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他竟然能闷声忍着,这份坚毅,绝非常人能做到的。 就算是昏迷过去,也紧咬牙关,水米不进。虽然对伤势无益,却能有效的防备了心怀不轨之人。环境铸造性格,他这般坚忍,定是经过无数大风大浪养成的。 可病了就是要能吃的进东西才能好的快,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几顿饿呀! 难道要她像小说、电视剧的女主角一样,撬不开口就嘴对嘴喂吗? 这种做法通常都能奏效,可她不是女主,只是女配呀! 活了快三十年,却只限于在电脑上看看照片、视频过过眼瘾,连男人的毛都摸到过,嘴对嘴喂饭,多么滴羞射啊! 将喷香喷香的鸡丝粥含了一口在嘴里,俯下身去。 脑子里不期然又浮现出他在太阳下赤着上身练武的模样,一张脸红的像是个番茄,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小手指动了一下。 两人嘴唇相贴,彼此间都能感受到对方唇瓣的温度,身下那人忽然睁开眼睛—— ‘咕咚’一声,柳相思将口中的鸡丝粥咽进了自己肚子里。 他他他,他昏迷了一整天都没醒,怎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一时间,两人均是静默无言。蒋峥嵘的目光只有在刚醒来时略显迷茫,稍纵即逝,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如有实质的目光在柳相思脸上凝结。 让她很是尴尬,果然,女主角的自带技能配角是不能随便使用的啊! 明明她只是好心好意想救人啊喂!为毛会有种耍流氓被人发现的即视感啊啊啊啊啊!!! 带有主角光环的柳香雪什么时候碰见过这么尴尬的场景!当然,某个男人在床上恶趣味,故意逗弄她不算! 柳相思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轻轻的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那什么……她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来应应场景啊?混蛋混蛋混蛋! 僵硬的扯扯嘴角,露出个很是难看的笑容,“那个,你醒了啊,蒋小将军托我照顾你……你,你先吃点东西吧!” 把碗递给他,才想起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就去搀他的胳膊扶他坐起来。可这样大的动作带动了伤口,那处最深的箭伤伤口处溢出血迹。 柳相思吓坏了,自是不敢再让他坐起来,扶着他重新躺回床上。 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变得手足无措,大脑成了一团浆糊,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胡乱折腾了一通,什么也没干成,又恢复成了最初的状态。 “要不……还是我来喂你吧!你昏迷一天了,什么都没吃,这样可不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柳相思端着碗,盛了一勺鸡丝粥送到他的嘴边。 这次蒋峥嵘没有拒绝,顺从的张开嘴。 经过这番折腾,热乎乎的鸡丝粥被晾的温度适宜,柳相思一勺一勺的喂,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高高悬挂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能吃的进东西就是好事。 “你不怕我?”蒋峥嵘的目光像钉子,似乎能穿透人心。 闻言,柳相思怔了一下,怕他?为什么要怕他?他们虽然不熟,可他是小石头的师傅,在庄子那段时间总和小石头在她房间外面练武,也算的上是点头之交。 稍加回想,猜到他说的可能是那天夜里的事,就笑嗔道:“你是说那天晚上?是有够吓人的了!我出去解个手而已,你忽然就从外面掉进来,还以为是贼人,吓得我整个人僵在那儿,好一会儿都动弹不了呢!” 尤其是她刚一靠近,就被人撂倒在地上,手脚被压住动弹不得,嘴也被捂得严严实实。哪里能不怕!幸亏是他,若真的是坏人…… 蒋峥嵘认真的看着柳相思,见她笑眯眯的,眼睛里只有诚挚,并无丝毫恐惧。 表面上虽然还一如既往的维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内心里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她居然不怕他! 难道她不觉得他脸上的疤痕很可怖吗? 那场仗打得很艰难,虽然得胜归来,却在脸上留下了深深地一道伤疤,他也因此得了个‘鬼面将军’的名号。 由于伤口得不到妥善的治疗,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丑陋又狰狞。别说府中的小丫头,就连见多识广的亲生母亲,在他刚刚回府时,也常常不能直视他的模样,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 然而等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心中建起一座坚硬的围墙,不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还有魏氏…… 他先后谈过两门亲事,第一门亲事,是打小定的亲,对方是父亲好友家的嫡长女,可惜身体较弱,不等及笄,就香消玉殒了。 第二门亲事,就是魏氏。 魏氏是魏中书家的三小姐,闺名婉姿,这门亲事是皇帝亲自下旨赐婚。 魏家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这位三小姐在京中颇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没有见过,但是连风流成性的好友韩诚远都一脸醋意的赞他有福气,想必,那位魏家的三小姐,真的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彼时,他二十岁,心中也会因为即将娶妻而喜悦…… 母亲和太后娘娘关系很要好,皇帝赐婚,太后娘娘又赏赐下来不少珍宝,真正是泼天的荣宠。他将太后娘娘的赏赐送了一半去魏府,当做是给魏家三小姐的填妆,也是极为重视这门亲事的意思。 第二天,魏家派人来道谢,送来不少很有心意却又并不昂贵的礼品。这其中,最特别的就是两双男鞋。 是魏小姐亲手做的,一双用了上好的面料,绣的花样子也十分简洁大气,出门在外穿。一双用的是纯棉布一层一层叠起来做的底子,看似普通,却十分地费功夫,穿上再舒服不过的,是给他备着下了朝回府穿。 可见是用了心思的,母亲在他跟前把魏小姐的手艺夸了又夸,连连称赞魏小姐是有心之人。 他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回房后却遣退小护卫自己在房间里把两双鞋挨个试了试。 又舒服又好看,比家里的绣娘做的、外面买的都舒服。蒋宜臻很满意,却舍不得穿。好好的脱了下来,珍惜的放在柜子里。 母亲进宫觐见太后,不知道是怎么和太后说的,第二天连皇上都打趣他,说竟没想到他也是那铁汉柔情之人,不枉他将京中的闺秀筛选了个遍才定下人选,真是佳偶天成。 他自然又在皇帝面前好一通表忠心,皇帝很高兴,又赐了一柄玉如意给魏家三小姐。 皇帝、太后娘娘都赏了东西,这在京中是无上的荣宠,已经很多年未曾有人享受过如此待遇了。魏家受宠若惊,将皇上赐下的玉如意做了第一台嫁妆,太后娘娘的赏赐在第二台。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京中百姓将此事传为一桩美谈,津津乐道。 蒋峥嵘知道,这不仅是他立下军功的汗马功劳,也是皇上对他破相的一种补偿…… 在十二月的某一天,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如期迎娶了魏三小姐。她一身鲜红的嫁衣,袅袅娜娜的模样,让他错不开眼睛。 热热闹闹的拜了堂,将新娘子送到新房,好友们就来捉他去喝酒。这其中有不少他的下属,军营里都是男人,习惯了说话完全没有顾忌,蒋峥嵘怕那些个大老粗不经意冒出两句隐晦的带颜色的话,让魏小姐听了害臊,连忙顺从的跟着出去了。 从战场回到京城后,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他来者不拒,喝得烂醉,护卫扶着他往回走,步履都透着虚浮。 “娘子……”他低声呢喃,就看到她的一双柔荑羞怯的绞在一起。 这傻丫头,明明都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还把头垂得那么低,几乎是埋在胸前了。 可能是酒精作祟,极为难得的,蒋宜臻的眸子里都带上了喜色。 手里的喜秤似是千钧重,蒋宜臻缓缓地掀开魏氏的盖头。 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她垂着头看不见眼睛,两颊却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似的满是红晕,宜喜宜嗔,果然和他心中描绘的形象所差无几。 “娘子……”蒋峥嵘的喜悦从心底冒了上来,看着魏氏,再次唤了一声。 宽大的衣袖被魏氏绞的变了形,涂了口脂的红唇紧张的抿了抿,娇羞的抬起头——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快来人!救命啊啊啊!!!” 第46章 懵懂的初恋 蒋宜臻想要安慰她,可他刚刚靠近一步,魏婉姿就吓得更厉害了,床上的东西都被她顺手扔了下来。 “别过来!你快走!呜呜呜……” 他自幼习武,身手不俗,自然不怕她一个较弱的小女子,可他却没有躲闪,花生、大枣等物被扔了一地。 这些原是结婚当日放在喜床上,取个好兆头,意喻多子多福的。 他穿着红色的喜服站在地上,喜服上有水渍,是魏婉姿将他们放在床边小几子上的合卺酒随手扔了下来,正好扔在他身上,酒撒了出来,弄得他满身,显得狼狈不堪。 魏婉姿小小的身子抱着枕头缩在角落里,蒋峥嵘毫不怀疑,若是他再靠进一步,这硬邦邦的枕头会毫不留情的招呼在他身上。 外面有人敲门,是魏婉姿的侍女。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吩咐?”虽然知道姑爷就在房间里,可是听见小姐的哭叫声,丫鬟怕出事,还是壮着胆子敲门问。 魏婉姿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大声呼救:“玉扇!有鬼!快来救我!” 门外的人沉默了一瞬,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怎么会有鬼,有姑爷在呢!您别怕!” 听了这话,魏婉姿圆目大睁,浑似要将眼睛从眼眶中瞪出来一般惊愕的看了蒋峥嵘一眼。 忽然身子一软,就这么昏倒过去。 成亲当日,喜宴还未收拾完,府里就请了太医给新娘子看病。 太医自是说魏小姐身体无碍,只是情绪忽然受了刺激,别再刺激她,让她好生将养着,不日即可痊愈。 蒋母廖氏重谢了太医,又给了他封口银子,嘱咐他切不可将此事外传。 整整一晚,蒋峥嵘就守在魏婉姿的床前。 房间里点了安神的熏香,然而她还是睡不安稳,眉头时不时就皱一下,好像在梦里也被噩梦缠身一样。 想到衣柜里好好收藏的两双鞋子,一针一线都写满了心意。蒋峥嵘猜想,那个时候魏婉姿大概是乐意嫁给他的吧。 毕竟他年纪轻轻,已经身居高位,很得皇上器重。再加上是御赐的亲事,太后娘娘赏赐那么多珍玩下来,多么的荣耀啊! 她一定在心里偷偷的幻想过,她的相公,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一定是个相貌堂堂、高大英武的男子——当然,他确实是。却是在脸上添了那道伤疤之前。 班师回朝,大军驻扎在京城外三十里处,他收到皇帝密令,提前一天进京觐见。 因他的脸当时还血rou模糊很可怖,皇帝怕他吓到百姓,便御赐给了他一副面具。 他心里不悦,可皇命难为,便始终带着,直到进了新房才摘下来。 用了宫中的好药,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他脸上的疤痕已经结痂,不似刚受伤时那样狰狞。 只是,终究是破了相貌。 原想着要好生安抚魏三小姐,安心跟她过日子,却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大。 也着实伤了他的心。 看着柜子里收着的两双鞋,再也不是那样的心情了…… 那夜往后,他再没有带过那副面具。 然而魏婉姿的身体却格外娇弱,她并未如太医预料的那样好起来。一睁开眼睛就又哭又闹的,且蒋峥嵘不能靠近,一靠近她就要犯病。 蒋峥嵘就将院子留给魏婉姿居住,他自己则搬到外书房。本就十分清冷的一个人变得越发郁郁寡欢。 成亲有三天回门的说法,魏婉姿生了病,自然无法和蒋峥嵘一起回家。他独身一人去岳家拜访,有魏婉姿的事情在心头压着,脸上自然也有些阴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