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穷奇道：“怎么样？” 他的忽然出声将叶遥从飘远了的思绪中拽了回来，就像手持风筝线的人猛地收回了自己的风筝。 叶遥道：“我可以问问原因？你为什么这么想要那家店？” 穷奇道：“没什么原因。” 他的五官很漂亮，眉眼中却总是混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暴躁，就好像什么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但他却还在试图将一切都攥在手心里。 穷奇道：“我是个恋旧的人，并且不喜欢别人接触我的私人空间，那家店我很喜欢，而我一个人又在店里cao持了很久，并不想突然再加个人进来，这就是我的原因。” 不相信，叶遥想，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穷奇从手袋里拿出了一分合同：“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签下这份合同，当然如果你还犹豫，可以带回去再看看。” 叶遥将合同书扯到自己这方的桌面上细细端详。 四万，穷奇愿意每个月给他四万，就为了一家小小的没什么用处的宠物店，只要看这份合同的人并不贪心，十有八九都会签下自己的大名。 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合同书上，他盯着左下角雪白纸张上一个黑色的小点突然道：“这是什么？” 穷奇的眼睛眨了一下：“是墨水的印记。” 叶遥没说话，他产生了一系列古怪的联想，墨水的印记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墨水的印记，而像是血凝固干涸之后留下来的小小斑点？ “再让我考虑考虑。”叶遥道，“这份合同我可以带回去研究吗？” 穷奇点点头道：“可以。” 叶遥回到了自己位于鼓楼40平方米的小公寓，他将书包放在椅子上，并没有急着将放在牛皮纸袋中的合约拿出来，相反，他走到书桌前，开始细细端详从包裹中拆出来的第三样东西。 一本上了年纪的书。 《山海经》 这本书他在学校的图书馆也看过，是明代蒋应镐绘的版本，也不知道是在七八十年代被商务印书馆还是社科院出版社重新汇编印刷过，无论是他眼前的这本还是曾经在学校看过的那本都一样书页泛着黄色，破破烂烂。 他爷爷给寄来的这本，虽然书页泛黄，但是比较学校那本封皮都是用透明胶带粘起来的书，勉强还算是完整，只是由于第一版印刷出现了问题，有些异兽虽然配有山海经本传的文字，但图片缺失，没有蒋应镐的绘画。 他对山海经没什么兴趣，随手翻了两页就放到一边，没有太过于重视，然而连续两天梦境之后，也不知怎么的，竟忽然产生了将这本书拿出来翻翻的冲动。 他自然也没有告诉穷奇，自己除了得到店铺的产权，还得到了神秘书籍和iphone 7，这是他的私事，当然不会和别人分享。 叶遥伸手翻开书，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打开到了崦嵫之山的一卷，右面画了人面蛇尾的孰湖。 [解放我］ 他脑子一震，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解放我］ 又来！又来！ 叶遥伸手扶住了他的脑袋，他将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大拇指没有任何阻碍地点在了太阳xue的位置，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幻听。 “解放你，究竟要怎么解放你？” [解放我］ 他甚至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按在了孰湖的脸上。 “解放你？” 咔嗒—— 他耳边忽然传来了玻璃面被顶开的声音，就好像生态箱最上面的一块被饲养员拆了下来，扁平的蛇头越过了生态箱的限制，呼吸到了pm2.5超标的肮脏空气。 “？？？” 穷奇走在回店的路上，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跟见了鬼似的。 “不是吧？” 穷奇的脸皱成一团，眼中又跳动着熟悉的怒火。 “那小子有事瞒着我！” 他竟然敢瞒着他！ ˙中国香港 下午4点12分 “报告，金星一号发出信号。” 巨大的3d投影忽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没有一丝丝征兆，底面漆黑，一枚不断跳动的红色圆点停留在某一角，在角落之后是庞大的中国地图。 以红色圆点为中心，正发出一圈又一圈，圆形的，连绵不断的波，就好像在平静的湖面上忽然砸下了一块石头，湖面上泛起涟漪。 “确定位置，经度118.783619999，纬度32.02255。” 穿蓝色全面珠帆布料工作服的男人道：“缩小区域。” “是。” 他手下精明能干的女员工手指在键盘上不断翻飞，几乎产生残影。 “中国，南京，鼓楼……” 她还没有说话，偌大的工作室中忽然又响起了黄色警报。 “啊哦。” 另一方，嘴上还吹着泡泡糖的男人愣了一下，只听见啪嗒一声，泡泡糖破了。 “陈先生，有情况。” 他道：“经度118.783619988，纬度32.022出现异兽。” “评定等级尚且不明，缩小范围，中国，南京，秦淮区，夫子庙地段。” 陈先生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holy shit！” 在场其他人目不斜视。 “找人过去！” 他道：“找南京分部的人过去，其余人接着追踪金星一号！” 第6章 一起拯救世界 崦嵫之地有兽焉 其状马身而鸟翼 人面蛇尾 是好举人 名曰孰湖 ——《山海经。西次四经》 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叶遥放下了撑在太阳xue上的手，刚才在他脑中嗡鸣作响的声音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原本占了《山海经》一整面纸的孰湖绘图。 他的脸上一片空白，因为发生在眼前的超自然现象，第一反应是《夏目友人帐》，他曾经看过那动漫，不如说文学院出生的男子很少有没看过日本动漫的，caocaocao就是永远追随新房昭之的文艺宅男，最喜欢的电影是《秒速五厘米》最喜欢的动漫作品是《路人女主的养成方式》，叶遥虽然没有他的室友狂热，但是该看过的日本动漫比如说《火影忍者》《死神》又或者是《夏目友人帐》诸如此类的经典之作都看过。 他对照其中的剧情想象，也是突然得到了神秘书，虽然是本只要图书馆就有的山海经蒋应镐绘本，然后又在短短几天之中遇见了许多非日常的神秘事，接下来是不是就应该跟夏目一样到处还妖怪的名字，然后再遇见个强力外挂猫咪老师。 想到这，就算是想象力强大如他都讪讪地笑了。 叶遥想，还是算了吧，不他这人从头到脚就没有主角的命，如果真有照着光环出生的命格，那早就成了声名响遍中华大陆的知名作者，哪需要现在还住在小小的公寓楼里？张爱玲不是说过吗，出名要趁早，他估摸着自己已经要过出名的早年段了，如果再往后，充其量就是一个大器晚成。 他又将《山海经》合上，思忖着干脆将这本书交给穷奇算了，反正他看上去就是和自己生活在平行两条线中的非凡人物，自己还是拿着每个月四万的租金构思下一本小说。 从头到尾，他的心态都还算是平稳，参考《夏目友人帐》的剧情，无论他究竟是不是获得了什么神秘力量还是解放出了妖魔鬼怪，应该都是好事，没有看见人家动漫主角天天翻山越岭就是为了还妖怪名字吗？ “那个混蛋四眼小白脸究竟做了什么！” 穷奇在夫子庙的街道上狂奔，周围人回头，第一眼像是在看傻狍子，但第二眼，当发现这男人长得年轻帅气时，都下意识地寻找附近有没有摄像头跟着，好让他们也要个签名或者多个出镜机会。 穷奇长得很好看，而且是看一眼就能被人记住的好看，然而他顶着这张帅的怨天尤人的俊脸却没有成为网络上的最帅宠物店店员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他眼中的世界同寻常人眼中的世界并不一样，常人眼中的天晴朗得过分，原本还飘着几朵白云，却突然遭遇了什么强气流，像爆米花一样嘭地一下就消散了，然而在穷奇眼中，却看见孰湖伸展自己的翅膀，在天空中耀武扬威。 这是嘲讽，是赤裸裸的嘲讽！而孰湖嘲讽的对象，显然就是前一天才叼着烟跟它说高看叶遥的穷奇，当时说得有多爽，现在一路狂奔的青年脸就有多痛。 他几乎就怒不可遏，在短短的几次照面中穷奇判断叶遥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甚至他能够找到山海宠物店都是因为好运气。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最初级的障眼法，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店铺门口都笼罩着相同的法阵，真要说作用就是哈利波特里面的麻瓜驱逐咒，让人下意识地不往店门口走。 但偶尔也会有个意外，总有人会凭借强运看破第一层法阵，这并不代表什么。 穷奇狂奔入店，看见了被打开最上层玻璃板的生态箱，气个半死，悬挂在房梁上的金刚鹦鹉偏偏还叫嚣道：“打脸了！打脸了！” 然后在穷奇用长竹竿捅到鹦鹉之前再扑棱棱地飞走。 一直安静趴伏在铁笼子里的狗终于以四肢支撑起他的身体道：“现在准备怎么办？孰湖已经飞走有一会儿了。” 虽然孰湖不是喜欢吃人的恶兽，但真让他飞回了自己的领地崦嵫山想要抓回来也是一件难事，更重要的是这会让他们山海宠物店的颜面大失，虽然每座城市都有css（国家异常事件对策局）的分部，但总有些自治的灰色地带，山海宠物店就是其中之一。 穷奇道：“将他抓回来。” 狗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解放孰湖的人才能将他抓回来。” 他的嘴咧开，才有了点萨摩耶的样子，明明他有白而蓬松的毛，之前却因为过分安静而没有一点微笑天使的模样，但是他的笑并不是温暖人心的笑，而是和金刚鹦鹉一样的嘲笑，显然在场的所有动物都在嘲笑穷奇，即使他们之前也觉得孰湖将解放的希望寄托在没有任何力量的人类身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穷奇阴沉着脸：“我知道，所以我正要去找他。” 萨摩耶吐吐舌头：“你就不在乎css？他们已经盯宠物店很久了，要是出了一点无法挽回的问题，就会被撤销自治区。” 穷奇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提醒我？而且他们现在还不敢动手，孰湖还没有出自治区的范围。” 他手上举着iphone 7，屏幕界面成了秦淮区的地图，小红点以极快的速度不断移动，界面下方世界频道的留言在不断刷新，大部分人都在等待异兽的等级评定出来，也有人在看笑话或者等css的行动。 “我会在他们动手之前把孰湖抓回来，考虑到他们对自治区动手的种种顾及，还有自上而下下达命令经过的层层叠叠的关卡。” 萨摩耶道：“那你得快点，最多只有13分钟。” 巨大的翅膀遮蔽天日，将穷奇人类的身躯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