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她刚刚还怨恨她怨恨得不行,这会儿已经被她蠢得连发脾气的念头都没了…… 也是。假如她不是蠢出了某种高度,白家当初也不可能断了炊。而她也不可能被丢到李家院子里了。 唉,智商是个好东西呀。幸亏她在这个方面没遗传亲娘的…… 看着谢巧云还在那边跟大家伙儿使劲,一方非要撞树,另一方生怕她出事,非要拉她。 她嘲弄地翘了翘嘴角,以她的胆量,哪儿敢真撞树啊? 谢巧云人蠢,却又很喜欢跟男人吵架。天天都要吵上一通,吵不过了,就一哭二闹三撞东西。她家的墙,还有柜子、桌子,家里的东西几乎都被她撞过的。 以前没被谢巧云扔时,红果儿天天都会见识一遍谢巧云的作。 现在看到这一幕,她还真是没法儿涌出半点担心来。 瞥了几眼,没啥兴致,她就跟李向阳打了声招呼,想要回家。 李向阳没准许:“你脚不是崴了,就这样怎么回去?你等爹一会儿,爹把事情处理完,就把咱们小果儿背回家去。” “爹,我没事儿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她单腿儿在原地蹦哒起来,“看,我能跳着走哦~!” 一边说,还一边乐呵,好像跳着走路是很好玩的一件事一样。 李向阳本来就担心她,这会儿更是皱了眉毛:“听话,爹等会儿背你回去。你自己别乱跑。” “爹,我真的没事儿。你刚刚不是护着我的吗?”说起这点,她就得意。 刘芳?她跟她怎么比啊? 当然是她在她爹心目中的地位高喽。那个女人居然还想跟她一较高下,这不是找抽吗? 哈哈哈。 事隔这么久,终于把刘芳在她爹心目中的地位完全搞臭了,红果儿别提多高兴了。 那女人嫁谁都可以,别来祸害她爹就好! 想到这些,红果儿脸上的笑挡都挡不住。 李向阳有点懵,指着谢巧云道:“你亲娘。” “哦。”没反应。 “她要撞树!” 她做了个“没事儿”的手势,凑到她爹耳边低声道:“她天天都撞东西,每回吵架吵不过人家,她就来这套。然后人家就不敢跟她吵了。” 说着,她加了一句:“哦,爹,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千万别看在我面子上,放过她啊。你要放过她了,大家看到占集体便宜没惩罚,等会儿捡rou的时候,都悄眯眯偷rou,你就惨了!” “……哦……” “也别因为她打了我,就加重处罚。要按规定办事哦。” “……哦……” 不管是谢巧云的惯性撞物,还是红果儿的机灵刁钻,都让他有点叹为观止。 得到了答复,红果儿放下心来。然后,她突然想起了家里灶上的那锅“鸡汤”…… 都出来这么久了,汤别熬干了吧? 会不会都糊成炭了啊? 那可是炖来给她爹她奶补身体的。 看着她爹过去跟队员们说话,安排事情,她悄眯眯地单腿儿蹦哒着走开了。 等李向阳发现她时,小丫头已经蹦远了。 “红……”他张口就想唤住娃子。 旁边的人却一把拖住他:“队长,把谢巧云直接捆到牛棚里的柱子上就成了。咱们还是赶紧上山搬rou吧。” “是啊,现在天气暖和,rou放久了会坏的。” 李向阳望着这些队员,又望望蹦远了的红果儿,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明白,她这是知道他忙,不想添麻烦呢。 这孩子,永远懂事得让人心疼啊…… *** 李向阳这边rou还没搬完,那边田社长已经带了民兵连的人杀过来了。 估计是不占理的缘故,田社长语气还挺客气的。一到场,大手在李向阳肩膀上一拍:“好!很好!你这回又给公社办了件大实事,回头,我给你记首功!” 然后就吩咐了他一句:“让你们一队的人赶紧下山吧,待会儿要是有凶兽蹿出来,闹出人命,可不得了。还是让民兵连的人来搬rou吧。郝万福,带他们过去接手。” 李向阳冷笑一声,“拦路虎”果然出来了。红果儿说得没错,刘芳就不是什么心肠好的。 郝万福就是民兵连的连长,他这次带了三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民兵,跟着田社长过来。一听领导发话了,马上指挥民兵上前搬rou。 只是,民兵们的动作忒地粗鲁,看上去就像在枪一样。 李向阳心里也不舒服,甭看田社长说得客气,实际上,也就是在跟他说:这rou归公社了,我给你记个首功,补偿补偿你。好,行了,别的不多说,rou我搬走了。 原本,今天发现的rou就多。搬rou、分rou的流程一走,风声肯定会走漏的。再加上现在是困难时期,把rou交出来平分给社员,大家一起共度难关,这在他看来,是应该的。 可田社长这种做派让他很不舒服。 一队的谢二狗原本肩上正扛着一块大rou,可一名民兵冲上来,直接就把rou从他肩上拖走。他本能地想抢回来,却看到对方的手,威胁性地在枪杆子上摸了一把。 他只得松开了手,转头却不服气地冲李向阳道:“队长,这可是咱们的rou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队长!” “你可不能被什么首功糊了眼呐,这rou是在咱们队的山上发现的,那就是咱们的!” 有人带头闹,其他队员也跟着嚷嚷起来。 要真拿给田社长去分,那他们得少分多少rou啊。 田社长大吼一声:“胡闹!什么叫你们队的山?你们队哪儿来的山?这山是公社分给你们的,是属于集体的!这rou也是集体的!” 谢二狗更不服气了:“咱们没说它不是集体的啊!集体也分大集体,小集体啊。划给咱们一队的山,那山上的东西就是一队的!” “田社长,你这是一手遮天!” “就是!社里凭什么抢咱们队的东西啊?” 一队的队员闹得凶,田社长有些慌了神,给郝万福使了个眼色。 郝万福装作没看到,就算他有枪又怎么样,难不成,他还能把枪口对准乡亲了?就是吓唬吓唬,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田社长急得不行,又吼了一句:“你们不听劝,是不?觉得这座山是你们的,是不?那好,其它三个队的队长都在跟我提建议,说只有这座山能捡到rou,这座山应该轮流划到每个队去,这样才公平。” “我还在跟他们讲,反正捡到rou,都是拿来大家平分的。重不重新划过,又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你们一队的私心还真不轻。那好,从明年开始,这山先划到二队一年!后年再划到三队。一个队一个队轮!” 他这番话一出口,一队的队员们傻眼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李向阳忽然开口了,他悠然自得地道:“那好啊,划给二队就划给二队呗。反正这山今年还属于咱们一队,是吧?那这rou,也全是一队的喽?” 田社长一愣,没料到他会唱这出。 李向阳又对一队队员道:“大家还愣着干什么?把rou抢回来啊!这rou可是咱们的!” 有几个队员不假思索,立刻就从民兵那里把rou拖了回来。 但其他队员却显得有些犹犹豫豫,畏首畏尾的。显然是怕这座山被划到别队。 “你们傻的吗?到处都在闹旱灾,咱能不能活得到明年还不一定呢!要捡赶紧捡,不捡滚一边儿去!”李向阳实在是个倔驴。平时没事儿时,他看起来哪儿都挺正常,可谁要跟他耍手段,来硬的,他就硬气起来了。 欺负到咱头上来了,是不?你敢欺负人,我就敢要你好看! 他这么一嚷嚷,大家都反应过来,纷纷过去拖大rou。 就这样,李向阳都没消停:“大家别怕民兵连的啊,上面只给他们一人配发了五颗子弹。每打出去一发子弹,还必须报备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开枪的。他们难道还敢写,我这发子弹是赏给公社里的老乡亲了?” 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他话一说,队员们就更不把那些荷枪实弹的民兵放眼里了,抢rou抢得乐呵着呢。 田社长气得怒骂 :“李向阳,你不服从组织上的安排,我要打报告开除你!” “你开除啊!你不开除,你是乌龟王八蛋!”正在气头上的李向阳骂回去道。 但一想,咦,不对啊,我又没做错事,我干嘛要被你开除?于是,又说了一句:“你打报告,我就不会打啊?我也要打报告,说田社长你仗势欺人,明明是咱一队的东西,非要来抢咱们的!我就打给县委牛书记了,看你怎么办!” 咱上头有人,咋的? 田社长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李向阳这个人到公社来上班后,一直看着挺和气,也挺客气的。以前,人家跟他说,这个人是个倔驴脾气,他还不信。 现在的看来,这岂止是倔驴脾气啊,这人简直就是个怼天怼地的货色!惹毛了,啥话都敢说! 他意识到,是自己手段太强硬,引发反弹了。在这么个倔驴面前,你要不低头,还不知道他会给你搞出什么事儿来呢。 只好把语调放柔,低声凑过去跟李向阳道:“这事儿我已经跟牛书记汇报过了,他也赞同把rou平分给社里的每一位同志。现在到处都在闹灾,地里的收成明摆着是不行了,难不成你真忍心看着别队的队员饿死?” 李向阳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原来的初衷,心肠一下子就软了。 田社长做事的方式方法是有问题,但出发点,也确实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分到rou。到时候打饥.荒了,这些rou也能当口粮的。 站出来,对一队的队员们道:“大家暂时别搬了,刚刚田社长已经跟我商量好了。他说明年不把山划给其它队了,但是这回的rou,三分之二要拿出去给其它三队分。咱们队独得三分之一。大家说怎么样?” 谢二狗嚷了一句:“才三分之一这么少?起码得给咱们分一半!” 李向阳瞪了他一眼。 谢二狗知道自家队长的厉害,缩了缩脖子,没说话了。 一队的队员也互相交头接耳了一番,大家其实都明白,这已经是队长和田社长,两方各退一步的结果了。 真要闹僵了,明年公社里不仅把山重新划过,把地也划过,划些差的田地给他们,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大家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慢慢退开了。 三分之一,也比跟其它三队平分,只能得到四分之一好。 这事儿,到这里也算圆满解决了。 *** 红果儿虽然崴了脚,但崴得不厉害。走动走动,气血通了,脚踝也就好受多了。 只是走起路来,依旧有些一瘸一拐的,不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