久之自然失了人心。没过多久,新君便龙体抱恙,整日躺在玉清宫足不出户,每道奏则均由萧太妃接手,不过对于赵墨所提的七条始终没有下文。 收不到朝庭音讯,秦阳渐渐绝望,她甚至想若赵墨不肯放人她便以死相搏,大不了奈何桥边等上几年。正当踌躇之际,赵墨那处突然传来喜讯,说他愿意放人回去。秦阳一听喜极而泣,连忙双手合十口中念佛,就等着夫妻团圆之日,不过刚高兴没多久,赵墨又提出一个奇怪要求,那就是让他们先离开,人他亲自送回。特使怕这是他耍得花招死活不答应,秦阳盼夫心切以郡主身份勉强地应下了,二人签好文书便回去等赵墨的“好消息”。 三月十四正值清明,也是签好文书的第八日。这八日来秦阳郁郁寡欢,一面怕赵墨言而无信一面又在城头苦苦期盼,终于在这细雨凉晨中看见那辆无人驾驶的骡车,车上躺着的人儿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人终于回来了,秦阳如同xiele气般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萧清忙命手下将车拉回城中,然后把萧涵抬回府里,自始至终萧涵都像失了神智,没有半点反应。 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这般模样,这怎么能让萧清他们接受?更别说衣袍之下//体无完肤,连传宗接代的命/根都被去掉了。前来的医士实在没法治好萧涵断去的手脚筋,只劝他们将人送回都城再作打算。原本的欣喜转而无踪,谁都不曾想赵墨会用上如此恶毒的手段,秦阳更是想像不到那气质温文、浅笑儒雅的男子心这么狠,手这么辣。来不及哭也来不及恨,当日秦阳在萧清的陪同下将萧涵送回萧家祖宅,他们人一走,赵墨的兵马就打了过来。 马行了一路,秦阳哭了一路,这时城池金银都不算什么,她只求自己的夫君能够平安无事。此时此刻,爱笑的萧清也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劝慰兄嫂几句,他几乎没开过口。快马加鞭,没过多久萧涵便回到了萧府,萧夫人闻讯守在门外,车马一到她便扶着婢女疾步迎来。萧清担心娘经不住这场面便连着秦阳一起拦在萧夫人面前。儿行千里母担忧,如今儿子回来怎么可能不见上一面?然而见自己爱儿被从车内抬出时,萧夫人已是受不了心痛哭晕了过去。 萧涵被送回了朝凤轩,紧接着就有御医上门为其诊治。萧府毕竟树大根深,府中也藏了不少灵丹妙药,虽说断根不能再续,但这手脚还是有法子治好,只是其中之苦非常人所能及。御医将萧涵手脚断碎再接,然后抹上黑玉膏续其手脚筋,这一轮下来光看都觉得疼痛难忍,萧涵依旧呆滞痴愣,他的魂像是不见了,躺在这处的不过是副空壳。 秦阳郡主与萧夫人在榻边守了三天三夜,喂药喂汤都亲自动手,萧涵就和活死人无异,她们却抱着希望乐此不疲。过段时日,萧涵终于能起身坐住,他靠在那处犹如痴儿歪着脑袋目光怔怔,谁曾想盛极一时的寒玉公子会落得如此。不过不管萧涵伤得如何,只要他活着终是安慰。 一日,春光明媚,鸟啼声脆。满园春/色似乎冲淡不少凄凉哀景。萧清像担心哥哥无聊,特意摘了几株桃花送到了朝凤轩,这几日他天天都来,手上不是瓜果就是药膏,可萧涵的魂魄不知在哪儿,犹如痴儿般呆愣傻蔫。 萧清将桃花插在双耳青花瓷瓶中捧到萧涵面前,然后笑着说道:“今年桃花开得艳,给你送上几株。”微微上挑的眸就与这桃花一般妖冶。萧涵平躺榻上,艳红晃到其眼前也没眨一眼。和他说话就像和木头聊天,萧清无奈摇头,随后将手中瓷瓶放在榻边矮几上,接着拿起盆中湿巾拭去萧涵嘴角口涎。 “其实我没想过萧家会有今天。”萧清一边细心擦拭一边喃喃低语,萧涵没什么反应,如同木偶任他摆弄。萧清眼底泛起一丝悲色,不由低头吞声。“若是爹爹活着定不是这般模样。当初你就不该这么做,爹也不会气得发病。” 萧涵仍旧无声,既没为他的过错争辩,也没有为那件事解释。萧清不禁哽咽,他不想见曾经敬爱的胞兄受罪,但也受不了他夺走心头之爱的卑劣行径,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死也不会相信。恨吗?萧清自问,心底明明有个声音在说恨,他却故意不听、故意不想,与萧涵相比,他就是萧家的败家子,扶不上墙的烂泥;有萧涵在,没人会多看萧二公子一眼,哪怕他再聪颖再优秀。老天已经给了萧涵很多,可他偏偏要将唯一属于萧二公子的那份夺走,这般的仇能不恨、能不怨吗?可是萧清不忍心恨他,再怎么样躺在这里的人是他胞兄,和他有着割不断的血脉、舍不去的亲情,毕竟他是他的哥哥。 “可你有把我当弟弟吗?”萧清问他,萧涵不语。萧清无奈苦笑,连连摇头轻叹。“若你真是把我当弟弟,你就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她,你就不应该做出那种事。你可知道当初爹爹答应过会把她留给我,只要我能高中,可是看到那幕我便知道一切全都毁了,所以我捡了你的玉佩交给爹爹。爹没罚你,他舍不得罚你,他情愿气得半死,也不愿打你一下。” 话落,萧清斜眼睨去,可惜看不到萧涵脸上的愧色。 “你知道我有多厌恶你的虚伪吗?一面骂人家脏一面却做些不要脸的事,萧家都是因为你而败啊。若不是因此,我不会去做宠臣,滢儿也不会落得一生冷清,你更不可能变得痴痴傻傻。”萧清低眸嘘唏,泪水划过脸颊落上锦褥染出一朵墨梅。胞弟的伤心萧涵不知,他的眼眸依然空洞无神。过了片刻,萧清莫明其妙痴笑了起来,双肩抖擞个不停,红润唇畔随着这抹笑变得如桃花一般妖艳。 “不过哥哥莫急,我会救你出来,从此你就不必在世间受苦了。” 萧清收了笑拿起床上绣枕,神差鬼使般地捂上萧涵口鼻,就在此时萧涵突然转过眼珠死死盯着,从那只眼睛里萧清没有看见怒恨埋怨,只看到苦苦哀求,似乎是希望他能替他解脱痛苦磨难。萧清忍泪点头,手中力道更重了几分。萧涵抽搐起来,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无力抓拉萧清的衣袖,萧清毫无感觉,只是不停地压着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