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在皇宫时,她仅见过宁扶眠两次。 一次是拜见老皇帝时偶然相遇,另一次便是老皇帝驾崩时远远望见。 对于这个人, 她更多的了解是来自于书中。 皇宫中以阴狠著称的皇子有两位,一位是宁扶清,另一位便是眼前这个二皇子。 他与周冶一般长了一副妖冶的皮相,但不同与周冶的气质清雅洒脱,此人身上有一股由内而外的邪气。 沈如茵半垂眼眸,掩去自己内心惊讶与不安的情绪。 不论是从皇族的立场来看,还是从白家的立场来看,她与宁扶眠都不能算作盟友。 周冶紧了紧拉住她手腕的那只手,随后不动声色地放开,对着宁扶眠略一低头道:“看二殿下策马而来的方向,这是刚从巡防营回来?” 得到周冶的安慰,沈如茵心中也镇定不少,见宁扶眠要开口,抢先道:“这位是周先生。” 宁扶眠直起身,转向周冶,笑意不减,“原来是周先生。” 沈如茵松了一口气。 她之所以先发制人,便是怕宁扶眠问起周冶与自己的关系。此时先行介绍,他也就不好追问了。 宁扶眠自是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在意,答了周冶的问题:“周先生猜得不错,我方从巡防营卸职归来。” 沈如茵望望周冶,对宁扶眠的态度感到不解。 他们之间原本应当是互相防范的关系,为何他要将自己的行踪报出来? 卸职归来…… 她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卸职?皇帝卸了你的职?那如今谁管着巡防营?” 虽说胭影此时还在华阳阁,他们没办法预知什么风声,但这一路走来,这些消息他们竟也未有耳闻,可见宁扶胤行动之迅速。 宁扶眠掸了掸衣袍,“姜源。” 沈如茵侧头仰视周冶,“姜源?” “姜家嫡二子。” “他竟连关系整个京城安危的巡防营都给了姜家?”她蹙着眉,不满溢于表面。 “我们这位陛下年龄虽小,手段却是雷霆,铁了心地要依附姜家。” 马屁股后方有一孩童掉了个小泥人,泥人滚至马蹄子边,惊得它不安分地略移了几步。 宁扶眠紧了紧右手中的缰绳,拉得马向前走,避开了跑来捡泥人的小孩。 他目送那小孩远去,才回头继续道:“meimei可否有兴趣陪我去个地方?” 语气间未有丝毫怒意,让沈如茵怀疑自己看见的是否真的是那个阴狠的二皇子。 她试探地打量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人,反让他以为自己在犹豫,倏地一笑,“meimei不必担心,我知道你放出自己尚且在世的消息,必定不是要自找麻烦回宫去,也自然不会暴露你的行踪。” 马儿不耐烦地哼哼,沈如茵正要开口,被周冶抢了先。 “便劳请殿下带路。” 宁扶眠看向周冶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丝考究,勾了勾嘴角牵马走在前面。 京城中这条直奔皇宫正门的笔直大道向来最是繁华,即便到了晚上,来往行人也络绎不绝。 沈如茵活在现代时没能去首都看看,重来一世倒是直接降在皇宫内,可惜也未有机会好好逛一逛。 三人一路无言。 她一时走马观花般地东张西望,一时注视着前面那人的背影。 若要说这世上谁与芜媛的血缘关系最亲密,便是宁扶眠无疑了。 可是这样亲密的两个人,却要时时刻刻互相提防。 她隔着面纱描着自己脸廓的形状。 芜媛与宁扶眠的这两张脸真是不负众望地十分相似。 这张脸还未长开,现在看来仍是清丽的少女模样。 可若是照着宁扶眠这幅长相发展下去,未来她就要变成史书中那些魅惑人心的红颜祸水了…… 也不知道当年的白洛是不是也长了这般勾人的脸,才会招惹那样的祸事。 最怕是帝王爱啊!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宁扶眠牵着马转入小巷,落后两步解释道:“这里虽狭窄了些,却近便不少。” 沈如茵心想这种时候一般都会戏剧性地来几个蒙面刺客什么的,趁着二殿下孤身一人,将这个觊觎皇位的棘手对象一刀解决掉。 哪知她心里声音方止,便立刻老天显灵似的来了几个刺客。 还是光明正大既不蒙面也不穿夜行衣的刺客。 刺客们举着大刀用力挥来,沈如茵立刻理智地拉着周冶急速退后—— 她与周冶手无缚鸡之力,可不打算做活耙子轻易葬送在这儿。 宁扶眠伸手在马头上拍了一掌,马儿长嘶一声回头冲他二人而来,最终挡在他们身前。 随后便听见宁扶眠一声冷笑,“今日她又吩咐了什么?是划十刀,还是二十刀?” 为首的一名刺客顿了顿,收回大刀对宁扶眠行了一礼道:“属下也是奉命行事。殿下,得罪了!” 说罢便扬刀砍来。 宁扶眠唇角的冷笑还未消散,就那样堪堪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等着那人砍。 刺啦—— 锦袍被划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沈如茵隔得老远便看见宁扶眠肩上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一层层鲜红色。 刺客们达到目的立刻散去,半分也不多留。 她松开周冶冲上去查看安静得可怕的那个人。 肩上伤口很深,宁扶眠脸色惨白,还望着刺客离开的方向。 她一手摘下面纱,一手伸向他欲帮他按住伤口。 宁扶眠淡淡止住她,唤道:“踏雪。” 远处的马儿听见主人呼唤,达达跑来,低下头温顺地在他耳边蹭了蹭。 他取下马背侧边挂着的包袱,对她抬了抬下巴,“过去,背对我。”又面朝周冶,道:“烦请周先生来帮我一帮。” 语毕,他倚着墙缓缓坐下,打开包袱掏出几个小药瓶。 沈如茵听话地走到一旁背对着他,听见他缓慢沉稳的声音。 “今夜之事乃预料之中,也是知晓必定不会伤及meimei,才带着你二人一道。” 话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宁扶眠“嘶”了一声,带着笑意道:“让周先生生气实属不该,只是眼下这伤口确实痛极,还望先生下手轻些。” 周冶闻言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宁扶眠继续道:“方才那些人都是我母妃派来教训我的,只因我今日失了巡防营,叫她老人家不开心了。” 沈如茵心中大震,没想到这未曾见面的二姨,竟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毕竟是亲儿子,倒也不至于要了我的命。”似是说起什么笑话一般,他又讽刺地笑了一声,“是以,先前说好的带meimei去一个地方,还望meimei莫顾及我的伤不愿前往。” 原来绕了半天,就是说那个地方,今天一定要去。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地方,让他宁愿背负重伤也非要要带她去。 良久,宁扶眠道了一句“好了”,她才能不像面壁一般对着那堵墙。 转身便见宁扶眠已经换了一件外袍,将他的伤口遮住。 外袍依旧是浅紫色,却没了繁复的绣花蟒纹。 先前他说得很清楚,她便也不再特意去关心他的伤势。 周冶让他坐在马上,自己牵了缰绳缓缓走着。 一路上宁扶眠指哪儿他们走哪儿,穿出那条小巷,便又来到一处开阔街道。 街道两侧的酒楼皆亮如白昼,将窗户大敞开。四处都是熙攘吵闹声,竟比方才那条街更热闹些。 走至一栋三层酒楼门前,宁扶眠微微俯身按着马头,“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总算赶在两点前更了个新! 裸奔的日子真痛苦嘤嘤嘤~ 第35章 大学监 沈如茵抬头, 看见那块大大的匾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玉棠楼。 宁扶眠被周冶扶下马, 守在门前的小厮立刻跑来牵马。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哑黄色请柬,小厮看了,恭敬道:“学士请入大堂。” 还未进门,便远远听见楼内嘈杂声。 宁扶眠一言不发地领着二人进入大堂, 堂内桌椅皆被撤走,在地上铺了一张巨大的绛紫色地毯。 几十号人就那样零零散散地席地而坐, 三五成群地争论着什么,有激动的已是面红耳赤。 没有人注意他们的到来。 宁扶眠选了一处僻静角落,也掀开袍子盘腿坐在地毯上。 女子所着襦裙不如男装那般轻便, 沈如茵只好屈膝以半跪的姿势坐下。 许是方才行动牵扯到了伤口, 宁扶眠伸出右手轻轻按住左肩,浅笑道:“meimei可知这些都是什么人?” 大堂中央的人群穿着皆不算华丽, 有些甚至称得上是褴褛。严冬之下,人人长衫加身,未有厚袍御寒。 一看就是寒门出身的文士。